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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屋里,双方家长正在进行一场热情友好的商业互吹。
“你儿子真不错,又高又帅,还是博士,太优秀了。”
“哪里,你闺女才不错,温柔贤惠,现在是在当老师吧,真好真好。”
老方沉默地抽着烟,对方的爸爸搓着手也不说话,介绍人在中间天花乱坠地吹,两方母亲则亲昵地拉着手,宛如上辈子的闺蜜。
方知有局促地坐在炕边,对面是同样拘谨的一个女生,两人还是小学同学,对视一眼后,双双尴尬地挪开了视线。
彩虹站在门口,靠着墙壁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热闹,还在方知有投来担忧的目光时,调皮地冲他眨眨眼,用口型揶揄道:“加油啊方老师。”
方知有:“……”
他几度想要打断双方父母的交流,但又迟迟找不到好时机,女生出于礼貌问了几句他的情况,方知有跟她说了后,再一抬头,彩虹已经不在屋里了。
屋外依旧是一层厚雪,彩虹走到院里,站在他堆到一半的雪人旁,蹲了下来。
小黄嗅着气味走过来,歪头看到他,定住了脚步。
彩虹伸出手,小黄凑过来嗅了嗅,然后嫌弃地撇开了头。
彩虹翻了个白眼,“你也不喜欢我。”
但小黄没走,而是在他身边卧了下来,咬着他的裤腿玩。
袅袅炊烟飘散在冬日晴空之下,一人一狗静静地立在雪地里,沉默地陪伴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热闹终于停了,身后也响起了踩雪的脚步声。
“Rainbow.”方知有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彩虹回头,帅气地在眼角比了个手势,“哟,方老师。”
方知有有些不确定地走过来,“对不起,我事先不知道我妈叫了人过来。”
彩虹站起来,拍拍衣服的皱褶,毫不在意的样子,“没关系,我没那么小心眼。”
方知有仍不太放心,“你真的没有生气?”
“没有。”彩虹揽住他的肩膀,带他往屋里走,“车叫好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去爬长白山?”
进了屋,方妈妈还在跟老方絮絮叨叨说着女生家的优点,看到彩虹回来了,忍不住也询问起他的意见来:“诶,小徐,你觉得咋样?”
方知有打断道:“妈,别说这些了。”
方妈妈不情愿地“啧”了一声,“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家里给你操心成什么样,你倒好,甩手掌柜一样,压根不往心里去。我跟小徐说话,你插什么嘴。”
彩虹笑嘻嘻地说:“挺好的阿姨,我觉得不错。”
方妈妈于是又高兴起来,自言自语地说着这门亲事的可能性,又转去厨房做午饭,老方也起身去了工具间继续干活。
方知有摸不清彩虹心里在想什么,趁着父母各自去忙,把他拉进了房间。
“Rainbow,别笑了。”方知有抓着他的肩膀,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如果生气了,就告诉我,不要装作没事的样子。”
彩虹是有点吃味,但不至于生气。他一点也不担心方知有会劈腿,也不觉得方知有的父母做错了什么。他自己也曾经历过这种按头相亲局,能够理解方知有的不得已。
这和当时在F省的情况不一样,那时他不确定方知有的心意,看到别人给他介绍女孩,他以为自己没有希望了,难免伤心生气。但现在他和方知有已经在一起了,以方知有的人品,他很确定对方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来。
而且看着方知有吃瘪,他甚至有些奇妙的快感,叫你不跟我上床,这会儿报应来了吧。
“我说了我没生气。”彩虹道,“你不会背叛我的,不是吗?我为什么要生气?”
方知有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依旧看不出他眼里有任何愤怒的情绪。他只能慢慢松开了手,无奈地说:“嗯,我不会。但你如果不高兴了,要跟我说,好吗?”
