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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别
玉音和席笙打了招呼,便自行离去了。毕竟她和其他人不熟,进幻境也有自己的目的。
剩下的四个人聚作一团,寒暄一番,找了块多树桩的空地,也没人提起境中寻宝一事。
小虾听他们说了会,突然指着谢韫说:“你也该说说你那消失的两百年了吧。”
席笙听见小虾这么说,突然觉得心里不是很舒服,顿时瞥了眼小虾。
她总觉得还有更多其他的该说,更何况,在她心里,谢韫就是他们这几个人当中领头的,掌事的,有的事只能她知道,她不愿意说,就别让她说。
谢韫看了眼席笙,垂眸想了想。
“我能谈的不多。简单来说,三件事。其一,那两百年我确实在上古幻境中,哪也没去,而那幻境在十余年前,其实已经开过一次,但开在大荒,众人便未曾察觉——它将我吐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它并未消失过?”慕眠问道。
“且听我慢慢说。”谢韫斟酌片刻,接着说:“其二,此幻境就像天罚阵一样,在一个奇异的范围里流转,从古至今的所有幻境,应该都只有那一个,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一个。只是它不是一直开着的,里面的景也一直在转变。它打开的时候,因其中宝物众多,灵气溢出,九州众人便能感应到。根据它的特点……我想,上古幻境并非那么玄乎。
或许,它只是个较大的小洞天。”
慕眠有些迟疑:“修者那样的小洞天么……我进过掌门开辟的小洞天,他那小洞天就比寻常修者的小洞天大一些,里面也被他规整地整理成了一个洞府,不过整个幻境是一个小洞天?那也太……”
席笙倒比较认同谢韫的说法,开口附和:“或许是原理相似,混杂了些许秘法呢。”
谢韫这时候才补充:“上古幻境中的宝物,可以直接拿出来,除了小洞天,别无他解。幻境幻境,东西却是实打实的,不是有人放在里面供人取用,还会是什么情况?”
席笙想到什么,没吱声,她等着谢韫说第三件事。
慕眠没话说了,“你接着说。”
“其三嘛,当时在大荒中,上古幻境开启,我从中溜出来的时候,遇到一个人。我不知道是谁,那人将我修为与记忆封存,估计是怕我将幻境中发现的事说出去……在与他缠斗的过程中,我也意外发现一件事。”
“什么?”
“那一次在大荒中开启的时候……这个幻境里,几乎什么都没有,不像在九州中开启那样,有人有景,只有一团气,打斗的过程中,我掉进了那团气里……里头是幻景。我并没有待上几刻钟,就被攻击我的人逮出来了。”
慕眠没明白她的郑重,“所以呢?”
谢韫看向席笙,“阿笙,想到什么了没?”
席笙脑子有点乱,点点头,边说边想。
“在大荒中的上古幻境,开得隐秘,不指望人进来。或许它只是想将你吐出来。因此并不像从前那样,准备充分……但里面却有幻景。或许,上古幻境中,最重要的,最真实的一直不是那些宝物,而是这段幻景。”
“阿笙说的和我想的差不多,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感到不解。在上次我们进去大荒之前,出现过的其他上古幻境,并不是一定会出现幻景,且大多只体验了一会上古风俗,因此,九州里并无人重视这段幻景。”
席笙疑惑道:“或许每一次都出现了,只是进去的人不爱往外说呢。”
谢韫溢出个笑来,“九州弟子对上古幻境向来都是秉持着情报共享的原则。我实在想不到会是谁。”
席笙发觉她话里的意味,她似乎觉得是同一个人。
真是熟悉的,令人怀念的,引诱着人把话往外说的语气和表情。
席笙轻咳一声,在众人目光下开了口。
“这上古幻境,会不会和卫道者有关?”
