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武侠系统穿乱世

作者:小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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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5 章


      两年后,宿心原,无常居。

      午后日头筛过竹帘,在青石地面裁出明暗交错的格子。

      贺知妄斜倚窗边竹榻,手里那卷边角磨毛的河工图志,半晌没翻动一页。他目光漫过室内,最终定格在角落积灰的石质棋枰上,眉头极轻地一蹙,转瞬舒展,像撞见件棘手却不得不料理的旧物。

      南稚盘腿坐在对面蒲团上,捧着一碟刚炒好的南瓜子,嗑得咔吧作响,分出一小撮白生生的瓜子仁,推到贺知妄手边的小几上。

      “师叔尝尝,后晋师兄这回火候拿捏得正好,香着呢!”

      贺知妄瞥了眼瓜子仁,没动弹,目光落回棋枰,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小南稚,会下棋么?”

      “嗯?”南稚捏着颗瓜子,茫然抬头,“围棋?会点皮毛,幼时跟家父学过几日,后来……”

      她顿了顿,咽下瓜子仁,“后来就搁下了。怎么,师叔想手谈一局?”她有点苦恼,又有点跃跃欲试,“先说好,我棋艺稀烂,输了可不许笑话。”

      贺知妄没接输赢的话茬,抬下巴朝棋枰努了努:“不是跟我下。是那局。”

      南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那张棋枰她熟得不能再熟,每次来无常居都能瞧见,像个沉默的老相识杵在角落。可她从没正眼细看过,目光总是轻飘飘地滑过去。

      此刻午后光线正好,微尘在光柱里浮沉,棋盘上的黑白棋子静静嵌着,像一块被遗忘的琥珀,更像一声无声的提醒。

      就是这东西的‘影子’,让她两年前在贺炘面前蒙混过关。她依样绣了个大概,赌贺炘认得这局却未必深究。

      赌是赌赢了,可每次瞧见这正主,心里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她的蹊跷之处甚多,却从未被人提起。夜里思来想去总觉苦恼,又觉得鬼谷其实早已将自己看透,只是自己不说,他们便也不问。

      “那局‘纵横劫’?”她拍掉手上的瓜子屑,语气尽量装得随意,“看着就头疼,密密麻麻的。师叔自己对着它犯难还不够,还要拉我下水?”她试图用玩笑搪塞过去。

      贺知妄踱到棋枰旁,闻言侧过头,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又深了几分,眼神里带着戏谑的锐利。

      “下水?”他指尖拂过一枚黑子,语气散漫,“水早淹到脖子根了,还在乎多呛这一口?”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话里藏着话,“况且,你又不是头一回蹚这水,深浅……总该摸透几分了吧?”

      这话像根软乎乎的羽毛,轻轻搔在南稚心尖上。他果然都知道!偏偏说得这般云淡风轻,没有半句质问,反倒像一种调侃,更像一种‘我早知道你耍了什么把戏’的默契。

      南稚心头的讪然,瞬间被‘果然如此’和‘破罐子破摔’的情绪取代。

      索性也不再装模作样,走到棋枰前坐下,仰头冲贺知妄挑眉:“行,下就下!不过咱得说好了,我棋力是真不行,小时候瞎玩过几把,后来全靠死记硬背了几本棋谱,纸上谈兵还行,实战指不定出什么昏招。搅乱了您这宝贝古局的章法,可别怪我。”

      她说的是实话。她对围棋谈不上兴致,更没什么钻研。

      当年玩游戏时,为了那点好胜心,她对着攻略贴,硬是把《纵横劫》的几种主流破解谱子,尤其是那套最刁钻的‘边缘渗透法’,背得滚瓜烂熟。

      她记性好,看过几遍便能复现个八九不离十。此时此刻,那套步骤清晰的棋谱,正明明白白地映在她脑海里,像摊开了一本标准答案。

      贺知妄在她对面落座,姿态舒展,闻言只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目光沉静地落在棋盘上,那神情仿佛在说:请开始你的表演。