“好,没问题。”彩虹敷衍地说,“所以到底什么时候去爬山?”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出发前往长白山景区。
车把他们送到了长白山山脚的一个家庭旅馆,他们会在这里住三晚,长白山一共三个坡可以游览,彩虹打算西南北各爬一次,然后再去滑个雪。
办好入住,他们便出门直奔北坡景区。
蜿蜒的山路盘旋在茂密的原始森林里,放眼望去,都是密密匝匝的高大树木与连绵不断的覆雪苍山,让人分不清身处何处。
景区的摆渡车将他们送到海拔一千多米的山腰,辽阔的山脉形成一幅壮丽的山河图景,山间的边防哨所更添几分宏伟豪迈,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另一个世界。
彩虹裹着山下租借的棉服,抱着手瑟缩成一团,抵抗着山上呜呜乱刮的寒风。
“往上走就是天池!”工作人员扯着嗓子喊,“下山还在这坐车,别走错地方!”
方知有拉着彩虹的胳膊,艰难地沿着台阶往上走。
结成冰棱的雪块附着在山体之上,反射着明晃晃的日光,幸好两人都戴着护目镜,不至于被闪成雪盲。
“啊……”彩虹一手抓着护栏的绳子,一手被方知有拖着,亦步亦趋地踩在木制台阶上,“好冷啊,怎么会这么冷!”
方知有也冻得够呛,鼓励道:“快到了,一会儿下来买两杯热饮驱寒。”
“但真的好美啊。”彩虹边爬边欣赏身旁的风景,“这么好看的地方,你为什么没带你女朋友来过?太可惜了。”
方知有:“……”
他停下脚步,“Rainbow,你如果真的介意昨天的事,我可以——”
话还没说完,彩虹已经甩开他的手往前跑了两步,惊呼起来:“我看到了!天池!快!”
……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
方知有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山巅中央的一方池水,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白雪环绕下,湖水清冽透彻,倒映着天空,泛着幽幽的蓝。寒风吹过,掀起层层涟漪,吹落的细雪飘落湖面,继而消失不见。
好美啊……
彩虹走到护绳前,坐了下来,静静看着这方干净无暇的池水,伸出手仿佛可以摸到天际。
方知有也走了过来,坐到他旁边,手搭在膝盖上。
周围不断有游人来来往往,合照交谈,他们并肩坐在天池前,安静地看了很久。
直到彩虹掏出手机,想要照张相,结果发现气温太低,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彩虹:“……”
还好方知有带了相机,他打开镜头,递了过去。
彩虹照了好几组,又把相机反过来对着自己和方知有,“方老师,看这边,笑。”
“咔嚓”一声轻响,他们又多了一张合照。
照完相,彩虹又对着天池发起呆来,之前抱怨天寒地冻,此刻仿佛忘了这码事。
方知有侧头看着他,眼神透着担忧,试图从彩虹脸上捕捉一丝情绪,却看不出他的异常。他张了张嘴,刚说了句“Rainbow”,彩虹突然又转过头与他视线相对,倾过身体在他胸口轻轻靠了一下。
亲昵的小动作仿佛在安抚他的不确定,方知有抬起手,良久,落在他的发顶揉了揉。
他依旧觉得彩虹不太对劲儿,但对方并没有表现出来,甚至依然主动跟自己亲近,他也不好再多说。
下山的路上,两人一人捧着一杯热咖啡,并排坐在一起,随着晃荡的行车昏昏欲睡。
半路下车,又走了一段原始森林,彩虹的兴致很高,一路拉着他拍照,一直逛到最后一班摆渡车下山时间才舍得离开。
晚饭方知有带他吃了当地有名的人参鸡汤、米肠和大酱汤,暖呼呼的热汤下肚,驱散了一整天的劳累和寒冷。
出了朝鲜族餐厅,两人走在回宾馆的路上。
寒风凛凛,月朗星稀,烧烤摊散发的香味飘得很远,食客喧闹的声音萦绕不绝。
彩虹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缩着脖子哈着气,只想快点回宾馆取暖,脚步快到方知有都有点跟不上。
“Rainbow.”方知有不得不叫了他一声,“路上滑,别走那么快。”
“好冷啊,我冻得受不了了。”
方知有追上他,摘下自己的围巾准备给他,“给,先戴上。”
彩虹不肯要,偏过头躲避他的手,“我有,你不冷吗?就几步路,快点走就行了。”
方知有还想劝,却听到有人叫了一声自己从前的名字,“方旭?”
