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做题家

　　齐莹莹从没想到能再见陈苒。

　　上次见面还是七年前高考离校的时候。陈苒看到她，笑着过来拥抱，两人聊了各自的考场，互祝彼此高考顺利。

　　这次再见，齐莹莹敏锐发现陈苒神色中都是难掩的疲惫，好像曾经的自己一样。

　　曾经爱笑的陈苒笑容中总是快乐的，哪怕是高三压力最大的时候见到她，她的笑容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疲惫又无奈。

　　所以齐莹莹问她，“现在好吗？自己没事吧。”得到的回答果然是没事。

　　好像成年人都是这样，逐渐习惯了曾经无法忍受的事情。

　　就像曾经失利的那两年，齐莹莹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就这样死掉，会不会就不这么烦恼了。

　　如果现在有人问起曾经，齐莹莹也会说，没事，一切还好。

　　最后告别时，齐莹莹把许数的微信推给了陈苒，又把陈苒的微信推给了许数。

　　这是她最后能为两人做的了。她能看出陈苒提到许数时，眼里淡淡的哀愁。

　　就像曾经和高霁言分开时，爸爸妈妈提到他时的自己一样。

　　齐莹莹热爱自己的生活，虽然有时候会觉得孤独。

　　她购买自己喜欢的香薰蜡烛，买了喜欢的咖啡豆子。家里的软装逐渐变得丰富多彩，一点点印上自己生活的印记。

　　最后终于往家里接了一只小猫咪。刚刚出生几个月的小猫咪活泼爱跳，齐莹莹费力将所有的易碎物品都锁在了柜子里，又买了漂亮的猫爬架和猫窝。

　　有陪伴的生物会让人有活着的感觉。

　　齐莹莹每天盼望着下班回家，抱着自己的小猫窝在沙发里打开投影看电影。一边摸着毛茸茸的哈基米，一边听着小猫咪若有若无的呼噜声。

　　在偶尔加班时，坐在办公室也会挂念猫咪有没有及时吃东西，没事就会打开摄像头看看它在干嘛，看到小猫窝在床上睡得舒服时也会安心。

　　后来某天，她看到了许数的朋友圈，陈苒和他站在一起，笑容又像曾经一样灿烂。

　　齐莹莹笑着评论，要幸福啊。

　　工作第三年，家里终于开始提起相亲的事情。

　　之前家里很少提这件事，偶尔妈妈会小声嘀咕，“霁言那孩子挺好的，怎么就分开了呢。”

　　曾经在分开时，齐莹莹果断不再看高霁言发来的消息。

　　在得知齐莹莹回家工作后，高霁言也曾发过信息，“莹莹，我以为我们能一起在省城工作结婚，一直走下去。”

　　齐莹莹只是回复，“已经过去了，我们的生活都会更好。”

　　后来听说高霁言和他师妹在一起了，毕业后也在省城买了房子，想来现在也快要结婚了。

　　齐莹莹并未抗拒相亲这件事。

　　第一次相亲，竟然遇到了曾经的高中同学，而且相谈甚欢。

　　事实上，当齐莹莹听说对方是周韶文，还是曾经的高中同学时，就有点好奇。

　　后来去见面，果然就是印象中那个人。

　　当年高三张榜时，齐莹莹曾认真看过文理前十。文理第一太过稳定从未变过，但是剩下的排名每次都不一样。

　　周韶文这个名字经常在陈苒附近出现，因此齐莹莹略微耳熟。

　　直到一次经过文重，听到周韶文在跟吴夏璇争论一道政治题的答案，吴夏璇淡定、周韶文激动、陈苒在无奈劝架，齐莹莹好奇就多看了一眼。

　　难得见到有人会跟吴夏璇吵架，哦不，应该是周韶文单方面情绪激动，齐莹莹记得很清。

　　多年后再提到这件事，周韶文有些尴尬。

　　“那时候总有种年少轻狂的感觉，什么都看不惯，又总不服气为什么吴夏璇可以那么冷静地把文综写的那么理智。”周韶文解释，“当时总觉得她不应该学文科，感觉她对文综的态度就像对待理综一样，记住某种特定的公式，哪种题型往哪种公式上套。”

　　周韶文尴尬一笑，“我那时很喜欢文综，但是分数总没有吴夏璇高，我跟她交流，听到她冷静的解释就很不爽。我明明那么喜欢文综，不明白为什么分数总是比不上一个不喜欢文综的人。”

　　“所以每次都是陈苒来劝架？”齐莹莹笑着问。

　　“陈苒坐的近，我感觉她来劝架是因为我太吵了，她应该从心里就认同吴夏璇的做法。”周韶文说，“那时候还不理解对待考试的态度应该不同，后来真的学了这个专业，见了很多学术圈的事情后慢慢也明白了当时多幼稚，也多亏同学包容我的脾气。”

　　“所以怎么回来了？”齐莹莹问。

　　“我不是学的历史嘛，其实本科的时候慢慢就明白了爱好跟学业是不一样的，但因为热爱选了这个专业也不能后悔。后来硕士见了一些事，觉得学术也就这么回事，本来想继续读博一路走到黑，不过名额被放鸽子了。”周韶文说道。

　　“历史专业说实话也不好找工作，本来一直在准备博士结果被鸽，拖到最后才找工作，最后只能做行政。结果这两年市场不好，与其被公司裁还不如早早跑路。”周韶文感慨，“年少不知体制香，现在在外面也呆够了，就回来了。”