      南稚敛了敛心神,抬眼望向棋盘。复杂的局势撞入眼帘,脑海里的棋谱自动开始‘播放’。第一步,白先,占‘星·小飞’位。她几乎不假思索地拈起棋子落下。

      ‘嗒。’

      清脆的落子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分明。

      贺知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依旧沉默。

      南稚落子极快,不是在思考,更像在‘默写’。

      第二步、第三步……黑棋的应招、白棋的后续,全严格照着记忆里的谱子来。棋盘走势与她脑海中的‘标准答案’推演图迅速重合。她甚至有些走神,想起当年坐在电脑前,也是这般一步步按着攻略点鼠标,直到屏幕弹出‘破解成功’的成就框。

      一切顺利得近乎乏味。按谱子所说,第十一手,白棋该在左下角‘四·六’位‘刺’一手——这是后续一连串精妙算计的开端,是‘标准答案’里的关键一步。

      她手腕转动,棋子即将精准落向谱中记载的“要点”——那步精妙的“刺”。

      就在触及棋盘的刹那,她停住了。

      指尖之下,那枚即将被刺的黑子幽沉润泽,旁边一枚死去的白子以挣扎的姿态倾斜着。这不是虚拟的棋局,是真实的、被无数道目光与叹息浸润过的玉石与石头。

      谱中这一步,是打开僵局的钥匙。

      可她忽然感到,自己握着的不是钥匙,而是一柄冰冷的手术刀,正要将这具由时光与心绪凝固而成的躯体,精准地解剖开来。

      贺知妄的目光落在她手上,沉静,却带着重量。

      南稚的指尖悬在空中。脑海中的‘标准答案’清晰无疑,通向一个被验证过的‘破解’。

      但她看着棋盘,看着那些在谱中被判定为‘无用‘的棋子,一种强烈的冒犯感油然而生。就像对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背诵一篇关于他的、字句正确却毫无温度的诊断书。

      她忽然无法落下这一子。

      “啧。”她蹙眉,手腕一翻。

      “啪。”

      棋子被丢回罐中,声响清脆。

      “背的谱子,不对路。”她低声嘀咕,没看贺知妄,更像自言自语,坦然承认了自己方才不过是在‘默写’。

      贺知妄眼底深处,那抹一直若有若无的微光,骤然凝实了一瞬。

      他依旧没说话,只是自然而然地提起一旁微凉的茶壶,将南稚面前那杯早已冷透的茶水缓缓斟满。水流声细缓,莫名抚平了空气中的几分凝滞。

      南稚没去端茶。她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脑海里那套清晰的‘标准答案’甩出去。

      而后,她重新望向棋盘,目光不再是搜寻谱子里的坐标,而是带着新鲜的、甚至有些笨拙的认真,试图靠自己,去‘看懂’这片黑白山河。

      她的手指在棋罐里摸索着,重新拈起一枚白子。

      这一次,她落子极慢,慢得不像话。目光在棋盘上反复游移,满是犹豫,全然没了刚才‘默写’时的流畅。谱子里的那些‘要点’‘急所’还在扰乱她的思绪,可她硬是逼着自己忽略它们。

      最终,她的棋子,落在了一个让所有熟知棋理、或是背过那套流行攻略谱的人,都会瞠目结舌的位置——棋盘右上角,一个高高在上的‘高目’。

      这一手棋,孤悬一隅,松散得离谱,与左下角那片厮杀正酣的战场遥不可及。在常规棋理,或是她记熟的那套‘标准答案’里,这步棋效率低得可怜,几乎算得上是废棋。

      ‘嗒。’

      落子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贺知妄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那颗孤零零落在‘无人区’的白子。

      他的身体极轻地向前倾了倾,盯着那个落点,看得比先前任何一步都要久。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那双素来带着疏离与讥诮的眼眸里,此刻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惊讶、思索、评估,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近乎激赏的光亮。

