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世双殊[太吾绘卷]

　　李芷芸心下也道“不好”，眼神先前着迷地光看叶献泽如何潇洒了，忘记了自己也身处险境之中。

　　戴不仁眼看着步步走近，她又离叶献泽尚远，这下如何能逃？

　　重剑在地上拖行，与砂石擦过，声音嘈杂难听。

　　小乙哭自己、哭李芷芸，哭叶献泽面对形势难劣。哭声更是恼人刺耳。

　　没办法，叶献泽只能更换兵器。脚下“踏雪寻梅”找空档躲避戴不义的铁刀，一下又一下的地从空劈落，又反向从地上一式一式撩起。手上探了银针紧握在掌中，精妙地朝戴不仁后心袭击。

　　这是叶献泽在读了《天通神术》之后，第一次实战御射之术。

　　银针几乎没靠眼力，只靠直觉和法门就成功掷出。戴不仁后心吃痛，走向李芷芸的脚步被迫停了下来，留在原地休整。

　　李芷芸得了好空隙，赶忙逃回叶献泽能照护的范围身侧。

　　“雕虫小计！有本事也拿上刀剑，真刀真枪和你爷爷我熬上十几回合？”戴不义性子不屈，看到大哥戴不仁着了叶献泽的道，嘴上更是不留情面。

　　叶献泽不上当。没修习过刀剑，作什么犯傻和敌人近处纠缠硬刚？

　　“芷芸，你带小乙后撤。能退多远退多远！”叶献泽给李芷芸示令。只有那两人在自己身后方，叶献泽才能护她们周全。

　　敌人一个重剑一个铁刀，近战再无优势。

　　李芷芸应了声，面色惨白，却脚步快了起来。拉着仍在哭泣，失了神的小乙，丢了性命似的向营寨门口逃奔。

　　距离渐渐拉开，叶献泽终于再没有后顾之忧。

　　叶献泽也与戴氏两兄弟拉开最佳间距，取背后针匣正抱于怀中。只是稍作思考，是先拿那个大哥作靶子？还是拿那个二弟作对象？

　　戴氏兄弟也踏轻功双双朝叶献泽奔来了，一刀一剑挥舞得极其骇人。

　　只是叶献泽更快，之间的距离被叶献泽拿捏得死死的。

　　于其挨个击破，不如同时破之！

　　这个方法百花谷可没有教，尽是奇书《天通神术》记载的传奇御射之法。寻常人只能用右手弹射银针，但是叶献泽已经学会了左右同时开攻。

　　左手捻针向不仁，右手挟针向不义。

　　银针本就细长。距离一远，戴不仁戴不义根本无从看见。身上穴位频频吃痛，却又不见血，数不清自己究竟受了多少、多重的伤？

　　是戴不义最先倒下了，因为他之前就与叶献泽近战，挨了不少指剑的伤。

　　戴不义跪地。铁刀脱手，“哐当”砸落。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瞪视着叶献泽的双目盈满血丝，好像仍旧不相信指剑针芒竟然能够胜过他手中的铮铮铁刀。

　　反观戴不仁，这厮就没有他二弟这样的骨气了。看到戴不义跪倒输了阵，竟然一下子改换了面孔，不再咄咄逼人——

　　“好英雄，好英雄！咱们不打了，留兄弟俩狗命！您日行一善，行行好吧！”戴不仁还持什么重剑？也放下了。跪下来，双手拱着向叶献泽老远地求饶。

　　叶献泽存了个心眼，没有立即凑上前去，怕戴不仁使诈。

　　身后有人。

　　警惕地侧身，叶献泽用余光去瞄。原来是莫与笙从东北方向的小路回来了。

　　莫与笙身上染着血，看上去很疲惫。叶献泽分辨不出他身上的血，是莫与笙自己的？还是别的旁人的？

　　竹笛握在手中，时而顺时方向打着转。莫与笙有意做出清闲而归的样子。

　　李芷芸低低咒骂：“莫与笙！你怎么才回来？死哪儿去了，教我们好生辛苦，打两个头目呢。”

　　小乙的哭声在李芷芸的安慰下，止了不少了。不过，现在仍在呜咽。

　　莫与笙像是没听到咒骂和哭声似的，走过她们、又走过叶献泽，径直去到戴氏兄弟身前：“不打了？那感情好啊！”

　　“感情好，感情好！”戴不仁见帮手又来了一个，就差没瘫坐在了地上。

　　“那你给我们些什么好处，让我们应允‘不打了’呢？”莫与笙还是那副做生意的脑袋，可能是和原富来学的？

　　叶献泽没理会这些。收起针匣，遥望东北方向的幽径，很想去探一探。

　　“咱们寨子可以上供！啊对，大爷您要什么？咱们掠来，不，咱们挣来，都献给您！”戴不仁生怕脑袋落地。唯唯诺诺地，一点也不像贼人营寨大当家的样子。

　　戴不义本就重伤，听了他大哥的话，又是吐一口闷血。

　　“每月。”莫与笙是在陈述，没有给戴氏兄弟退路。

　　“成交！”

