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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查
节后回帝都她先是去易斯工作,晚上回宜庭湾没忘记答应温言的事—帮她浇花。
迟弋输入密码,把电闸打开,这才看到两盆绿植。
黑古茶的叶盏油亮得近乎温润,椭圆形叶片层层叠叠,叶脉间凝着一层未褪的晨露般的光泽,连枝干都透着深褐色的坚韧。
水仙的叶片葱郁挺拔,如同一把把翠绿的宝剑向上舒展,边缘带着细微的波浪纹;凑近细瞧,叶片表面布满细腻的纹路,指尖轻轻抚过,能感受到叶片的厚实与坚韧。
走去接水时见架子放着一系列养护的工具,摇头不解:“这么用心的吗?”
用完喷壶后,她掏出手机,镜头先扫过黑古茶油亮的叶丛,再定焦在水仙,发给温言。
【已完成任务】
然后进入自己的住所,把无悔带给她的饭放进微波炉加热。
她摸出筷子,刚把饭盒搁上餐桌,玄关处便传来电子锁轻响,习闵熵背着包进来。
“什么味道?”她摘口罩时,目光落在饭盒上。
“无悔从帝景林院带的饭”迟弋指着桌上的饭,“要不要吃点,别饿坏胃。”
习闵熵痛苦地摇摇头,转身从饮水机接了杯温水,“算了,在减脂,练舞能量消耗大,饿点是正常的。”
“冒昧问一下,”迟弋咽下嘴里的梅菜,一脸认真地问:“你做的减脂餐真的能吃吗?”
下午拍给她看时,有点意外地精美!
习闵熵突然直起身子,水珠从杯壁滑落在手背,眼睛睁得圆:“当然,我回G市请教阿姨了,别小瞧我;倒是你,现在没有阿姨做饭,你吃什么?
“无怨或者无悔接我时带饭,或者去公司餐厅,又或者去外面吃,反正是饿不到我。”语气里带着几分懒洋洋的笃定。
“……”她咬着牙把水杯往饮水机上一放,“不理你,我先去洗澡。”
迟弋用筷子戳了戳饭盒里的梅菜扣肉,屏幕顶端弹出个资讯窗,标题是“魏礼一周年忌日,女友盛夏禾现身……”
她眼皮都没抬,指尖在屏幕边缘轻轻一划,那些花花绿绿的标题便像退潮的海水般消失在信息流里。
手机浏览器总爱推这类娱乐圈新闻,她扫过残留的边角,只模糊记得“演员魏礼去世”引起的轰动还是挺大的。
摄影棚外飘着人造雨,细密的水珠落在温言的短发上,泛起点点晶莹。
她随手理了理今天拍摄时戴的民国“童花头”假发。
今日她要演绎的,是皖南乡绅家初长成的少女。
月白竹布斜襟短衫扎进藏青色阔腿棉裤,袖口滚着半寸宽的墨绿细边,衣角用同色布带松松系成蝴蝶结,透着未经世事的娇俏。
这部剧时间跨度挺大的,温言饰演的角色成长主要有三个阶段,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温言!”杨苓儿拿着包赶来,“车快来了,我们待会回酒店。”
“好,我把衣服换掉就来。”
等她从更衣室出来时,杨苓儿抱着保温杯,从帆布包里掏出手机递给她,“刚才充电去了,不小心看见迟总给你发消息。”
说话中还带着好奇。
温言接过手机,亮起锁屏界面上迟弋的消息提示。
解锁屏幕,是两张绿植照片。
【已完成任务】迟弋发来简短的文字。
温言见两绿植生机还不错,指尖快速在屏幕上敲击:【辛苦啦!叶子看起来比之前更有精神。】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刚下班?】
【嗯,现在回去酒店。】
她抬头望向更衣室窗外的人造雨,细密的水珠在路灯下泛着微光,远处剧组人员还在忙碌地撤换道具。
迟弋的消息来得很快:【唐秋婕在你身边吗?】
【她在的,等开机仪式完后她再回去,是有什么事情要找她吗?】发送后,她顺手理了理碎发。
【没有,只是等她汇报工作而已,那你好好休息。】
想了想,又添了个摆手的拜拜表情。
从通讯录找到常福的号码拨过去,对面几乎是秒接,四十岁男人特有的醇厚嗓音带着几分职场人的利落:“小迟,刚想找你说万华的项目——”
“这次给了什么项目?”