      良久,他才缓缓靠回椅背,目光从棋盘上移开,重新望向窗外,仿佛方才那一番凝视,耗尽了他不少心神。他没对这步棋做任何评价,只极轻地、轻得几乎听不见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气音,分不清是笑,还是叹。

      “茶,”他开口,声音比先前低沉沙哑了些,也松弛了些,“再放下去,就真没法喝了。”

      南稚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刚落下的那手‘怪棋’,脸颊后知后觉地泛起热意。

      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要下在那里,不过是凭着一股‘不想再照谱子走’的冲动。这步棋到底是好是坏,对是错,她心里半点底都没有。

      可当她端起那杯被续满的、温度恰好的茶水,仰头喝下一大口时,却觉得心头莫名畅快。

      贺知妄指尖在那颗‘高目’白子上轻点,抬眼望向南稚,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添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深意。

      “这一步,”他顿了顿,缓缓摇头,“是地方,亦非地方。”

      南稚面露不解:“师叔此言何意?”

      贺知妄不答,转而将目光投向窗外远山,语气沉凝悠远,说的话却风牛马不相及:“天机一脉观世事,犹观星斗。有些星子隔天河相望,轨迹暗通牵连,有些看似近在咫尺,实则各行其道,毫无交集。”

      他收回视线,落在南稚脸上,“徐久教你观星推演、地理勘舆,可曾告知,最难者,非看懂星图舆画,而是看清星图舆画中,自身这颗‘子’,究竟落于何处,又与谁……气脉相连?”

      南稚听得专注,眉头微蹙。

      她仔细思忖片刻,老实摇头:“徐师兄未曾提及。他讲星象分野、地理脉络,条理分明。至于‘气脉相连’,”她面露困惑,“下棋布阵或需讲究,然星象地理,皆有万般规律。”

      贺知妄瞧着她全然沉湎学术思考的模样,险些失笑,转而轻咳一声掩去笑意,继续以沉凝语气引导:

      “万般规律固然不假,但运用规律者,人心各异。譬如,他为何总在你需时,恰能解你疑惑?那些星象推演、地势分析,为何偏偏……贴合你彼时困境、所思所想?”

      南稚眨了眨眼,直言:“徐师兄博学缜密,我未理清之惑,他寥寥数语便能抓准关键。”

      她语气满是纯粹的佩服,“师叔,徐师兄乃我所见最有耐心、最善教诲者。屡次请教,他从未嫌我烦扰。”

      贺知妄:“……”默然执杯,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他决意直言:“我所指,”指尖再度点向那颗‘高目’白子,“他待你,与待旁人,可有不同?”

      南稚认真思索片刻,颔首:“确有不同。徐师兄性情温和,却素来寡言,与其他师兄师姐交往疏淡。但对我,”

      她斟酌措辞,“更显有问必答,亦愿多聊几句闲话。许是当年我砸伤于他,他心中存了不放心,或是我勤学好问,合他心意。”

      她越想越觉有理,重重点头,“定是如此。”

      贺知妄望着眼前这根实打实的‘小木头’,一时竟不知该叹息她的纯粹,还是欣慰她的迟钝。

      他揉了揉额角,不再迂回,只淡淡道:“或许吧。只是与人相交,除了学问,亦需多观他处。星子悬天,看似冰冷,内里亦有光华流转。”

      南稚似懂非懂地应了声“是”,目光重落棋盘,显然仍在琢磨‘星子内里的光华’究竟是何种天文现象。

      贺知妄不再多言,执起黑子落下,将话题彻底拉回棋局:“该你了。”

      南稚应了一声,专注凝视棋盘,转瞬便将那没想通透的‘星子内里的光华’抛在脑后,全心思索下一步落点。

      只是拈子欲落时,脑海里忽然闪过徐久讲解星图的模样,他沉静专注的侧脸,偶尔抬眼望来时,眼中那抹她一直视作‘师长鼓励后辈’的温和笑意。

      ……似是挺暖。

      这念头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她摇摇头,将注意力重新聚焦在眼前的黑白厮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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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3星期前 来自: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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