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黎明

　　重新踏上自己离开有近一年之久的土地，Technoblade将雪地上属于自己的物品拾起。这一年应该下了不少的雪，常年的寒冷保存着它们的完整，自己的武器却并没有被覆盖，类似晶体的颜色格外的显眼。红色的大氅卷起挂在肩上，Technoblade带着它们踉踉跄跄地往自己的小屋走。
　　他现在需要休息。
　　归来的途中，声音的叨扰让他是满腔的怒火都发泄不出来。他仅仅是将Quackity的眼珠给捅了出来，他人还没死，如果运气好的话。Quackity是最该死的，但是屠夫军团的人，他一个都不准备放过。声音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一遍又一遍地，像过去那样，提醒着他要带上自己的武器，将这片大陆杀个天翻地覆，手刃所有的仇人。相似的画面在Technoblade眼前闪过，极北之地的寒冷用尽全部力气也只能将身体的热度压下，他的心脏则是坠入地狱，火焰无法被水浇灭，一刻也不肯停歇。
　　储藏室的门是开着的， Technoblade走过去，站在储藏室外，愣是过了十秒钟后才将门合上。他上了楼梯，屋子的门也还是敞开的，从门外往里看去，房间内不算凌乱，还维持着先前的模样，并没因为主人长时间的消失而落灰。
　　物件摆放在平时的位置，这一弯腰一抬头，Technoblade一阵恍惚。他觉得自己是眼花了才能在这个时候看见Wilbur站在阳台上，后背靠着栏杆，人笑眯眯地看向自己。压制在深处的火顿时生出燎原之势，席卷Technoblade的全身。刺耳尖细的声音在他的脑内盘旋，如同沙漠上的秃鹫发现了濒临死亡的活物，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是Wilbur，不是Ghostbur。不是那个自己认为单纯善良的幽灵，而是他想要拯救却终究失去了的兄弟，是他那个宁愿用万千条性命也要换得他理想中的乌托邦，并最终选择为他的理想殉情的人。
　　Wilbursoot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理论上来说他根本不应该出现。可他偏偏在自己最难以自控的情况下出现在自己眼前。
　　两次。他失控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的成果都会让他的恶名再上一层楼。L’Manburg的庆典上反倒是他手上人命最少的一次，因为他想着要去救Wilbur离开。偏偏两次失控边缘的状态下，他遇见的都是Wilbur。而他的身体动的要比他的大脑还要迅速。Wilbur的眼睛仿佛有一种魔力，暗中催生着Technoblade想要将眼前人虐杀的欲望。缓解声音带来的痛苦的答案在此刻呼之欲出，无数负面的情绪凝结成一个人的身影。他想要的仅仅是将Wilbursoot开膛破肚。Technoblade无法描述这份感觉，它是一种生理上的本能，由心理的暗示转化为动作。
　　开荤的猛兽是不需要知道他的原因的。
　　Technoblade一把掐住Wilbur的脖子，既然无法分清眼前的人是否为幻影，他不如试试自己能否杀死他。一个死人不顾世界的规则和禁忌频频往返在两地之间，Wilbursoot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胆妄为。明明自己已经好不容易接受了现实，谁知Wilbur用Ghostbur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让他明知Ghostbur不会为自己带来什么人的情况下，为Ghostbur付出一切。
　　储藏室敞开的门催化他的愤怒。
　　“我差点死了。”Technoblade的声音沙哑，“因为你，因为你的那个幽灵。”
　　Wilbur的嘴唇开始发青，他颤抖着扯出一个微笑，嘴角弯成一条弧线。人类的面部肌肉根本没有办法让他笑的那么弯，Wilbur偏偏是做到了。他被Technoblade掐着脖子，半个身子是悬浮在外面的，后面的栏杆硌在他腰上，应该会感觉到不适，不过这并不是Technoblade在意且考虑的问题。
　　杀了他，你快点杀了他。催魂索命，刺耳的音波钻进Technoblade的大脑。杀了他，他是害得你承受了头骨碎裂的疼痛。你记得很清楚，你的脑袋在那一瞬间是裂开了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你能够杀了他们所有人。但是因为他，你做了阶下囚，你受到了往日连你的衣角都碰不到的低贱物种都羞辱！他利用了你，他害得你沦落至此！杀了他，杀了他！
　　那是Ghostbur，那不是他！Technoblade手上的力道无意识地加重，完全没有考虑过Wilbur的脖子是否会因此而断裂。他眼前的空间瞬时被黑暗所笼罩，他孤身一人站在这里，下一刻，无数只眼睛占据了空间的全部位置，从他的头顶到他的脚底。那些个瞳孔绝大多数是血红的，与自己的眼睛是同一个颜色，天空中最大的几个却还带有星星点点的金色。它们以竖瞳或圆瞳存在，变化着，一刻不停歇。Technoblade站在最中心被它们审视着，等待它们的意识将自己的大脑全部占据。