“六部网剧的演员邀约,两档S级综艺的制作邀约,一个院线电影的艺人统筹案,还有一部和中央电视台合作的谍战剧演员选拔邀请 。”
“这部谍战剧卡司阵容强大,制作班底也是业内顶尖的,剧情烧脑刺激,本子非常优质,很适合咱们公司一些有潜力的年轻演员去磨砺演技,冲击奖项。”
“行,明晚整理好后发给我。”
迟弋顿了顿,忽然转了话题:“黄光磊的赔偿给了没?”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紧接着传来一声嗤笑,冷硬的脆响里裹着嘲讽::“月初才到账,一开始不认账,最后还是按判决赔了三百万。”
“嗯。”
谈完后,迟弋挂了电话,指尖在桌面轻叩两下,忽然将筷子搁在饭盒边缘,点开手机浏览器。
输入“黄光磊判决”时,屏幕反光里映出她微拧的眉峰。
搜索结果跳转得很快,头条便是《黄光磊因侵犯未遂获刑三个月》。
她往下划动,视线扫过“积极赔偿三百万”等关键词。
“□□未遂最低量刑三年,”她喃喃自语,喉间泛起涩意,“就算有谅解书,也不该轻成这样。”
退出新闻页,她点开社交平台,想找到发声的那些女孩。
原以为会跳出密密麻麻的控诉,却只看到零星几条旧博文,点开后不是显示“内容已删除”,就是“该用户不存在”。
她深吸一口气,退出论坛,转而搜索“黄光磊 威胁 受害者”。
这次跳出的结果更诡异,满屏都是“官方通报无其他涉案人员”“网络谣言不可信”的通稿。
她点开某篇报道,评论区热一赫然是:【听过是敲诈勒索黄来的】。
热二紧随其后:【不知道,我只信官方】。
底下有个匿名用户回复:【那还有其他的瓜喽?
迟弋摁灭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才拿起筷子扒了几口饭。
梅菜扣肉的咸香在舌尖散开,却尝不出往日的滋味。
她盯着餐桌上的木纹,脑子快速梳理着现有信息:三个多月的刑期意味着黄光磊现已出狱,可本该被声讨的加害者,如今却在舆论里成了“被敲诈勒索”的对象。
“想不明白。”她低声自语,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
从判决轻得反常,到受害者集体噤声,再到舆论风向的扭转,这一系列操作像极了有人在幕后操盘。
叹了口气,她点开通讯录,指尖在键盘上停顿两秒,最终编辑出一条短信:【查查黄光磊三个月前的案件,顺便留意一下他最近的行踪】。
发送前,她又补了句:【重点查证据链和舆论引导背后的人】。
……
律所落地窗外的暮色正浓,他将最后一份卷宗塞进公文包,指尖在键盘上敲下锁屏密码。
旋转门吞吐着晚归的行人,他走进夜风里,忽然肩头一沉,一只手臂从右侧勾住他脖颈,像熟稔老友般搭上他肩膀。
“彭律这么晚下班?”沙哑的嗓音混着口罩的闷响,姓彭的浑身绷紧——对方戴着黑色口罩,帽檐压得极低,他甚至看不清对方眉眼。
本能地想挣开,却发现那只手臂如铁钳般桎梏住他,腰间突然抵上硬物,棱角分明的触感透过衣服传来。
“别乱动。”那人在他耳边低语,掌心按住他后腰的“枪”又往前顶了顶,“不想死就跟我上车。”
彭律僵在原地,视线凝固在五步外一辆普通车上。
车门被拉开,车内顶灯亮起的瞬间,彭律被架上车。
他看见主副驾驶上坐着一男一女,全都是带着黑帽子和黑口罩。
“绑好。”迟弋开口。
无怨这才把枪丢到一边,给姓彭的手脚捆起来。
“求求你们……”绳子勒进手腕时,他终于崩溃,“我是律师,你们要多少钱都可以谈,别杀我……”
无悔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少废话。”他声音冷硬,“小姐问你什么答什么,否则——”他指尖敲了敲方向盘,“这玩具枪虽然打不死人,但敲碎你膝盖还是够的。”
彭律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玩具枪?他瞳孔骤缩,却看见无怨手中的“枪”在路灯下泛着金属光泽,枪管的卡通贴纸被磨得发旧,根本看不出真假。
他想起影视剧里劫匪用玩具枪吓人的桥段,却不敢赌命,只能颤抖着点头。
三天前,迟弋让任川调查黄光磊的案件,他指出彭律或许知道些什么,毕竟姓彭的接手过不少关于黄光磊的案件。
“说说看,你是怎么让那些被黄光磊侵犯的受害者改口的?”