　　齐莹莹和他聊的蛮开心，最后也约了下次吃饭。

　　回家后妈妈格外好奇结果，还不断说着周韶文的优点，“你大姨介绍的准没错。工作好、学历好、家里也稳当，多好的孩子。”

　　齐莹莹一脸无奈，连忙转移话题，以防下一秒就被耳根子软的妈妈卖出去。

　　后来逐渐和周韶文熟了起来，发现即使现在，周韶文仍是难得的浪漫主义者，虽然两人聊天时他再三否认。

　　齐莹莹有时会感觉很有趣，又逐渐发觉自己心态太过苍老。

　　不相信爱情、不相信浪漫，只是日复一日的工作赚钱宅家。就像整个人盖上了金钟罩一般，自动隔绝世界充满感性的一面。

　　齐莹莹工作很忙，周韶文工作也很忙。偶尔两人闲的时候，周韶文会开车到附近的地方玩。

　　去溪边露营，然后看着周韶文把腌好的肉烤焦，最后无奈接过烤串亲自上手；和周韶文去爬山，然后疯狂赶行程回来上班；去省城参加音乐节，在现场人群尖叫呐喊声中竟然久违的热血沸腾。

　　直到某天，两人在电影院看完某部电影的首映，周韶文悄悄凑过来问，“莹莹，你愿意和我谈恋爱吗？”

　　齐莹莹笑的很无奈，“难道不是吗？我们的关系早就超过了普通朋友的范畴了，我以为你已经默认了。”

　　周韶文很认真，“可是恋爱也是需要仪式的，你等我补上这个流程。”

　　一捧漂亮的花和一桌不算好卖相的菜，齐莹莹看着周韶文忐忑的脸，难得笑的调侃，“厨艺还需要再练练。”

　　“会的，我会好好学做饭，以后多给你做。”周韶文认真回复。

　　好像一些都水到渠成。恋爱一年后，两家开始讨论订婚的事情，订婚半年后慢慢开始准备结婚。

　　齐莹莹请了大学一个关系很好尚还单身的室友和Emily来当伴娘。一些关系好的朋友，在本地的都结婚了，在外地的有的工作忙没办法赶回来。齐莹莹不想为了数量而凑人，就精简了人数。Lily早已结婚，这次准备抱着孩子来参加齐莹莹的婚礼。

　　齐莹莹将结婚照发在朋友圈时收到了大家的祝福。

　　林睿博就在省城，很爽快地答应来参加婚礼。

　　陈苒私发信息祝福新婚快乐，发了一个很大额的红包，然后不断道歉，“我最近天天加班，请不下来假，许数也忙的晕头转向。等我们下次回T县，一定好好聚一下。”

　　前些日子联系上的乔西遗憾地说自己暂时没法回国，也送上了礼金和祝福。

　　婚礼当天，播放完周韶文自制的vlog，听周韶文念完自己写的词，齐莹莹还是没控制住哭了。虽然之前化妆师一直交代，最好不要哭，不然假睫毛胶水糊眼会不舒服。

　　在敬酒时，齐莹莹看着昔日同学们一个个大变样，还是无比感慨。曾经在教室里一个个神采飞扬，对未来无限憧憬的少年少女，最终在脸上留下了岁月雕琢的痕迹。

　　生活一直这样平平淡淡走下去。

　　齐莹莹偶尔也会在朋友圈刷到同学们的最新消息。

　　陈苒最终成为了一名法官，许数也成为了一名医生。偶尔两人在朋友圈发了什么动态，齐莹莹也会点点赞。

　　林睿博整天抱怨着孩子的教育问题，辅导孩子作业要爆炸时就会发在朋友圈。齐莹莹会感同身受地回复，养孩子真不容易。

　　吴夏璇总是在朋友圈更新一些风景照，不知是在哪里所拍。齐莹莹欣赏完也会点个赞。

　　乔西也同样，经常会在朋友圈分享一些日常。曾经有一次发了和吴夏璇在伊瓜苏瀑布前的合照，齐莹莹惊叹完，给两个人都点了赞。

　　某天晚上，齐莹莹在电脑前敲完PPT最后一页完成备课，就听到周韶文推门进来，把一杯热牛奶放在了书桌上，“刚把澄澄哄睡，你也别熬太晚。”

　　“我最后再看一遍就结束。”齐莹莹喝着牛奶说，“你明天早上也有会，快点睡吧。”

　　周韶文点点头。

　　齐莹莹最后校对完，合上电脑，刷了一会朋友圈。

　　最新一条赫然就是陈苒。

　　陈苒：终于实现18岁时的愿望了，一起看大漠星辰。[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朋友圈定位在西北某个城市，照片上星空璀璨，陈苒和许数两个人躺在防尘垫上，身下是漫漫黄沙，两人冲着镜头笑得灿烂。

　　齐莹莹不自觉笑了笑，在这条下点了赞。

　　回屋钻进被窝，就听到周韶文迷迷糊糊的声音，“嗯，你的手有点凉，别感冒了。”

　　齐莹莹凑过去抱着他，“现在的生活真好。”

　　周韶文也没说话，只是迷迷糊糊抱住了她。

　　齐莹莹关上灯，不自觉笑了笑。

　　挺好的，大家都挺好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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