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倦客

　　天色渐晚，苏言决定今天先回旅馆歇息一晚，顺便梳理一下今天的消息。
　　顾衫在刚刚的道别之后去官府交接事宜，二人分开，苏言被顾衫当枪使地拉去统计碧云楼的平均消费。
　　苏言无所谓，反正自己都是要去的，而且顾衫还给报销，况且如果他不去的话，顾衫也不是没有人帮忙，他若是拒绝，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就更多了。
　　顾衫看样子祥和，实际上他的疑心不比别人少。这点苏言很清楚，他没那么傻。
　　苏言拉开自己的房门，这家旅馆位置十分便利，四通八达，就算房费贵了些，不过无所谓，反正花的是陈长生的钱。
　　下一刻，苏言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雷给击穿了。
　　他的床榻上，赫然躺着一位衣衫凌乱的女子。
　　苏言“啪”地一声关上了门，又看了一眼门牌，是自己的屋子，没错啊。
　　似乎是听见了关门声，女子柔声道：“苏公子？苏公子？”
　　怎么还知道自己的名字啊！
　　苏言紧紧地扣住门，仿佛屋子里不是美女而是一只青面獠牙的女鬼——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作艳鬼爬床。
　　苏言快速回忆，觉得能和这桩事扯上关系的，顾衫没有那么无聊，陈长生他又不敢，只有——碧云楼。
　　他现在的身份对于碧云楼来讲，唯一的作用就算利用他来靠近顾衫。
　　苏言开口道：“姑娘可否走错房间，或者说是误会了什么？”
　　隔着一扇房门，女子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但苏言还是听出来她是今日下棋的湘叶。
　　“公子，今日下棋，是小女不才，仅仅打了平手。”湘叶刚想推门，发现房门被苏言死死扣着，她也不想暴露自己一巴掌拍散木门的实力，只能故作柔弱地推几下门，“公子，湘叶是来赔罪的。”
　　苏言头都大了：“哪里哪里，湘叶姑娘您谦虚……”
　　“公子，虽是平手，但是我们楼主吩咐，可以免您在碧云楼三天的开支……”湘叶一使劲，把房门撞开，想营造一个美人入怀的效果，毕竟碧云楼主打一个用美色瓦解敌人意志。
　　准确来讲是竹玦，不过的确屡试不爽。
　　苏言侧身一闪，湘叶直愣愣地摔过去，而苏言半点扶的意思都没有。
　　湘叶咬牙，这个男的，是不是不行？用他来接近顾衫真的可行吗？
　　她顺势卧倒，美人落地楚楚可怜，苏言站在一旁尴尬观望。见苏言没有扶她起来的意思，湘叶一个人故作柔弱地爬起来，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尴尬。
　　苏言往一旁挪了挪：“男女授受不亲。”说罢苏言恨不得马上回屋关上房门溜之大吉。
　　“公子真是……知书达理之人……”湘叶觉得自己快绷不住了。
　　苏言：“……湘叶姑娘谬赞。”
　　此刻苏言崩溃之余还带了点好奇，他开始琢磨竹玦在搞什么，接近顾衫？拉拢太子，说不定还和七皇子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现在又想勾搭三皇子。
　　野心真大，不过，千机司不需要野心那么大的人。
　　“公子真的不想来碧云楼吗？我们楼主允诺了，即使是平局，苏公子也可以来楼中享受三日的免单……”湘叶说到“免单”二字时，苏言准备关门的手停顿了一下。
　　刚刚光顾着想竹玦准备干什么了，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好意思，湘叶小姐。”苏言道，“您刚刚说什么？免单是吗？”
　　湘叶看见苏言这变脸如此之快，不禁在心中吐槽：“果然楼主说的没错，男人都是些看钱和看脸的垃圾货色。”
　　苏言想的倒是很简单粗暴——既可以混个碧云楼物价，又可以竹玦顾衫两头收，何乐不为。
　　每个人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只不过苏言拨的更快一些。
　　湘叶见计划通，便款款走来，柔声问：“公子，今日下棋助您之人是谁，他亦有同等的……”
