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杂事

　　在许雨庭抱着一个巨大的泡沫箱冲进厨房的时候，张有树终于停止了跳跃性地提问。
　　气喘如牛的许雨庭满脸幽怨地看着刘志，对于刘志安排他一个人去大采购这件事儿非常不满意，所有东西都不能在一个地方买齐，来回折腾的少说跑了四五个地方。每到这个时候，许雨庭就开始感慨还是城市方便，一个外卖什么都有了。
　　刘志擦了擦手，接过许雨庭手里的箱子“还有东西吗？”许雨庭瘫坐在椅子上，下巴搭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说“当然有啊……”
　　刘志打开箱子，里面装了满满一箱子的螃蟹、龙虾，“嚯，今天出了血本了啊，许少！”
　　许雨庭抬头邪魅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差钱！懂?”
　　刘志合上盖子，对着许雨庭伸出个大拇指，“谢谢大少，所以走吧，少爷，出去拿货。”
　　许雨庭大怒“森口！哪有少爷干活的，赶紧滚。”
　　张有树撑着下巴，看着两个人打嘴仗，轻笑了一下，视线转向了一边正在播放的电视，神情恹恹。
　　刘志出门前看了眼张有树，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许雨庭推了出去“堵着门干啥啊？想自己干活？”
　　不多时，厂里的李姐和刘婶率先到了，怕刘志和许雨庭忙不过来，一来就系上围裙手脚麻利的切菜洗菜，之前的主将刘志就沦为了打下手的，旁边许雨庭抓着瓜子翘着二郎腿喜滋滋地看热闹。
　　人多就是热闹，刘婶和李姐不但手脚利索，嘴上也利索，刘婶扭着头看张有树，手上洗着菜，嘴上说着”有树，你还记得王大东家不？小时候你还偷过人的土豆，偷完了还不忘把苗塞回去，过几天枯死了，他还以为是生虫了呢，哈哈哈哈“
　　根本用不着张有树回应，李姐就接上话题说“可不咋地，当时吓的以为一地的苗都完了，拔出来后才发现里面一个土豆子都没有，哈哈哈气的在地里骂！“
　　“就是，这不前两天他外孙子来了？结果小孩被家里的大鹅追着叨啊，那哭的啊，半个村都听到了。”刘婶正拿着勺子撇牛骨汤里的血沫子，白雾一样的水汽遮住了刘婶的脸，只能听雾气里传出说话声。
　　张有树坐在桌子边无奈地笑了笑，许雨庭抓着瓜子挤眉弄眼地撞了撞张有树，那八卦的样子和村里坐树下咧着嘴，嗑瓜子的大姐没啥区别。
　　刘志把一盘盘切好的菜摆到桌上，路过张有树的时候说了嘴“来年多种点土豆，到时候就靠你了。”
　　张有树双眼微睁看着刘志，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让我偷?”
　　刘志笑眯眯地说“嗯，等你来偷。”
　　许雨庭咂了下嘴，突然觉得瓜子都不香了，扭头伸着耳朵听刘婶他们聊天。
　　刘婶和李姐这时候正商量着过几天去镇上赶集去，刘婶手下的刀起落间，大白萝卜变成一片片的倒在菜板上，每一片都薄厚适中，“我给你说啊，那摊子上的裤子都可结实了，纯棉的，才20一条，别提多舒服了，你看我这腿上的，就是那次买的。”说着还往旁边抬了抬腿。李姐正把切好的肉片放进调料盆里腌制，闻言看了眼刘婶的裤子，这一看不得了，那红绿横格一下戳中了李姐的心巴，“哎呦，这裤子好看啊！多亮的颜色，下次赶集我也去看看，买他个两条。”伸手就揪了揪刘婶的裤子，李姐看中的是二十元的价格吗？明明看到的是时尚，这红红绿绿的多喜庆，过年就穿它去拜年多合适。
　　“诶！我能哄你吗？到时候我也去再挑一条，这裤子有弹性，干活得劲。”
　　许雨庭嗑着瓜子，听俩姐妹这么说，伸着脖子往那边看，试图也一睹那条裤子的风采。