　　从将Wilbursoot从刑场上救下来至今，没有一件好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与Wilbur有关联的也没有一件是带有正面结果的结局。因L’Manburg而开始，却不曾因为L’Manburg而终结。Wilbursoot在一个个令Technoblade辗转反侧的难眠夜里成为了他的梦魇，Philza的长剑无数次地捅进Wilbur的胸口，Technoblade在台下也就看了多少次。
　　在他和Wilbur因为诅咒绑定时，他们的关系便已经改变了。他们不可能再回到可以普通嬉笑打闹的时候，像他们两个对待Tommy那样。谈话，动作，眼神。每一处都会增加起一份复杂的情感，Wilbur未必是这样对他的，但是Technoblade知道自己的潜意识是这样让他对待Wilbur的。Wilbur便是其中最特殊的。
　　恨意几乎化为实质，声音催促Technoblade将面前的人大卸八块，却因为他久久不肯动作而气得跳脚，仿佛如果Wilbur不死，他们便没有办法得到平静，平息心底的怒火似的。
　　黑暗和眼睛如同潮水般退去，声音逐渐远去，徒留Technoblade满身伤痕地从淤泥中攀爬出来。Wilbur还在笑，没有缘故地笑。Technoblade松开手，瞧着对方脖子上红色内混杂青紫的指痕，他想到一件事，发生于他强撑着将Wilbur从L’Manburg离开后的事。
　　他想要杀死Wilbur的欲望十分强烈，但名为“欲望”的家伙要远胜于他叫做“嗜杀”的伙伴。于是，Technoblade抓起Wilbur，吻上了他的双唇。
　　“吻”这个字的形容并不准确，Technoblade撕咬着对方唇瓣上的皮肉，血腥气钻进鼻腔同时刺激着在场两个人的神经。Wilbur是睁着眼睛的，Technoblade能够清楚地看见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倒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撕扯开猎物的身体，取出他们的内脏，最后再将美味吞进肚中。
　　他拽着Wilbur的头发，将对方的后脑勺死死摁住。后者的卷发还是棕色的，但看上去倒是比以前深了许多。Technoblade已经快记不得Wilbur的模样了，Ghostbur的存在和陪伴远比Wilbur要让他感到自然，虽然无聊但是免除了殚精竭虑消耗的心血。
　　Wilbursoot是个白眼狼，但是Pogtopia的时间足以让Technoblade看清他最真实的一面，最终还是选择了站在Wilbur身边帮衬着对方。Technoblade也觉得自己是自甘下贱，让人摆弄。可如果那个人是Wilbur，虽然他的怒火足以将其吞噬，但其中有多了一份情有可原。
　　一吻终了，Wilbur抬起手，手指贴在自己的唇瓣上，他舔了舔嘴角，将上面的血肉吞进口中：“Techno，你怎么能怪罪于我呢？”他轻笑，胳膊就这样勾搭上了对方的肩膀，“你可以看着他死去的，是你想要救他。为什么？明明他不是我。”
　　怪异的是，Wilbur的靠近让Technoblade的大脑冷静了些许。Wilbur手中像是有着掌控他情绪变化的钥匙，随着他的举动而改变。被掌控的感觉让Technoblade不喜，但如同他适才想要将Wilbur生吞活剥的本能，他的变化也同样是一种变动的本能。
　　“如果我不救他，你也不会出来，是吗？”Technoblade道，他没有将Wilbur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拿下来。Wilbur的身体很冷，像是一条毒蛇缠在人的身上取暖。
　　Wilbur又是一阵轻笑：“出来？Techno，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经死了，我是出不来的。死人可没有这一个说法。”他朝着Technoblade的耳边吹着气，“我在这里，你只是想要跟我谈这些，而不做点其他的吗？”

　　……

　　Technoblade僵直在原地，半晌，他才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合上了门。风雪开始变大了，他还没有检查魔石是否有被损坏。可转过身来，Ghostbur正站在炉火旁，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你是把我当成别的人了吗？”怀抱蓝色绵羊的鬼魂问道。他的问题很突然但并不突兀。那双灰色瞳孔中的空洞让人心凉。Technoblade避开他的目光，不愿去看他。他尝试Ghostbur的眼中找到自己的倒影，但是他失败了。
　　与Wilbur拥有完全一致的面孔的青年继续道：“Wilbur……其实算得上是以前的我。可是我并不建议你把我当成他。人们都说……他不是个好人，他还死了很多人。而且……”
　　他的声音弱了下去：“而且我也不太喜欢他。我想大家好像都不喜欢他，你也是，对吗？”
　　“是的。”Technoblade回答， “我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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