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梦

　　高考完之后的那天下午，杨莹莎组织了一场饭局。是他们班上的所有人，纪钦远也去了。
　　沈栝在高考前就因为参加化学竞赛被保送了，便没有再参加高考。所以在高考这两天，他每天都会来接纪钦远。但今下午他们班也有聚餐，二人便不能同路。

　　高考结束后的这种喜悦是难以言说的，随之而来的还有从此天各一方的伤别之情。几张轻飏的试卷决定了他们往后的去留，有人陷泥潭，也有人存遗憾，更多的人展笑颜。
　　如果说其他人还会因为从此就要远离自己暗恋的人而遗憾，那么纪钦远认为自己算是最幸运的那一类人。

　　沈栝被保送到了海州市最好的一所大学，他填报志愿时便也会选择海州市。即使不能在一个学校，在一个市里也很好。
　　只不过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暗恋的人一直在身边，但却说不出口……也没有必要。

　　那种悸动是微妙的，就像夏天里刚刚打开的罐装可乐汽水，扑通扑通地往外冒泡。
　　而当意识到是最后一次听到“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时，才恍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可是，汽水还在冒泡，还在沸腾。

　　在各自去饭店的路上，纪钦远喋喋不休地和沈栝说着高考结束后自己的感想，把林枫等人给晾在了一旁。
　　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朋友与喜欢的人。

　　匆匆一顿晚饭后，他们又组织去了KTV。
　　大概是KTV里迷乱氛围和醉意作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不少人要对暗恋对象表白。在现场的就直接说，不在的就打电话……

　　首先是杨莹莎带了个头：“那谁有暗恋对象的，先猜拳决定谁先吧！”
　　徐然急忙补充道：“记得开个免提！让大家听听对面那人啥反应……”
　　“来吧来吧，谁先上……”

　　众人开始纷纷起哄，纪钦远因为不喜欢唱歌，担心他们拉他这个五音不全的上去献丑，便只坐到一旁。
　　他今晚也喝得很多，但没有那次醉得严重……至少现在自己做什么还是能控制的。

　　听到他们起哄，想过去凑热闹又发现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便只靠在沙发上听着八卦。隐约间，他听到谢卓言问林枫：“你呢？怎么不去。”
　　“去什么啊！我现在…没有了！”

　　他觉得好笑，想起了当年林枫当“舔狗”的那段日子。后来林枫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了他追不到祝樾，便没有继续下去。

　　“你呢？你有吗。”林枫也问起了谢卓言。
　　谢卓言的暗恋对象？他还从来没听说过。
　　正当他坐正身子想继续偷听着他们的谈话时，这会儿一个女生默默从那帮起哄的人里面挤了出来，越过林枫他们，径自朝纪钦远走过来了。

　　她是……上次想要沈栝联系方式的那个人。难道是又想找他要沈栝的电话？表白吗……
　　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一下。表白吗？他自己从没勇气做这件事。大概他是真醉了，竟然也想现在打个电话给沈栝，告诉他……

　　那个女生面露羞赧之色，她坐在了纪钦远旁边，支支吾吾想对他说些什么。
　　“那个、纪钦远。”

　　听到真是在叫他，纪钦远还是笑着直视她。
　　“我喜欢你。”

　　……
　　？！！
　　纪钦远被这句话吓了一跳，虽说他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了，但他本来已经想好了怎么拒绝她要沈栝电话的说辞。

　　他在原地愣了半天，随即才露出了抱歉的神情，无奈地笑着对她说：“对不起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这话后，她迟疑了下，最后没有再多纠缠，只是咬着唇点了点头便起身走开了，面上却难掩受伤的神色。

　　“纪钦远，啧啧啧。”
　　林枫目睹了全程，凑过来打趣他：“怎么不学学大家，表个白啊？”
　　听到这，纪钦远竟然生出一种真的想表白的心思——“你说……如果我失败了，他还会和我继续做朋友吗？”

　　林枫睁大了眼睛，像是要把眼珠子蹦出来。他想了一下，又说：“纪钦远，你真想去啊？我tm开玩笑的啊……喂谢卓言，你快来，给他出个主意！……”
　　他说着推搡了下身旁的谢卓言，立刻被正在看热闹的谢卓言狠瞪了一眼。

　　“什么事？”谢卓言也坐了过来，问林枫。
　　林枫：“就是他啊，要对沈栝表白！”

