小狗和坏天气

　　下午两点，家长会正式开始。

　　程荫天在教室门口迎到了程墨清，她木着张脸，郁闷道：“怎么是你来？大伯母呢？”

　　程墨清揽着她的肩，兴奋道：“我想让她歇着了，正好我今天没排班，就过来了。”
　　紧接着她得意地补充：“我可是凭借七寸不烂之舌，赢得了你家长会的出席资格哦。”
　　而后又积极向程荫天展示自己的妆容。

　　程荫天：“不是，咱两一样大，就这么大岁数，再怎么化妆，也成熟不了啊。”
　　“怎么可能？”程墨清不信，“你是幼齿长相，我是浓颜。”

　　程荫天无语，将她带到自己的位置上，便继续站在前门当门童。
　　王浩然忙着整理家长会的材料，缠着她帮忙引导家长进出。

　　走廊上，几个女生围成一圈，低声谈笑着，聊天的字眼零零碎碎地飘进她的耳朵，内容模糊不清，却隐约能听出几分兴致勃勃的语气。

　　谢昕彤走到她身边，说：“刚刚宋煜祺的家长从后门进去。”
　　“哦。”

　　“很帅！”谢昕彤八卦道，“听说是他哥哥，亲哥。”
　　“是吗？”程荫天抱着门框，伸长脖子探头看向后面，“没戴眼镜，看不见。”
　　又疑惑道：“你们怎么知道呀？”

　　“刚刚裴辞过来晃悠的，他不是时不时调侃宋煜祺小外孙吗，但他一看见宋煜祺他哥，就自己像个孙子，老老实实问好。”

　　聊天的几个女生向前门走来，神色激动，和她们一起分享八卦。

　　“裴辞说，宋煜祺他哥超牛，高考状元，清华高材生，麻省理工留学，不愿继承家业，自己创业，还创得风生水起。”
　　“看着就觉得宋煜祺他哥好厉害。”
　　“长得更帅。”
　　“气质也好好。”
　　“......”

　　三言两语，简单勾勒，程荫天就对宋煜祺他哥有了粗浅的印象。

　　但其实，她不太懂，为什么要比较？

　　今天之前，大家提到宋煜祺时，几乎都是称赞居多。

　　然而，他哥一出现，原本的光环似乎一下子就被削弱了。那些对宋煜祺的夸奖，在他哥的对比下，变成了一种不经意的“不过如此”。

　　因为，她和程墨清同年出生，所以，她两之间的比较一直存在。
　　长相、成绩、性格，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能被人拿出来比较。

　　虽然被比较的两个人面上说不在意，内心也努力让自己不在意，可是，这些比较之后的结果或多或少都会影响着她们。

　　谁更好看，谁成绩更好......

　　直到程墨清中考没考上高中，转而念了中专，从那时起，她们的轨迹便分成了两条不一样的路径。因为寻不到可比较的点，关于她们的比较声才逐渐变小，慢慢归于沉寂。

　　程荫天抬眼，瞥了一眼四周，温吞说道：“我觉得宋煜祺也很好啊。”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他长得也不比他哥丑啊，估计就是年龄差的大，风格不一样，宋煜祺偏少年气，而且他语数英都很好啊。”

　　顿了顿，她加了句：“当然，这仨科，我和他半斤八两，还有啊，他摄影很厉害诶，书法、绘画都很行啊，不比他哥差。”

　　*
　　宋煜祺站在门后，本想从前门出去，却无意听到她们的对话。

　　其实，宋煜祺一直知道宋钰宸在各方面都比自己更优秀，但或许因为他是家里年纪最小的孩子，六岁开始得到了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甚至是哥哥等所有人的偏爱，哪怕成绩、能力一直比哥哥逊色，但家人对他的态度始终如一。

　　他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不可能不被比较，所以他下意识地忽略那些比较的声音。
　　但怎么可能完全不被影响。

　　他靠在墙后，目光透过门缝悄悄地落在程荫天身上。

　　她微扬起的下巴、抿起的嘴唇，甚至手指不经意地在衣摆摩挲的小动作，都清晰映入他的眼中。

　　就像是好几次的午后，他不经意地抬头，却总是能瞥见了她的一抹笑意。

　　教室里静谧，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落进来，空气中仿佛都浮动着一层柔和的薄纱。

　　她缓慢地抬起头，眼神带着几分懵懂惺忪，似乎是谢昕彤说了什么逗笑她，她嘴角缓缓扬起，漾出一抹笑意，浅浅的。

　　他怔怔地看着，那一刻，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

　　他总是会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戳她的背，想让她偏头看向自己，在她尚未来得及收敛嘴角的弧度时，试图用眼睛将这一幕刻进心底。

　　*
　　此刻，站在她身后，望着她的侧脸，听她说：“宋煜祺不比他哥差。”

　　时间仿佛静止，周遭的一切倏地消散，他视线中的焦点唯有她，只剩下她的身影在他的世界里清晰而鲜活。

　　他又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那鼓动的频率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每一下都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悸动。

　　不管之前次次的否认，试图找各种借口为自己辩解，但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法忽视了一个事实——

　　就是，喜欢。

　　宋煜祺喜欢程荫天。

　　前几天，在程荫天给他讲完生物题后，他再一次偷偷摸摸，趁着她不在时，让宁清涵重新讲了一遍。

　　宁清涵一脸难以理解，嘴里不停地发牢骚：“你特么有病吧，每次问过题之后，还特么二次求助，你闲得慌啊？”

　　他假装没听见，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记下答题思路。

　　然而，宁清涵却猛地凑近，朝他挤眉弄眼，小声八卦道：“喂，宋少爷，你是不是喜欢上程荫天了啊？”

　　喜欢？

　　很罕见，这个词语竟用到他的身上。

　　喜欢程荫天吗？

　　这个问题让宋煜祺猛地一愣，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矢口否认，“没有！怎么可能？”
　　随后耳朵和脸颊迅速充血，猛然将脸埋进臂弯里。

　　宁清涵质疑：“真不是？”

　　宋煜祺收紧手臂，把脸埋得更低，过了十几秒后，他终于抬起头，揉了揉头发，语气不耐，“不是，早就说了不是！别瞎逼逼。”

　　宁清涵放弃追问，但心里还是纳闷，“那就奇怪了，天天雷打不动送牛奶，还写什么笑话，今天又是吃的，明天又是胶带贴纸，后天又是蜡笔小新周边，哦，明明听不懂她讲的思路，还每天屁颠颠去问题，然后再重新问别人，你图什么啊？”

　　他眼里满是玩味：“这特么都不是喜欢，那什么是喜欢？”

　　宋煜祺顿住，好半天，才闷闷道：“不知道。”

　　被宁清涵的话一说，他心里愈加慌乱，也一时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这种情绪仿佛从心底蔓延开来，掩也掩不住。

　　这段时间，他下意识地想接近程荫天，找各种借口靠近她，让她注意到自己，他会假装不经意偷看她，聆听她说话时的语气和笑容，甚至不自觉地去关注她的一点一滴，好奇她的过往、她的生活、她的喜好，哪怕是一些不重要的小细节，他都无比在意。

　　这就是喜欢吗？

　　宋煜祺说不上来。

　　但这绝对已经脱离他最初口中“不想看见她哭”的单纯关心。

　　原来，心底不知何时，悄然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

　　这种感觉让他不知所措，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撩动了，却又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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