彭承宇被反绑的手腕在尼龙绳里徒劳扭动,后颈冷汗浸透衬衫领子:“您、您哪位?和黄老板什么关系——”
“啧。”迟弋不耐烦出声。
无怨立刻会意,从腰间扯出橡胶棍重重砸在车上,闷响震得彭律太阳穴突突直跳。
“再废话,我会把你左边膝盖骨敲成碎末,懂吗?”
“别别别!”姓彭的叫着往前扑,额头撞在驾驶座后背上,“我说,我说……
“黄老板完全摸清那些女孩的底,”他喉咙发紧。
“家庭有债务的、刚毕业没背景的……挑软柿子捏。我带着合同和现金去谈,开口就是五十万,只要配合说自己是自愿的,是为了钱才敲诈勒索黄老板。”
迟弋坐在副驾问道:“除了黄光磊的人,应该还有其他人参与吧?”
“其他人?”他眼睛转了转,冷汗顺着脊椎沟往下爬,“算、算有吧……有个背黑色双肩包的人,那天在停车场堵住我……”
“他塞给我一书包现金,让我接了个电话。”彭律的视线在迟弋后背与橡胶棍之间来回跳转,“电话里的人说让受害者改口认敲诈,其他罪责让赔偿就赔偿。”
“还有吗?”
“没了没了,那个人是谁我真的不知道啊,求你们放过我……”
迟弋没说话,向后挥挥手。
无怨解开彭律手腕的尼龙绳结——那绳子被捆成标准的渔人结,绳头在无怨指腹下轻轻一挑便松脱开来。
彭律揉着发红的手腕踉跄下车,膝盖磕在柏油路面上,却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往巷口狂奔。
无悔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的人影已缩成小点,“小迟,放他回去通风报信?”
迟弋有些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再等等,我们的证据不足。”
地下停车场,任川在给迟弋汇报,“你那边结束了吗?”
“已经在赶过去的路上。”迟弋叹了一口气,“麻烦你盯着点。”
任川在电话那头压低声音,“明白。”
约莫过了一会儿,车上突然冲下来两个人,抓住盛夏禾就想往车上带。
“黄老板想见你。”男人的嗓音沙哑,带着威胁的意味。
盛夏禾眼睛死盯着那辆车,“滚。”
车门被推开,黄光磊先伸下来一条腿,目光扫过满脸怒容的盛夏禾,嘴角噙着笑,动作慢悠悠地,一副看好戏的悠闲模样。
“我已经很耐心地等了你三天,别学你那死男友反抗,乖乖跟我走,我保证不碰你一根头发。”
任川不敢轻举妄动,他的任务是潜伏监视,贸然动作都会打草惊蛇,只好把情况跟迟弋汇报:“怎么办,我要帮忙吗?”