　　刘志往许雨庭头上拍一下，“老实点儿，你别摔了。”
　　许雨庭把手里的瓜子壳扔在桌子上的小垃圾筐里，翻着白眼“我不稀得揭穿你，你是怕我摔倒吗?嗯?你是怕我摔有树身上吧。哼。”说完还端着桌上的茶喝了口。
　　刘志坦然的承认了许雨庭说的，指了指许雨庭的肚子“我可不是担心么，你现在的体重摔在有树身上了，不得砸个半死。”
　　吵吵闹闹的厨房一下多了很多烟火气，这时候钱玉端着个盆，领着两个小朋友进来了。许雨庭正和刘志嚷嚷，叫嚣这让刘志对他放尊重点，小心以后成名了不带他吃香喝辣。
　　钱玉把盆放到桌子上，满脸笑意的问许雨庭“这就已经喝上了？”
　　许雨庭立刻站起来以示清白，“看你说的嫂子，你没到场我怎么能先喝呢？”说罢眼睛好奇的看向桌子上的盆，“嘿，嫂子带了什么好东西？好香啊！”
　　钱玉笑着掀开盖在盆上的布，“要不还是说你的鼻子尖，这全屋就你闻到味儿了。”满满一盆的手撕鸡，鸡丝外裹着鲜亮的红辣油，周围散落着切成丝的黄瓜和红彤彤的花生米，掀开布的一瞬间，清爽的黄瓜味都掩盖不掉的鲜香麻辣香味充满了整个空间，引的人食欲大振。
　　刘婶和李姐看见钱玉来了，从灶台前走到钱玉旁边，刘婶看着盆里五颜六色，色彩缤纷的手撕鸡“还得是你啊，建军他娘，啧啧啧，你就单看这颜色，不比那镇上饭店里的还好看！是吧，小琴？”
　　李姐站在刘婶旁边探着脑袋看，听见刘婶问自己，“可不是，你看着红的绿的都有，这不只好看啊，闻着就香，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钱玉把盆推到中间，“看你们说的，谁在说，就给我去镇上开个饭馆昂。尝尝，都尝尝，快三公斤的大鸡，都先尝尝。”
　　刘志正准备去拿筷子，就见刘婶几个人用手钳着边上的鸡丝喂到了嘴里，许雨庭当然也融入的非常自然，已经斯哈斯哈的吃了好几口了。刘志还是拿来了筷子和盘子，夹了一小碟放在了张有树面前，“擦擦口水？”
　　张有树接过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嘴里嘟囔着“我又不是傻子。”
　　两个小朋友进门和风一样地打完招呼，此刻就和左右门神一样，站在张有树两边，抱腿的抱腿，抱胳膊的抱胳膊，小声说着要玩游戏。
　　另一边的刘姐他们已经互相夸赞着回到了灶台前，动作熟练的洗菜、切菜，钱玉还冲着刘志喊了句，“小刘啊，剥上些蒜做蒜泥哈。”
　　刘志给许雨庭递了双筷子，叫他吃东西斯文点，头转向钱玉应了声，“诶！这就来，嫂子。”随即拿了三头蒜坐到了张有树旁边，看大悦眼巴巴的看着小月拿着张有树的手机玩消消乐，对着旁边用嘴接花生米玩儿的许雨庭说，“去客厅把手柄拿来吧，和小朋友们一起玩会儿游戏。”
　　花生米砸在了许雨庭鼻子上，又弹到桌子上。许雨庭捏着花生米扔到嘴里，“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刘志侧开身，露出两双亮晶晶的眼睛，小鹿斑比似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注视着许雨庭。许雨庭被看的整颗心都软了，满腔叛逆都化成柔情，“等着！待会儿哥哥带你们把公主变美！”
　　两个小女孩跑到许雨庭身边蹦蹦跳跳，异口同声的喊道“谢谢叔叔！”
　　许雨庭人一僵，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带着两个小姑娘往客厅走，隐隐约约能听到他拿零食诱惑小孩儿叫他哥哥。
　　张有树拿过桌上的一头蒜，帮着刘志一起剥。
　　刘志把洁白的蒜瓣扔到碗里，“吃火锅，你喜欢吃什么?”