　　安置妥当戴氏兄弟，这偌大的贼人营寨就算攻下了。出乎叶献泽意料，竟比想象中简易很多。没有出现过三关、斩六将的苦苦鏖战。

　　任由李芷芸和惊魂落定的小乙清点战利品。

　　叶献泽走近莫与笙：“阿笙……你那边发生了何时？”

　　莫与笙将竹笛往腰间束带一插，空手擦拭抹之尚不能干净的血污。看来这染上的血，不是莫与笙的。

　　“无事。”只简简单单两个字。

　　“竟连我，都不能说吗？”叶献泽急切，莫与笙哪般狼狈他都很上心。

　　“我说了无事！”莫与笙的语气里很是不耐烦，甚至看向叶献泽的眼神中捎带了点迁怒。不过没过多久，就自知不应当而敛去了。

　　补了一句：“寨子里的敌人都教训完了，等她们清拣完毕就撤吧。方才……我和人打斗的时候，略输了几阵，才心情不好。你莫往心里去。”

　　叶献泽这就信了莫与笙的话，摇头体谅：“你觉得累了，早些回去也好。战利品什么的，有也好、无也罢，没那么重要。”

　　莫与笙却不把叶献泽的温声纳在心里，打个哈欠、抻抻拦腰，走向营寨之外。

　　叶献泽没留连，也跟上。

　　小乙拉着好一大包裹战利品，不想做最后末尾、最不安全的一人，抢在李芷芸前头走。

　　李芷芸做末。临走前，不经意看了看东北方向的那条小径。幽径递凉风，竦得她好一激灵，连忙撤退。

　　---

　　征讨的队伍里，就数莫与笙叶献泽一行归回百花谷最早了。

　　妙喜在自个儿的趣音亭为他们接风，每个人进院门都跨一个大火盆，说是这样可以祛祛贼人营寨的晦气。

　　四人当中，就数小乙跨得最虔诚认真，甚至还想来个三跨四跨。

　　妙喜看着几乎无伤而归的四人，很是满意。拾起子弟簿，提笔记下某某日出征、某某日归还、战利品几何等字样。

　　“妙喜师父！”小乙好一顿撒娇哭闹，嗔怪埋怨着妙喜硬是要她上战场，“我今个去贼人营寨，可是险些连命都搭在那儿了！”

　　说着边用手比划，形容戴不义那柄铁刀如何如何擦身而过，自己如何如何虎口逃生。

　　妙喜耐心得很，不紧不慢不催促。等到小乙形容完了之后，才用如常淡笑宽慰：“是是是，是妙喜师父的不是，苦了小乙走这一遭。”

　　莫与笙叶献泽和李芷芸讶异，原来小乙竟和妙喜这般熟识。往日可不见妙喜在别的子弟跟前伏低姿态。

　　只不过，宽慰的话语不是妙喜所想表达的全部。

　　小乙听了妙喜的好话，刚心境缓和。妙喜笑面厉声的教训又随之而至了：“这番生死难可叫你们警醒了？平日把织布做菜的心思，多挪些放到练武上来。可不兴每次都叫叶献泽来救哇？”

　　李芷芸小乙收了笑心，低头喏喏，回应着“是”。

　　莫与笙偏头看叶献泽，才知道后者与戴氏兄弟的一仗也是千钧一发。

　　教训之后，妙喜没忘了再对李芷芸小乙施以鼓励。虽是拍着李芷芸和小乙的臂膀说的，但是话却是针对全部四人：“妙喜师父信任你们。未来有朝一日，你们总会独挡一面的！”

　　天色阴凉落下蒙蒙细雨，看样子雨季快到了。

　　四人临了，准备离开趣音亭。妙喜唤住叶献泽，独有的、给后者特意补上一句：“献泽，做得好！”

　　叶献泽闻言微赧，回身朝妙喜躬身。

　　莫与笙也听到了这番话语，不自觉扯笑勾唇，替叶献泽感到高兴。

　　叶吟不给他儿子的宽容与夸耀，百花谷里的其他师父却明白得很，挣着机会努力偿给做事做人都几近无缺的叶献泽。

　　对莫与笙却没有什么多余话，只三两瓶顶好的伤药掷来。

　　莫与笙下意识接住，发现是伤药之后回头去看。妙喜已进了屋。

　　趣音亭的位置要离上山的主路石阶稍远，却离绣楼酒楼很近。于是李芷芸和小乙相继离队，又留下莫与笙和叶献泽两人而已。

　　叶献泽这时才问要面子的莫与笙：“伤重吗？妙喜师父的药若是不够……”

　　不够的话，叶献泽会去向宛轻思要些。

　　“够了。”莫与笙打断了叶献泽的担心，“不过着了两道，没那么严重！”

　　不是玩笑话，而是正经的推辞。叶献泽听着，心里的担忧却没有消。

　　微雨扑打在面上，是水如风。

　　回到主道石阶上的时候，莫叶二人却被新的变故惊乍——

　　莫礼骞透支轻功，一步一丈余。手中紧紧攥着那根三品竹笛“长相忆”，从十几年没出来过的聆音亭里，奔走出来了，径直向谷外的方向。满脸惶急和焦躁，似乎发生的事物非比寻常。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