“到了。”迟弋简短回应,无悔猛地转动方向盘,车子开进了地下车库。
“什么到了?”任川的声音被引擎轰鸣声吞没。
车灯三闪两长,晃得前方的人影骤然停顿。
黄光磊抬手遮挡视线,怒骂声卡在喉咙间,普通黑色轿车如鬼魅般刹在五步外。
“你们干什么呢?”无悔从车窗探出头来,粗犷的声音仿佛带着混响,“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孩子?再不走我报警了。”
黄光磊等人被车灯的强光晃得眯起眼,接着身后传来盛夏禾的啜泣,他心一横,冲手下甩头:“走。”
盛夏禾猛地踉跄半步,双手紧扣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眼尾酡红如霞,在路灯下洇开一片脆弱的色泽。
迟弋推开车门,运动鞋踏在地面的声响惊得她浑身一颤。
盛夏禾抬眼望来,目光先是落在对方牛仔裤上,继而顺着T恤的线条上移,最终对上迟弋的眼睛。
“或许我们可以谈谈。”迟弋放缓了声音,她在离盛夏禾半步之遥处停下,微微俯身以保持平视,避免压迫感。
地下车库的声浪渐渐消散,盛夏禾用钥匙打开家门时,指尖几次打滑。
迟弋跟在她身后,进门才抬手摘下口罩;白色医用口罩下,是线条利落的下颌和冷冽的眉眼。
“很冒昧来打扰你,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迟弋。”她随手将口罩塞进牛仔裤口袋,想前几天还看过盛夏禾的资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上面了。
盛夏禾睫毛颤了颤,指尖绕着杯口打转,一圈又一圈。
“你想谈什么?”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戒备。“或者说,来找我,有什么目的?”
迟弋斟酌着措辞:“关于黄光磊,他为什么一直找你?”
空气凝滞了片刻。
盛夏禾低头喝了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找回说话的力气:“他……想控制我,从阿礼出事之后。”
“为什么?”迟弋的声音依旧温和,目光划过盛夏禾疲倦的脸庞,“你手里有他在意的东西?”
盛夏禾突然看着迟弋平静的眉眼轻笑,笑声里带着苦涩。
“你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呢?”
“嗯,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忙。”
“我凭什么帮你?”盛夏禾猛地将玻璃杯重重搁在茶几上,她直视着迟弋,像是要从那双眼睛里挖出对方的全部企图。
对方不愿意配合的样子,让迟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
迟弋的视线从桌面的水渍转移到盛夏禾的脸庞,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他不是和魏礼的死有关?”
盛夏禾的脊背瞬间绷成一张满弦的弓,喉间滚动着未发出的音节,睫毛如同被骤雨打湿的蝶翼般剧烈颤动,“你知道?”
迟弋摇摇头,“没证据。”
这只是任川基于蛛丝马迹的推测。
盛夏禾突然捂住脸,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间溢出。
过去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她独自承受着失去爱人的痛苦,背负着无人知晓的真相。
大家都将魏礼的死归于抑郁症,用轻飘飘的“逝者安息”打发一切。
记忆如潮水翻涌,她又看见魏礼追悼会那天,黑色伞面下黄光磊似笑非笑的脸——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个递来白菊的男人,正是害死阿礼的真凶。
她看着盛夏禾剧烈颤抖的肩膀,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盛夏禾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得像砂纸:“他就是个变态。”
她抬起头,泛红的眼睛里烧着两簇怒火,“追悼会结束时,他当着我的面承认是是他害死了阿礼……缠着我,不过是想看我生不如死。”
“他在服刑期间,我踢掉了他安排在我身边的人,这次出来是想在我身边重新安插眼线,为了更好的掌控我。”
“仅仅只是控制欲?”
“为了钱。”盛夏禾咬着牙冷笑,“‘我们’不过是他赚钱的傀儡。”
迟弋眉峰微挑,目光如炬般锁定在盛夏禾脸上:“我们?”她重复着这个词,语气里带着不容错漏的探究。
“对,不止我,但是我不知道具体都有谁,他不会让我们互相接触。”
“好了,就这么多。”盛夏禾用手背轻轻擦过脸颊,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泪珠,声音发颤却强撑着镇定,“我劝你不要趟这浑水,染上了你也逃不掉。”
“谢谢你的忠告,”迟弋看着她发红的眼眶,“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盛夏禾苦笑着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听他的,我没有反抗的权利。”
“照顾好自己。”迟弋拿出一张印有风景的卡片,上面有二维码。
目光真诚地看着盛夏禾,“我的联系方式,也许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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