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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胆请求
众人一听顿时哗然,这个双腿残疾的郎君口气不小,竟然敢和广州父母官提要求。
李勉略一沉思,捋了捋长须问:“哦?你想要什么奖赏?”
冯为锦施了一礼,不卑不亢地回答:“草民素来仰慕李刺史的墨宝。正好家中还缺一块门匾,所以斗胆请李刺史为我题两个字。”
“哪两个字?”李勉问道,“你且说来听听。”
冯为锦高声说:“冯宅!”说完,他微微抬手,身后有个随从就捧着笔墨纸砚走上前。
梁攸宁见这轮椅男子态度傲慢无礼,眸中精芒一闪,跨出一步就要喝止。
不过李勉摆摆手制止他,并轻轻摇了摇头。
今日是端午龙舟赛,全城百姓都关注着这里发生的一切。既然这位姓冯的年轻人夺得锦标,那他就有资格获得官府的奖赏。在百姓们看来,如果连题写两个字如此简单的要求都不能满足的话,广州都督府可能会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于情于理,李勉都无法拒绝。
“好,我答应你。”
说完,李勉走到案桌旁拿起毛笔,蘸饱了墨,笔走龙蛇,苍道有力的“冯宅”二字就出现在白纸上。
见到这幅力透纸背、龙飞凤舞的书法,冯为锦高深莫测地一笑,欠身道:“草民冯为锦,多谢李刺史题匾。”
在场的人又是一阵哗然,小声议论:这冯为锦,不正是冯家的五郎吗?
李勉盯着他默然不语,抬脚离开了看台,官差们赶紧跟在他身后。围观的百姓们见状也纷纷散去。
等李勉离开后,冯为锦如释重负长吐一口气。他吩咐人把那副书法收好,送去制作门匾。之后命随从把轮椅转个方向准备离去,却意外地看见了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的沈颦,不禁露出浅浅笑意。
只是沈颦双眼一瞬不瞬盯着他,眼里还带着一丝质疑和……失望。
冯为锦正要开口,沈颦垂眸转身离开。
他心中一凛,不由得握紧了扶手。
阿樱不解地来回看了看两人,也跟在了沈颦的身后离去。
梁攸宁和李缵在附近的客栈换下龙舟服交给杜瑞带回都督府。两人换回日常的便服后也离开了竞渡地点,在街道上边走边闲聊着。
“要不是那个冯为锦,今年的第一名就是我们了!”李缵仍旧耿耿于怀,“你说,他要我阿爷的字,可以通过别的办法啊!干嘛非要通过竞渡夺标来换取?”
梁攸宁若有所思地答道:“他这分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李缵一时没明白,“这是为什么?”
梁攸宁反问道:“你还记得一年前圣人颁下的那份《宣慰岭南制》吗?”
李缵眼珠滴溜一转,“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梁攸宁正色道:“《宣慰岭南制》提到的冯季康将军,就是冯为锦的阿爷。”
李缵结舌,顿了一会,“那,那冯为锦这是想借我阿爷之手,重振冯家?”
梁攸宁点头,“今日来看龙舟赛的人这么多,李公又当着众人的面给他题匾。他这是既得到了皇室宗臣的亲笔题匾,同时又能让所有百姓都知道冯家人回来了。”
李缵恍然大悟道:“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到广州。啧啧,真是一举两得。”
“对了,”李缵突然想起一件事,“上次我们去祭拜的时候也没和冯为锦说上话呀。你是怎么知道冯为锦是冯季康的儿子?”
梁攸宁不想说是沈颦告诉他的,于是假装一脸严肃道:“……这个你别管,我身为广州司马,自然有打听的渠道。”
“那你怎么不早说?如果早知道冯为锦参加龙舟赛另有企图,而且势在必得,我们就不用练得那么辛苦了。害我这段时间日晒雨淋,皮肤都快赶得上纳依那样黑了……\"李缵一股脑儿地说着。
梁攸宁无奈地抬手捂着耳朵,眼角瞥见一抹红色倩影在左前方,不由灵机一动,伸手拍了拍李绩,然后指了指左前方。
李缵被打断了话,疑惑地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顿时两眼发亮,张了张口,立马撒下好友撒腿朝那红色身影追去。
耳边总算清静了。
梁攸宁笑着摇摇头,一身轻松地朝前方走去。
**
沈颦心情复杂地带着阿樱离开了竞渡的地方。
冯为锦今日的这一出,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当初得知冯为锦被捕入狱,她哀求阿爷帮忙救他,却得知阿爷是造成冯家冤案的推手之一。她哭着质问阿爷,但换来的是被禁足在家一个月。后来又得知冯为锦出狱后双腿失去知觉可能终身残废,她更是心如刀割,寝食难安。
虽然两家婚约解除了,但良心的谴责,加上七年的情谊,让她一直觉得,她不能自私地放下冯为锦,心安理得地接受另一段感情。
不过,如今的冯为锦,变得有点陌生,也变得有城府。在她面前的,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明朗少年,而是一个为了重振冯家不惜利用他人、甚至得罪朝廷的成年男子了。
“三娘,陪我重振冯家,好吗?”
冯为锦的这句话,让她开始感到迷惘,感到害怕了。
思付间,两人来到了沈府的马车旁。车夫把踩脚蹬放在地上,她提起裙裾正准备踏上,突然隐隐约约听到孩童的哭声。
“呜呜~阿娘~呜呜~阿娘~你在哪儿?”
阿樱也被声音吸引,四处看了看,然后指着旁边的巷子口说道:“三娘,那里。”
沈颦循声看去,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坐在一个小角落,哭得十分可怜。她快步走过去,蹲下来柔声细语地问:“怎么了?你找不到你阿娘了吗?”
小女孩泪眼汪汪地点头,扁着嘴回答:“我要找阿娘,我要回家。”
每年龙舟赛等全城百姓都来观看的节庆,因为人潮拥挤,总会有小孩或老人走失。此时看完龙舟赛的人们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估计这个孩子的家里人找不到她,就已经回家等候或者去报官了。
沈颦想了一下,笑着问她:“那你记不记得你家在哪里呀?”
小女孩又点点头。
沈颦弯眼一笑,“那让这位阿樱姐姐送你回去好不好?”
小女孩捏着衣角,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看沈颦,又看了看阿樱,好半晌才点点头。
沈颦伸手摸摸她的头,拉着她起身,“那咱们走吧。”
因为那小孩的家和沈府不在一个方向,沈颦便吩咐车夫帮阿樱送小孩回去。由于沈异在龙舟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已提前回府,没有马车可用了,她打算走回沈府,正好也乘机散散心。
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天就突然暗了下来,很快就下起了倾盆大雨。沈颦刚好来到了一座桥上,附近找不到地方躲雨,只得两手搭在头顶,遮挡一些雨点。
突然察觉到头顶上没了雨,原来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油纸伞。
沈颦惊讶地回头,不由地怔住。
梁攸宁右手举着伞站在她身后,直直望进她的眸子里,双目清明。而且由于他把伞都放在她这边,自己已完全暴露在雨中。
雨点落在油纸伞上,滴滴嗒嗒清脆悦耳的声音越来越大。
沈颦伸手扯住他的衣襟,把他拉进了伞里。
梁攸宁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撞到了她身上。
沈颦急忙后退一步给他让了点空间,淡声道:“别误会,雨太大了。而且这是你的伞,总不能让你淋湿了。”
梁攸宁眼里闪过一抹惊喜,“好。”
两人撑着伞走下了拱桥,默默而行。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冯为锦皱着眉头看着他们的背影,腿上放着一把油纸伞,两手紧紧握着轮椅的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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