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的柯学用法

　　“这个U盘有密码。“
　　三颗脑袋挤在窄小的电脑屏幕前，位于中间进行操作的金发青年遗憾道。

　　这看起来是被特意设计过的密码口令，一般来讲输入三次失败就会被销毁。
　　——其主人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松田阵平直起腰，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我之前在警局给冈川做笔录的时候问过了，她没有得到任何有关这方面的暗示。冈川香予本人也没有其他特别信任的亲友……”
　　这家伙在想什么？

　　佐岛加奈理托着腮，冷不丁发言，“有没有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给谁？”
　　两道视线灼灼地投过来。

　　佐岛加奈理根据一个普通市民的角度分析着：“你们都是警察，也有着丰富的和罪犯打交道的经历，面对一个危机会下意识地思索如何去解决。”

　　“但是从像我和冈川小姐这样、以前从未接触过里世界的人的角度来讲，突然发现自己十分信赖的师长居然和犯罪分子有着密切的联系，是会一方面想要揭发、另一方面又不想牵连身边无辜的人的。最可怕的是，她因为此事不知道该相信谁，但又不甘心就这样视若无睹，所以只好先将证据封锁起来。”

　　说到这里，佐岛加奈理又觉得有些不对了。
　　“这样一来，冈川小姐更是没有理由自.杀啊？她既然做出了自己的安排、想着有一天要揭发犯罪，怎么可能伤害自己呢？”

　　“关于这件事，”松田阵平沉声道，“我试图翻看卷宗，发现它们同样是被调到警察厅后、没有查看权限了。”
　　……在知道冈川小姐死因有异以后再看，此举简直就等同于某位内部人士在自爆。

　　安室透闻言不禁沉下脸，面色严肃，眼神锐利。
　　“看来他们警察厅内部也有一些走了歪路的人……”

　　佐岛加奈理拍拍手，唤回他们俩的注意力。
　　“既然如此，”她说，“有没有可能，密码和那个魔方有关？我总觉得那个魔方有点刻意，不是有那种加密方式吗，利用盲文图案什么的……”
　　两个人的视线缓缓转移到佐岛加奈理的脸上，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哈、哈哈，好像有点牵强了，谁没事会用盲文图案设计密码啊？

　　佐岛加奈理闭嘴了，她皱起脸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打扰了，你们接着想——”

　　“不，等等！”松田阵平的眼神骤然间亮起，他快速解释道，“冈川小姐有说过、她姐姐曾经给特殊教育学校的学生上过志愿服务课，对象就是失明的孩子！”

　　他逐渐精神起来，一只手甩开西装的衣摆，叉着腰就在客厅里转起圈。

　　“我拿到魔方的时候出于好奇随手玩了一下，发现它总是会在特定的地方卡住——你们知道的，魔方如果被不熟悉的人拆开后再装上，很容易出现色块对不齐的问题！出于好心我还把它们复原了——我记得复原那几处的小零件！”

　　这位陡然兴奋起来的警官先生开始满客厅地找稿纸：“你们这里有没有纸笔？我觉得我马上就能把那几面复现出来！”

　　佐岛加奈理：……
　　松田警官，有没有人说过你有时候很像一只狗狗？

　　特别是现在这种、仿佛找到了心爱的玩具的样子，既视感真的好强。

　　安室透很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副态度就像是长辈在看一个有些冒失的孩子。

　　佐岛加奈理为自己的联想忏悔一秒钟，没有更多了。

　　不过事件有进展总是让人高兴的。
　　佐岛加奈理给松田阵平找来纸笔，然后这个卷毛警官就席地而坐，趴在茶几上写写画画。
　　剩下安室透和佐岛加奈理面面相觑。

　　“佐岛小姐，”沉默片刻，这位金发青年突然问到，“野餐的时候好像看到你想问宫里先生什么，后来问到了吗？”

　　啊！佐岛加奈理又是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我差点忘记了！还好有你的提醒，我这就给他打电话问问！”
　　她着急忙慌地跑去卧室拿手机。

　　安室透坐在餐桌边，安静地注视着专注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已经确定了后来修改的几个小零件，此刻正抓耳挠腮地回忆自己是将其往哪个方向安装的。

　　“可恶……当时我在干什么来着？我组装的时候好像没有一直盯着魔方……”
　　他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

　　这幅活泼的样子真的是久违了，就像短暂地回到了刚毕业那时候。

　　松田阵平转过头来：“降谷——”
　　他突然一顿，磕巴地改了口，“啊，安室。”

　　想来也只是毕业了四年而已。虽然那是没有怎么见过面的四年。

　　安室透几不可查地勾了下嘴角，应下了后面这个称呼。
　　“嗯，松田警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佐岛加奈理再次回到客厅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顶着一头卷毛的警官皱着眉头端详自己手里的稿纸，一只手把玩着那支可怜的、被抛高了又落回手心的铅笔；而有着柔顺金发的青年则拿着另一支待遇稍好的铅笔，在手里的稿纸上圈画着什么。

　　虽然二人之间实际上没什么沟通，但总给人一种熟稔默契的感觉。

　　所以，佐岛加奈理忍不住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安室，松田，你们俩……以前就认识吗？”

　　两颗脑袋齐刷刷朝这里望过来——甚至表情也是如出一辙的诧异。

　　“是的是的！就是这个感觉！”佐岛加奈理身体微微后仰，深吸一口气。

　　她瞬间醍醐灌顶：“你们已经是今天第三次这样不约而同地抬头了！”

　　“什么啊，一起抬头这种事情，”安室透不禁失笑，“仅凭这个就判断我和松田警官认识吗？”