　　“他是谁，你们应该有数吧。”苏言笑眯眯地说，“你们能查出我是苏言，为何查不出他呢？”
　　湘叶一顿，意识到眼前的人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既然能得到三殿下的青睐，那自然是有过人之处，顾衫不会对一个废物别有照顾，除非…………
　　湘叶看了一眼苏言，不得不承认，苏言长得的确是那种会让女人心动男人嫉妒的类型，偏偏还带了丝女气，眉目间有些阴柔的凉薄。
　　不会是……
　　湘叶脸色变得有些精彩，不过她压下去了，扯起笑容道：“哪里，苏公子在江北的事迹，连我这种卖艺的小女子都知道，当真是好……”
　　苏言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问她：“现在我去碧云楼，可以吗？”
　　湘叶愣了一下，随即道：“自然是可以，倘若带上三殿下……”
　　“盯着三殿下不放做什么？你们也知道他来江南查税收想贿赂一下？”苏言挑眉道，“放心，那家伙油盐不进，你们跟我说说好话，或许还有转机。”
　　湘叶含蓄一笑：“苏公子是聪明人。”
　　正当二人聊的有来有往时，楼梯忽然传来走动的声音。二人不约而同地回头，发现顾衫抱着一卷文书，正疑惑地盯着他们。
　　苏言：“？”
　　顾衫缓缓地推开苏言对面的房门，看了一眼，便绝情地关上房门。
　　湘叶看看苏言，又看看对面顾衫住的客房。
　　湘叶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必须尽快禀报楼主。
　　“啊，苏公子，没想到您和殿下………”湘叶一时语塞，“关系如此……紧密。”
　　这都算紧密，那可惜你们江南不知道京城的南宫琅和五皇子顾齐的缠绵悱恻。苏言暗自想到，又忽然感觉不太对劲。
　　什么叫关系紧密？
　　为什么顾衫也住这里？
　　苏言看着湘叶故作镇静的脸上冒出的绯红，再联系一下陈长生的小话本，他忽然有点担心千机司的未来。
　　顾衫肯定认出来这个棋师，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仿佛不认识般地进去自己的房间，为什么？
　　苏言又忍不住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碧云楼不会关心您是谁，公子。”湘叶轻声道，“来到碧云楼，就算我们的贵客，所以说，无论您是不是兵部侍郎，是不是皇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碧云楼，本就是醉生梦死之地。”
　　湘叶的话轻柔又带有蛊惑的意味，但苏言清楚不过她使的什么花招。
　　袖中藏有迷香，此招数是专门对付那些难搞的角色，来让他们进入碧云楼。
　　进去了，什么都好说了。
　　很少人能在极致的权色中走出来的，更何况加上迷香，什么消息不能在温柔乡里面吐出来？
　　反正苏言没有遇见过几个。
　　他一挥袖，搂住湘叶的腰，活像一个放浪的公子哥：“走！今朝有酒今朝醉！”
　　没有人注意他的眼眸晦暗起来，像是一只隐匿在暗处的猎手，但下一刻又清清朗朗，满是玩世不恭。
　　顾衫站在窗前，看着离开的二人，看不出什么表情。
　　忽然，苏言仿佛心有灵犀般，抬头看了一眼顾衫，比了一个手势。顾衫还未反应过来，苏言就已经搂着小美人坐马车撒欢去了。
　　顾衫：“………………”
　　苏言给他比的是……四个时辰后。
　　四个时辰后，要干什么，去碧云楼接他？
　　顾衫对于苏言这种打哑语的行为感到无奈。
　　撞旅社这件事纯属意外，顾衫在楼梯处看见苏言和那个棋师也挺吃惊，但是看见棋师衣衫不整，而苏言活像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是是非非一眼看明白。顾衫觉得，关于风流事还是少掺和为妙。
　　但牵扯上碧云楼，任谁都会再多一个心眼。苏言的行为也在提醒他，此去有要事在身，需要他来给苏言救场。
　　顾衫轻叹一口气，提笔在纸上写：查……
　　不是查碧云楼。
　　是查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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