“说来听听。”谢韫一只手撑着下巴,作倾听状。
“说着说着可能忘了,你觉得上古幻境的本质是个小洞天,而里面的宝物是有人布置的……那些宝贝确实珍贵,也确实是上古的产物,也就是说,有人把那些宝物从上古时期保存到了现在。此外便是那个幻景里发生的事,太久远了,想要重现的话,那个人可能从那时候一直活到了现在,九州中除了卫道者,我实在想不出有第二个这样的人。”
“说的不错。”谢韫手指在下巴上微点两下,“不过阿笙确实是对九州了解不多,上古存活至今的人,或许确实只有卫道者一人,存留下来的物品却不少。”
“什么意思?”席笙看向她。
“即使人死了,东西也会流转下来。或许那上古幻境和这山川一样,与它里面的东西一同流转至今,岁月更迭,它才如此庞大。至于其间的幻景么,许是有什么记录当时境况的神器被保存在当中也不一定。”谢韫笑道,“当然,我说的也只是推测,要说卫道者和这如此重要的幻境没有关系,也不太现实,当初与我交手的那个,或许就是犬傀也说不定。”
还是说到这事了。
席笙干笑两声,没等到人帮她解围。
她不得已开口道:“不是说犬傀出现,周围的人都能认出来么。”
“原我也这样以为,但似乎并不是。”小虾看她一眼,脸又别开。
既然不熄都已经在他俩面前现身了,想来也没什么。
席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忘了怎么认识的了。那个犬傀……是我朋友。”
谢韫轻声问道:“阿笙喜欢他?”
席笙觉得自己有些炸毛,但仍是点点头。
“当年无烬大会那一遭,想来也是他把你救过来了。这般想起来,倒该感谢他。”
小虾闻言站了起来。
“我还有话要说。”
他将自己此前在幻景中的记忆和想法和盘托出,谢韫在一旁听着,脸色越发严肃。
“无论如何,此事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晓。”她叮嘱道。
小虾反问她:“你说的此事,指的是什么?”
谢韫回道:“自然是全部。”
慕眠在一旁听着,也参与了进来,“小虾说,不烬人是从外面来的……这话我怎么觉得有点不明白。”
小虾问道:“怎么不明白?”
“外面,是哪个外面?是指的大荒?还是指的部落外面?部落外面自然是其他部落,而不烬人是从北面来的……想来那就是如今的大荒了,也就是说,外面指的还是大荒?”
小虾询问道:“你不知道么?我还以为在幻景中,你和谢韫同在不烬人中,会比我知道的更多。”
慕眠摇摇头,“记忆很模糊,或者是,我有其中的记忆,却没有那个不烬人本来有的记忆,我记得自己在山坡上眺望,也记得自己和谢韫说的话,但却不记得那个不烬人本来的想法。”
小虾正要解释,自己却也一愣。
外面就是外面,还能有什么外面。
他疑惑地歪着头,席笙见状,突然咳嗽了一声。
“我有些想法。”她看着谢韫,“不烬人,会不会和我一样?”
她知道谢韫能听明白她的意思。
其实这件事,她在蓬莱海上遇到大海怪的时候,就略有些在意。
像章鱼一般的海怪不是九州的生物,不熄也说海怪是从另一面来的,对面还有人在留住海怪,或许这些东西都一样来自另一个世界。
当然,肯定也不是来自地球。
地球上也没有这样的海怪,更没有不烬人。既然都有地球与九州这两个不同的世界了,那么其他世界也一定存在。
但它们和九州可能更类似于平行世界的关系,而非席笙一样是穿书过来的,所以当初系统给了她否定的答复。
谢韫坐在一旁,拍拍她的手。
“我会查证这件事。”她不想让席笙继续说下去,刚好这时,远处传来叫嚷声,还能从中分辨出几句咒骂谢韫的声音。
四人默契地对视,寻到一条小径走进了幻境深处。
既然已经进来,也没有空手出去的理由。四人占据四个方位,各自去找境中宝物,席笙走出老远,终于得空闭上眼。
不熄自然遁入了她的梦境里。
“刚才我们所说的,你都听到了吧?可有什么能说的?”席笙手里还在地上捉灵虫,她总不能空手而归。
不熄回想片刻,道:“一半一半,你们所说的,至少有一半是正确的。”
席笙心下了然,却听不熄追问道:“你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
“啊,什么?”刚才说了太多,也不知道他具体指的什么事。
不熄睫毛有些耷拉,眼帘遮住眼睛,没看她。
“说到不烬人来历的时候,你说你和不烬人或许与你一样。”
席笙把灵虫一把逮住,装进储物手镯里,微微喘气。
“那不是猜测嘛。”
“那你是从哪来的?”不熄抬眼,从梦境里注视着她。
这样的注视其实很奇妙,席笙人并不在梦境中,却有种自己能与他对视的感觉,他一看过来,该是挺远,席笙却能看见他鸦羽般的睫毛微颤,脸上浮起的淡淡的绯色。
这样一个问题,不熄其实问得,有点不好意思?