　　纪钦远面色微微泛红，摇头摆手对谢卓言道：“也不是…我就问问。”
　　林枫又补充了句：“问你觉得，表白如果失败了，他们还能继续当朋友吗？”
　　谢卓言：“……”

　　纪钦远见谢卓言犹豫了下，便低头咬着唇拨弄了几下手指头，又说：“果然，我还是不能去的吧……”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谢卓言连忙开口解释。

　　他也不确定，沈栝到底是什么心思。可万一他喜欢的人不是纪钦远呢？那以沈栝的性子，大概以后是真的连朋友也做不成了。他不确定，就无法给出答案。

　　正当他迟疑着的时候，林枫又大大咧咧地拍了下纪钦远的肩膀，直接说道：“哎呀，你别管谢卓言说的了。要我看，你就直接去，怎样？其实我们都觉得，沈栝他对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就算真的失败了，他应该也不会就因为这事远离你……”

　　“真、真的？”
　　纪钦远大概是真的醉了，话语间结结巴巴，活像个第一次跟人要v信的“纯，情，少男”。
　　其实他一直都想表白，只是身边缺了个推波助澜的人。被林枫这么一说，他似乎是来了勇气。

　　“是啊！怕什么，直接打过去！”林枫又说。
　　纪钦远又看了下谢卓言，谢卓言也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说：“试试。”

　　于是，纪钦远真的掏出了手机。他的手这会竟然有些抖，几次差点按错了键。于是林枫一把抢了过去，帮他摁下了沈栝的电话，还开了个免提。
　　“嘟……嘟……嘟……”

　　KTV的另一边还在闹腾起哄，他们三个人这边除了电话的声音，其余便什么也没了，静如止水。
　　纪钦远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又抬头不确定地看了他们一眼，仿佛在寻求他们的帮助。

　　谢卓言：“再等等，说不定是还没听到。”
　　纪钦远点了点头，又继续盯着手机。他的手里也捏得越来越紧，明明还在空调房，手心和额角已经渗出了汗。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the phone you dialed is not answed at the moment,please redial later! 对不起，您……”

　　纪钦远盯着电话愣住了。
　　林枫连忙说：“沈栝应该是睡了吧！这么晚了，正常正常！你明天当面说不是更好？这种事在电话里也难说清，万一他以为你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徐然见他们三个人凑在一起盯着个手机嘀咕着什么，觉得好奇也凑了过来。纪钦远只得挂断了电话。
　　徐然问林枫：“谁以为你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啊？要玩吗，我也想玩……”

　　林枫挥了挥手，示意他一边凉快去：“没谁没谁！你问问她们玩不再说吧。”
　　“好嘞！他们答应了你们也得来啊。”
　　徐然没再注意这件事，真的跑到包间的另一边去问了……

　　谢卓言也朝看向他的纪钦远点点头，对林枫的话表示赞同。
　　但他还是很失落。这么看来，是命运偏不让他冒这个险。这个成功率也许只有百分之一的险。

　　谢卓言看出了他的情绪低落，也开口安慰道：“这只是个巧合。如果实在难受，我再帮你打一次？”
　　纪钦远还是摇摇头。“不用了，我不想吵醒他。”

　　“好啦真是的，干什么一副悲痛的表情啊，你都还没开始表白呢！明天我和谢卓言陪着你去沈栝他家堵人，怎么样？”
　　林枫说得慷慨激昂，他实在看不惯平日里遇到什么事都一笑而过的纪钦远突然黯然神伤起来。

　　“真的？”大概真的是喝多了，纪钦远似乎是快要哭了出来，红着眼眶问他。
　　“真的真的！”林枫像在哄小孩，又推了推谢卓言的手，朝他使了个眼色：“对吧？谢卓言。”
　　谢卓言虽然对林枫的语气很无语，但还是附和他：“对……”

　　后面他们玩的所有游戏，纪钦远也没再继续参与了。他在心里思忖着第二天的表白，该说些什么，他想的一清二楚。一字一句，他默默斟酌了几百遍。
　　甚至被拒绝后该怎么控制住情绪，同平时一样笑着打趣，让沈栝只当这是个玩笑，他也在心里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可是第二天，当他鼓足勇气去找沈栝时，沈栝并不在家里。
　　“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 does not exist, please check it and dial aga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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