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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晚宴结束,女使引映雪回到小院,不多时,刘嬷嬷领几名女使送衣物来。
“天骤然冷了,没什么准备,还请王妃莫怪!”
“谢嬷嬷体恤,映雪万不敢有什么怨言的。”映雪让冉娘取来璟公托寄之物,请刘嬷嬷转呈太妃,刘嬷嬷双手捧过那用手帕包裹着的白玉,看了好一会儿,随后诉说起往事:“我十来岁的时候,北边的蛮虏洗劫了我们村子,全家人只有哥哥和我活了下来。幸好遇到了璟公,哥哥被安排留在辽东,我到京城国公府跟了四姑娘。咱们公府和王府相邻,姑娘和侯爷是青梅竹马。瓦剌人来了,两府中许多人都上了战场,最后回来的却没几个,侯爷在那场战争中伤了腿、得了功勋。后来,皇帝命侯爷出镇西塞,姑娘也跟了来,姑娘来了,我也就来了。”映雪很爱听老人讲故事,刘嬷嬷见她听得认真,就继续讲:“刚来的时候,那个苦啊!能记得的,就是土房子、面疙瘩,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大风刮过来,满天的沙石,等风停了,屋子里都敷了层沙尘。侯爷常在外带兵,偶尔回来团聚,姑娘从不跟他诉苦,总是欢欢喜喜的,说这叫‘甘之如饴’。就这样,大公子、二公子、大姑娘相继出生,家里就变得越来越热闹了。”
“嬷嬷,婆母待您好不好?”
“哈哈,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刘嬷嬷笑说,说完擦了擦眼泪,接道:“撵我走、要我嫁人的时候,不好。不让我叫她‘姑娘’的时候,也不好。”她虽这样说,眼中确实泪光莹莹,面上带着灿烂的笑,映雪也很是感动,探过身子抓住她的手。
“侯爷手底下能人不少,比如田、魏、乔、陶四公,今晚见到了三个,还有一个在西州。”
“西州?”
“嗯,咱们西塞有五道,先后是北道、明兰道、和田道、雁回道、玉东道。和田道就是老人们口中的西州。除了这四公,还有随侯爷一起去的徐将军,就是徐姑娘的父亲,还有在宁夏府的冯将军。”嬷嬷说的这些,映雪虽一下子记不全,但随胥侯故去的徐将军,是徐星月的父亲,她是记住了。
“想知道二公子吗?”嬷嬷忽笑问。
“嗯。”映雪羞赧地点了点头。
“二公子是家里的混世魔王,最让他母亲头疼了!他最爱游玩、最爱笑,十来岁就偷偷跟章回去了趟西州,还跑到了胡人的地盘去。从此以后,他就东奔西跑,说什么‘读万卷书,何如行万里路’,有侯爷、大公子纵着他,他母亲也无可奈何。哎~若是大公子还在,他会逍遥快活一生的……”话头一下子伤感起来,嬷嬷已不想再谈,撂下一句“时辰不早了,王妃早些歇息吧!”意兴阑珊而去。
夜深人静,映雪只觉身体疲累至极,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她的思绪逐渐飘远,起身披衣到东边书房取来笔墨,窝在榻上再次给祖父写信:祖父,不肖孙女已到达西塞明城,诸事皆宜,万分挂念……
第二日晨间,映雪去给太妃敬茶。映雪恭谨奉茶,太妃用罢,引徐星月、朱杉、朱楠、朱杨和她见礼。徐星月与映雪年纪相仿,大姑娘朱杉及笄不久,二姑娘朱楠和三爷朱杨是双生子,刚满九岁。太妃拿出那块白玉,问及璟公,可映雪与老人家仅有一面之缘、所谈不过寥寥数语,并不知该如何作答,好在女使端来饭食,刘嬷嬷领着映雪为众人添饭。
“婆母,请用粥饭。”
“好。”
“徐姐姐,请用粥饭。”
“臣女谢过王妃!”
“大妹妹,请用粥饭。”
“我可不吃你盛的饭!你的姐夫是奸臣、是凶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祥和的氛围被打破,弄得映雪不知所措,只能端着碗呆立在那里,朱杉则不依不饶,继续说道:“你也好意思留在这里?二哥不愿意娶你,现在连家也不回了,一个被丈夫嫌弃的女人,休也休不掉,还不如自行了断,给自己留点颜面!”
“朱杉!”太妃一声大喝,起身说道:“我们是怎么教你的?教你不辨是非忠奸?教你像个市井泼妇一样骂街?”
“娘,您怎么了?爹和大哥……”
“够了!往日是我们纵容你太过了,来人,带郡主去祠堂思过!”朱杉受了责骂,登时哭了起来,刘嬷嬷忙拉着她出屋。太妃平复下心情,命朱楠接过映雪手中的粥饭,示意继续用饭,无人再敢说话。
又过了两日,映雪随太妃入祠堂、祭先祖。事毕,太妃命侍卫统领聂忠率队护送映雪去肃州。
佳清十年十一月末,余公抵达京城。
老人家是在收到曹璟公的书信后,才知赐婚一事。他带了老仆郝伯,迅急动身上京,他要看看那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都有何说辞!