　　张有树挑了挑眉，现在问是不是有点儿晚了，“脑花。”
　　刘志手上没停，“我还没试过在火锅里煮脑花，下次我们两个去试试，有好吃的店推荐吗？”
　　张有树把手里的蒜瓣扔到碗里，“那就远了，在内蒙。”
　　“那正好可以一起去内蒙玩了，嗯?”刘志双眼注视着张有树。
　　张有树把视线瞥向一边，将剩下的蒜推到刘志面前，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再说吧。”
　　刘志扣着蒜皮，绞尽脑汁地想一些有意思的话题，脑子转来转去一个都想不到，一直都是别人找话题和他聊天，现在终于轮到他了，大脑一片空白，想多了解一些张有树，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又怕说的过分会引起他的反感。这时候就格外羡慕许雨庭那叭叭叭不停的嘴，以及不在意别人看法的性格，但凡有许雨庭的一半本事，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冷场，眉毛不自觉地拧成一团。
　　张有树戳了戳刘志，“我想吃爆辣锅。”刘志愣愣的看向他。
　　张有树嘴角的弧度慢慢变大，洁白的牙在灯光下闪着光“特别辣的那种，可以辣哭的那种。”
　　刘志终于明白张有树说的什么，把蒜往碗里一放就站起身“等着！”兴致高昂的去抢灶台去了。
　　刘志和刘婶研究了一番，把家里最辣的辣椒拿出来，和买的牛油火锅底料一起翻炒，整个厨房瞬间弥漫着呛人的辣味。刚带着小朋友玩了几分钟的许雨庭，又带着两个小孩仓皇逃窜到客厅。
　　张有树好似闻不到一点儿辣味一样，笑眯眯地看着灶台边一个接一个喷嚏的刘志。
　　刚进门就被呛地直咳嗽的王书记好悬没退出去，跟在王书记屁股后面的肖鸿鹄，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呛人的味道，正准备带着温晴去旁边的客厅躲着，就被钱玉喊着赶紧进去帮忙。
　　其实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把小料配好，整个厨房吵吵嚷嚷，肖鸿鹄手忙脚乱的切着葱花，旁边的温晴拿着拉蒜器拉蒜末。
　　刘婶喊着张有树，“有树啊，给你叔他们打个电话来吃饭吧。”
　　长长的木桌上摆的满满当当，三口冒着蒸腾热气的锅摆在桌子中间，每个锅的味道都不一样，翻滚的汤底散发着浓浓的香气。最为特殊的就是摆在张有树前面的一个电饭煲，里面一片鲜红，深红色的小米辣在锅里翻腾，只是看看就让旁边的肖鸿鹄鼻子冒汗。
　　王书记将切成薄薄一片的牛肉放进锅里涮一涮，喂进嘴里，这时候的牛肉尤为鲜嫩，一点也不柴，王书记吃地眉开眼笑“这肉谁切的啊？”
　　刘婶正在拆螃蟹喂给旁边的大悦悦，“我切的啊，咋滴啦？”
　　王书记连忙伸出大拇指，用力的晃了晃“这个，这个，这刀工绝了！”
　　刘婶儿可不吃这一套，“我以为你有什么意见呢。”
　　钱玉瞪了眼王书记，王书记心一颤，干笑两声“哪敢哪敢。我就是想夸一夸，也没别的意思啊。”最后一句话说的声音极小。
　　坐在王书记旁边的吴叔，听着王书记絮絮叨叨说了什么也听不清楚，立马大着嗓门问“你说啥？”
　　许雨庭看着肖鸿鹄姿势极其豪迈的扭开可乐瓶放在温晴面前，夹着肉放到自己碗里，对着肖鸿鹄说“你这开可乐的架势真帅！特别有气势！”
　　肖鸿鹄眼睛一亮，把放下的可乐又拿到手里“那再来一次？”，说着手臂张开，右手腕用力一扭。
　　温晴伸向可乐的手僵在半空，眼睛瞟着旁边旁边美滋滋耍帅的肖鸿鹄。
　　冯哥把烫熟的牛肉放进碗里，倒了点香菜葱花，盛了勺番茄汤浇在上面递给自家老婆，“上次闺女说这个香，你尝尝。”
　　整个桌子上热气腾腾，每个人眉欢眼笑，彼此互相推荐着喜欢的菜，长辈时不时给旁边的小辈夹点菜，想吃什么够不到就喊一声，菜就会从另一侧传到面前。
　　刘志把拆出来的蟹肉放在张有树碗里，张有树看了一眼，“你吃啊？”
　　刘志又捞了块牛肉放到张有树碗里，“你多吃点儿，最近瘦了。”
　　张有树看着刘志一脸正经的样子，从肖鸿鹄手里夺走龙虾，在许雨庭筷子下夹走牛肉，这些东西最后都到在了自己的碗里，堆成了小山。
　　许雨庭一脸你有病的表情看着刘志，刘志根本不为所动的继续给张有树夹菜。
　　肖鸿鹄眼睁睁看着盘子里最后一个螃蟹，被刘志从自己眼皮子底下夹走，终于忍不了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把筷子拍在桌上“刘哥，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合适的理由，我……我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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