　　“虽然我确实和松田警官一见如故，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今天的佐岛小姐非常敏锐地给了大家好多提示，所以我和松田警官对此都非常感激啊。”

　　他从餐桌那边走来，带着手里那张被圈画过的纸。

　　“刚才从英文字母和数字的角度分别分析了一下，发现魔方上面的图案是表示的数字。”

　　佐岛加奈理被转移走注意力，探头去看他手里的稿纸。

　　“……因为这是四阶的魔方，如果看作是字母盲文的话，我们需要观察三行四列的图案——英文字母的盲文编码里，每个字母占据三行两列，这也就意味着每一面图案有两个字母。但是编码是具有唯一确定性的，仔细观察会发现这和图案完全对不上。”

　　佐岛加奈理了然地点点头。“所以每一面的数字都已经知道了？”

　　茶几那边的松田阵平也站起身走过来，他的表情相较于安室透也并没有舒展多少。

　　果然，佐岛加奈理下一秒就听到了“啧”的一声。

　　松田阵平开口道，“现在有新的问题。根据我翻译的顺序，六个数字分别是‘2’‘5’‘1’‘1’‘3’‘2’，一百多种排列可能。”

　　佐岛加奈理挠头：“那，会不会是表示的什么时间呢？”

　　“即使是时间，可能性也有多种，比如‘122135’，可以说是12月21日3点5分，再或者说‘112352’，可以说是11月23日5点2分……不、时间太过精准的话也不太对劲。”
　　说到这里他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数字表示时间的时候，一般没办法精确到几分钟，因为在重要事件发生时，如无特殊需求、很少有人马上去将时间记下来。

　　“生日或者其他具有纪念意义的日期都试过了吗？”安室透问。
　　松田阵平“唔”了一声作为回答。

　　众人陷入沉思。

　　“如果、还是根据佐岛小姐之前的思路来看……冈川小姐不知道将这个东西给谁，那假设她已经知道自己被幕后的某人盯上了，为了防止被联想到密码，一定会选择一个与U盘秘密无关、但又对她个人至关重要的日期。”
　　安室透推测着。

　　——几乎是瞬间，一道亮光闪过，答案出现在在场三人的脑海里。

　　她放弃留学选择留在本校的那一天！！！

　　是幕后黑手绝对不会在意、身边之人绝对不会联想到、但是又对她自己人生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的一天。

　　佐岛加奈理高高举起手，大声喊出那个答案：“12月25日13点！”

　　松田阵平几步冲到电脑前，输入口令。

　　文件顺利打开，是一段录音。滋滋的噪声里，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从中传来。

　　“……没想到，你们真的能……做出结果来……咳咳、我，我当初的决定……有价值……”

　　声音不甚清楚。或许是当时距离隔得远，又或者是附近有什么设备运行产生了干扰，录音里噪声很明显。

　　松田听到这里，小声咕哝了一句，“这个噪声后面应该可以去除……”

　　一阵窸窣后，接着又是一个青年男子低沉的声音。

　　“我们很满意。……药剂效果不错，这次来是想问你，当初的资料，你这边还有记录吗？”

　　声音清楚了一些。

　　听到这个声音的安室透心神一震——这是伏特加的声音！他们说的什么药剂，什么资料？
　　他暗中攥了攥拳头。

　　“当初的学生太不识相了，没有允许……就带着资料逃跑，真是天真……”
　　“哦，我记得那个学生是叫……泽田音空？后来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人灭口，真是麻烦。”

　　佐岛加奈理呼吸一滞。
　　灭口！他说是灭口！！！该死的罪犯——

　　录音在这里就停了。
　　沉默的寂静里是女孩急促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带着极为激烈的情感。

　　“他亲口说的！是灭口！！！”

　　佐岛加奈理睁大的眼睛里泛着明显的水光，她愤怒地喊道，手上无意识地抓住身边两人的袖口。

　　“他们是凶手！杀了一个不够还在继续杀人，他们夺走了我的一切，杀死了我重要的家人，摧毁了我原本的生活，他们居然还敢说这是什么麻烦！！！这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多少人因为他们和深爱的家人分离，他们就应该被判处死刑——”

　　松田阵平任由她抓着，紧抿着嘴的表情是此前未有过的沉重。

　　女孩动作粗暴地扯着他的胳膊，充满怒火的表情里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一晃而过。

　　“你……”他想说点什么，但是笨嘴拙舌，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

　　佐岛加奈理发起抖来，她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扎进掌心，却远没有心里的刺痛叫人在意。

　　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沸腾，她好想去憎恨点什么，但是她找不到宣泄的对象。

　　这就是真相吗？原来一开始、从很久很久以前这些家伙就在不停地伤害她的家人吗？

　　那她自我安慰的少年时期算什么？她游离在众人以外对旁人母女的羡慕算什么？
　　她在没有监护人陪伴、独自孤独长大的寂寞算什么？她在无数个思念双亲的夜里的辗转反侧算什么？

　　她在所有人面前无知地安逸生活、对身后发生的淋漓血案毫无察觉、天真到可笑的时候，这些都算什么？！

　　你们凭什么肆无忌惮地犯下一切罪责又轻飘飘地逃离审判——！！！

　　“加奈理。”

　　她用力地攥着的手被揽住，然后是一个安抚的怀抱。

　　佐岛加奈理的动作被打断，她握着拳头的那只手僵硬地悬在半空，半天没有落下。

　　安室透用一种柔和的、又斩钉截铁仿佛在承诺着什么的语气说着。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人是谁。这个人，以及背后所有涉及到的犯罪者……他们都会被抓住。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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