两人齐齐转头,居然是昨天过来相亲的那个女生。
女生笑着走过来,“好巧,在这里碰到。”
方知有不得不先暂停与彩虹的对话,对女生礼貌的笑了笑,“嗯,我们过来爬长白山,你呢?”
女生是跟家人过来这边一个特色饭馆吃饭的,二道白河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又挨着长白山,在哪遇到都不奇怪。
昨天一群人围着,两人都很尴尬,现在就三个年轻人,女生也放松了很多,跟他随口聊了几句小学的旧事,末了感慨道:“还是你厉害,考去了B市,不像我们这些人,能力不够,只能留在县城做事。”
方知有道:“别这样说,你也挺不错的,能在县重点高中当老师,都是很有优秀的人。”
女生笑了笑,“我们也只能待在这混日子了,不像你,还能认识外国朋友。”
方知有还没来得及说话,彩虹已经伸出手,一脸友好:“你好呀,我叫徐彩虹,昨天没有机会跟你打招呼,实在失礼。”
女生有些害羞地挽了下头发,才伸出手跟他轻轻握了一下,“你好,我叫薛晓燕。”
彩虹风度翩翩地朝她微微颔首,“薛小姐,很荣幸认识你,你的名字很美,跟你的人一样。”
小薛姑娘头埋得更低了,“……谢谢。”
方知有:“……”
他不知道彩虹在搞什么鬼,直觉告诉他不宜久留,于是同薛晓燕寒暄了几句,便拉着彩虹同她告别。
回了宾馆,彩虹终于可以脱掉厚重的羽绒服,趴在床上开始倒弄白天照的照片。
方知有站在床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Rainbow.”他叫了彩虹一声。
彩虹头也没回,专注地研究照片,“嗯?”
“我想跟你聊聊。”
“聊什么?”
方知有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你在生气吗?”
彩虹顿了一下,奇怪地看向他:“没有啊,为什么又问这个问题?”
“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就是你在生气。”方知有说,“Rainbow,我希望我们有矛盾的时候,能够好好沟通,而不是任由它继续发酵。”
“……”彩虹转开了视线,“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吃醋。但我知道吃醋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件事,有问题吗?我不想每次跟你出来旅游都吵架,方知有,我只想好好跟你享受毕业旅行,可以不聊这些了吗?与其把时间花在争吵上,还不如用来接吻。”
方知有看着他,一时无言以对。
这个大男孩已经聪明地从生闷气进化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话是没说错,但他更希望彩虹能把不高兴摊在明面上说出来,而不是选择“大度”地算了。
“我去洗澡。”彩虹爬起来,进了浴室,而后又伸出脑袋,暧昧地说:“要一起吗?”
方知有:“……”
他很想开诚布公地把事情聊开,然而他那年轻的恋人拒绝了沟通,满脑子只有托马斯小火车。
站在花洒下冲着热水,彩虹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
他确实没有生气,或者说谈不上生气,只是心里有些堵,而他觉得这种轻微的不舒服是正常的反应,是可以被忽略不计,不值得拿出来讨论的一点小情绪。
况且这是讨论了也改变不了的事情,何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件事上面呢?
如果是方知有脚踏两条船,他绝对会跳起来跟他吵。但方知有没有,薛晓燕的出现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真的不想为了不相干的第三人而跟方知有特意聊聊,破坏自己毕业旅行的好心情。
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打算跳过这个话题,用一个吻——或者一场狎戏——来结束方知有想要继续深聊的念头。
然后刚走了两步,就看到方知有在打电话,听语气是在跟母亲报平安,然而聊着聊着话题又被扯到昨天的相亲上。
方妈妈的声音隔着手机也依旧嘹亮,“什么叫再看看?我觉得晓燕挺不错了,介绍人说她对你也没意见,你怎么就不能主动一点,约女孩出来聊聊?不去了解,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方知有揪着眉头听她说了许久,才终于挂了电话,一转头,看到了站在浴室门口的彩虹。
“你——”
彩虹的表情几经变换,最终憋笑失败,再次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
“……别笑了,Rainbow。”方知有沉声道。
彩虹充耳不闻,只觉得被催婚的方知有既悲催又好笑,丝毫没有注意到方知有的脸色已经变了。
“哈哈哈哈——呃?”