虽然看不太出来,但他的确是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如今系统常在,席笙便问它能不能把自己的来历告诉不熄。
她争取般说道,不熄和谢韫这些事之间虽然有联系,却相隔得有些远,况且谢韫都知道她是从哪来的了,告诉不熄也没什么,他肯定不会往外说。
系统也没拒绝她这个要求,只是提醒她要说得模糊一点。
席笙缓口气,回复不熄。
“我是从外面来的……”她说完以后,总觉得自己和小虾之前说得一样笼统,便补充道,“算是另一个世界吧。那里和九州不太一样,所以我就觉得不烬人和我一样,也是从类似的地方来的。”
她话说到一半,觉得心口有点痒。
心口痒,脑子也痒,席笙有些别扭地挠挠头,才分身去看梦境里地不熄。
他怎么没话了。
这一看,席笙心脏便咚咚地跳起来,太阳穴也汩汩颤动。
原本站在那里地不熄,矮了一大截,他下半身的一部分似乎融进了黑色的梦里,他察觉到席笙的目光,上半身黏浊地在地面上滑近了一点。
席笙咽了口口水。
看他表情,也不像是有事。
席笙耐着性子,等他的下半身全部溶解,其实也没过去好一会,席笙却觉得格外漫长。
不熄低头检查了一会,才抬起头。
他动作仔细地,把席笙拉了进来。
席笙一进到梦境里,便觉得自己身体陷进了泥地里,其实这触感更像是大荒沼泽,走一步都费劲得不行,她不敢往下看,总觉得不熄的上半身和地上接触那块看起来有点起鸡皮。
不熄的身形如今比她矮上一些,他也没在意这视角的转化,拉着席笙往里头走了几步。
好难走。
不熄有点不好意思,想把她抱起来,却发觉自己的手臂也溶解了一半,上半身也软塌塌的,有些走形了。
不知道席笙会不会觉得,这样很丑。
他咬咬唇,有些不安道:“之前……之前我虽然没有直接提起这事,但也默认了。对不起。”
默认什么了。
席笙更担心眼前的状况。
“这里并不是你的梦境……而是我的。”不熄是真的有些紧张,这么久了才告诉她,他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
他看着席笙,拉着席笙的手也开溶解。
“我……一直都在梦里,即使和你一起在华山上看月亮,也不是真正的我,而是从梦里跑出去的我……”他语气有些颤抖,“我要醒了,席笙。”
“你要走了?”席笙听明白他的潜台词,有些恍惚地去抓他那变作粘液掉落下去的手。
“我要走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不熄那对银色的眼珠子,同他嗓子眼里的蜃珠一起,滚落到了地上。
一阵光闪过,席笙猛地睁开眼,再去找那个黑色的梦境,却怎么都抓不到。
她头上不停冒汗,心下忐忑无比。
她张开的手掌紧张地压向掌心,席笙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墨羽还在,还抓住了一颗,她从来凤楼里带出来的蜃珠。
若有所感。
席笙微微垂头,将蜃珠靠在耳边。
微弱的声音,如远去残音。
“我会来找你的。”
离开得这样突然,也只留下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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