城门吏既知余公身份,仍向其索要钱财,被余公厉声斥责,公然搬出后台——宫中内侍王洪,企图强压余公。
“此等小人,扰乱纲纪,巧立名目,搜刮钱财,致使民不聊生,流亡度日。如今,天子脚下,乾坤朗朗,竟公然向士人索贿,老夫必具本上奏,参奏你们这帮贪赃枉法之徒!”余公刚直之言既出,边上围观人众皆拍手称赞。
余公之子余绵接人通报,忙至官舍相迎,余公遂质问赐婚一事之来龙去脉,余绵只能将武靖侯托出,余公遂命余绵去武靖侯府找人。武靖侯妻到余公跟前只是一番哭诉,道:木已成舟,为之奈何?
为之奈何?余公气急病倒,在病中不忘具本上奏。
臣余松谨奏;为直言弊政,陈民情,谈治世:
君者,万物之主也,亦为万民之父也。责任至重,凡民生利弊,皆为其功过是非。
陛下天资英断,学识过人,可为尧舜,可为秦皇汉武,却几年不视朝政,卧龙于深宫而专宠一妇人。今奸人乱政,贤臣远遁,纲纪驰、伦理崩,忝居上位者,多视生民如草芥,实乃贪恶欺滑之宵小之徒,远非大清明之世界矣。此为弊政。
草民旅居江湖,虽垂暮,然目可视、耳能听、能分辨。当今九州,外有敌侵,内有祸乱,水旱靡时,盗贼滋炽,民不聊生。万千黎民,虽有君而无父,虽有官而如盗,正如饥寒待毙之婴儿、刀俎待割之鱼肉。此为民情。
振作之,节省之,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九卿总其纲,百职分其任,抚按科道纠举肃清之于其间,陛下持大纲、稽治要而责成焉。若使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何有所劳于陛下耶?此先贤治世之论,仍可用于今日。
臣不胜战栗恐惧久矣,为此具本亲赍,谨具奏闻。
肃州,古名酒泉,西塞始兴之地。城中心处有一古谯台,重修于景盛年间。谯台顶楼设铜钟,日出日落各鸣钟一次,兼有报时功能,故又称鼓楼。
鼓楼圆基方台,上建三层四角攒尖顶木楼,木楼灰瓦朱漆,逐层向上减建。圆基高一尺,方台高三丈,皆覆青砖。方台底边长十丈余,四面正中建石梯,石梯笔直,下端直抵圆基边缘。
木楼一层每面五开间,内阔三丈余,边柱十六根,上通二楼,四根粗壮的通天柱直贯三楼,构成楼的基架。一层四角砌墙,四面开门,外围又有三十二楹柱;二层每面有二十雕花窗扇,嵌于柱间构成楼身,其外有回廊栏杆,无楹柱;三层为单间,单檐四出,四角高挑,其外有回廊栏杆,楹柱八根;顶部四戗脊会于攒顶,顶尖为陶制葫芦状宝瓶。
腊月初十,宁王登鼓楼检阅肃州军。白雪、黑甲、骏马,肃州军自北城门入,绕台一周,再从南城门出,军容整肃、整齐划一。城中百姓不顾风雪,夹道为大军欢呼,若是马上有家中子弟或熟识之人,他们必然拍着胸脯向边上的人炫耀。西塞行募兵制,三户出一民壮,五个民壮选出一个兵士,家中若是出了个当兵的,全家人都感到无比骄傲!
鼓楼之上,宁王朱柏设宴款待远方来客——西州北疆的赤斤部、和硕特部、土尔扈特部头人。赤斤部源于草原六部之一的土默特部,在胥侯的支持下,自金山迁至北疆,游牧于天山北麓,三代繁衍生息,实力颇为强劲。和硕特部与土尔扈特部俱脱离于瓦剌,分别游牧于阿拉湖畔与阿尔泰山南麓,实力较弱。胥侯在时,北疆三部视西塞为共主,每年秋末,三部都会携礼到玉门参加忽里革台节。忽里革台,意为“聚会”,是草原人为了庆祝丰收而举行的盛大集会,因河套战事,佳清十年的忽里革台节并未举行。
“宁王殿下,您的父亲保护了我们赤斤族人,划给了我们草场,赐予我父亲官职,赤斤族人会永远臣服西塞。将来宁王殿下出兵征讨鞑靼,赤斤部愿为先锋!”赤斤部头人阿速率先表态,紧接着,和硕特部头人图鲁拜虎与土尔扈特部头人阿玉奇亦表示臣服。
“诸位的忠心日月可鉴,本王以茶代酒,替本王的父兄感谢诸位!”朱柏与众人共饮一杯后,继续说道:“图鲁拜虎、阿玉奇,本王的军队如何?”
“王爷的军队像一群纪律严明的猛虎!”
“前些日子,鞑靼的司徒汗派他的使臣拔思母来议和,本王割了使臣的两只耳朵,让他回去转告司徒汗:‘趁早献出归化城,躲到草原深处,等到天气回暖,本王会带着虎狼之师,找他报血海深仇!’”
三部头人闻言,纷纷叫好!
“殿下,王妃车驾已平安抵达,已在王府歇下。”原先的肃州侯府管事,如今的肃州王府管事毛丹近前禀告,他见朱柏不说话,又添上一句:“太妃说了,子嗣为重!”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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