笑到一半,他手上一重,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是天旋地转,被方知有拉过去压在了床上。
“别笑了。”方知有把他的手扣在头顶,盯着他的眼睛,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这不好笑,Rainbow.”
彩虹愣了一下,终于意识到方知有不高兴了。
“方老师?”他讪讪道,抬起头想亲下他示好,但方知有不为所动,没有回应他的吻。
“对不起。”彩虹心虚地说,“我不该嘲笑你,我只是觉得这不是件大不了的事,我不介意你家里给你介绍女朋友——”
“你应该介意。”方知有的声音透出几分薄怒,“你的男朋友在跟别人相亲,你应该生气。”
这样严肃的方知有他还是第一次见,彩虹不免怔愣了几秒,回过神后,又觉得一阵委屈,“又不是我做错事,你吼我干什么?”
“就是因为是我不对,所以你应该对我发脾气,而不是……满不在乎地在一旁笑。”方知有皱着眉,眼神染上几分痛苦,不知是因为自己对这件事的无能为力,还是因为恋人可有可无的态度。
彩虹不知道他在较什么劲儿,自己这么大度,一句表扬没有,还要被他训,忍无可忍道:“你讲不讲道理?我不计较还错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都没有说你!你不肯跟我上床,家里又给你介绍女生,我都没有抱怨,你为什么反过来说我?”
他越说越觉得难过:“方知有,没安全感的人是我才对,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对男的不行,阿姨又不停催你结婚,万一哪天你后悔了,回去继续当你的直男——”
后面的话被方知有堵在了喉间。
“我不会后悔!”方知有用力吻着他的唇,罕见地露出冲动的一面:“别说这种话,Rainbow!”
彩虹还在气头上,张嘴就咬了他一口,“你先克服你的心理障碍再说!”
方知有倒吸一口冷气,嘴唇被彩虹咬破,挂上几滴血珠,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更加炽热。
他盯着彩虹,粗重地喘着气,仿佛被逼到了一个极限,汹涌的情绪让他看起来与平素稳重自持的方老师判若两人。
彩虹心跳如鼓,却毫不退缩地回视他火热的目光,“你凶就有礼吗?你甚至都不敢跟我做|爱,有什么资格要求我——”
方知有重重喘息,下一秒,他埋下头,衔住了彩虹的喉结。
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闭嘴。”
再也不需要多说什么,恋人的行动就是最好的回答。
一路往上,辗转唇间,再分开时,方知有的眼神带着澎湃的爱意与青涩的嗔妄,纠结地看着他,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彩虹胸口剧烈起伏,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主动做些什么。方知有虽然流露出犹疑,但彩虹看得出那并不是排斥,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他只是需要一些引导,自己得教他。
他喘息地安抚道:“嘿,这没什么,你不想要的话,就推开我。”
他能感到方知有有一些紧张,他自己也是,虽然他知道方知有爱自己,两人牵手接吻都没有问题,互相慰藉也是可以的,但又隐隐担心方知有是一时冲动,继续往下可能还是会抗拒与自己做到最后一步。
但方知有没有推开他。
彩虹继续引导:“别把我当女生,也不要想我是男生。继续吻我,拥有我,这个人是我,Rainbow,徐彩虹……”
这是他没有见识过的方知有,内心的火焰被点燃了一般,激情,大胆,充满欲望。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扑簌簌地落在枝头,压弯了萧肃的冬夜。
北风呼啸的寒夜里,他终于与恋人心灵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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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嚯~小方又一次被逼得破防了~
彩虹自己可能也没有意识到,他其实很期待方知有能为他勇敢出个柜,所以方知有的压力越大,彩虹就越得意(这个小坏蛋)
果不其然被要求改了好几次(苦笑,完全感受到了彩虹每次被小方拒绝的痛苦),有点遗憾,但谁让彩虹这人就是满口小火车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