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瑾年

　　萧怀瑾歪头瞥了一眼手机显示时间，顿时吓了一跳。明明感觉只是一闭眼一睁眼眯了一觉的功夫，竟不知不觉竟然睡了快四个小时。莫非眼前的人就这么干巴巴的等了自己四个小时？
　　放在桌上的手尴尬地揉搓着，萧怀瑾满是歉意地看着赵恒璟，“不好意思啊，我怎么睡了这么长时间，你怎么也不叫醒我呀，多耽误你宝贵的时间。”
　　赵恒璟弯眼摇摇头，“没有耽误我时间，反而帮了我很多。”
　　看着一头雾水的萧怀瑾，赵恒璟把记录着密密麻麻文字的手机备忘录打开递给他，“看着你我就有源源不断地灵感。”
　　“合着我是你的灵感缪斯啊~”萧怀瑾接过手机看着一行行文字，笑着说道，“赵......”
　　“哎！”赵恒璟赶忙伸手打断萧怀瑾，“叫我名字吧，再叫我赵同学我就在合同里面额外加一条，不许称呼我为赵同学！到时候还得让我们双方的法务再审一遍合同，多麻烦。”
　　“哈哈~知道啦，谁让你是甲方金主大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萧怀瑾笑着应承，然后拿着手中的备忘录仔细地阅读起来，里面都是针对《遇君》系列的一些市场营销方案，有些想法新颖独特，让人眼前一亮。
　　一边划着手机萧怀瑾不禁由衷感叹：“赵恒璟，你也太厉害了吧，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到这么多方案吗？”
　　“有些是以前就构思过的，但更多的是见到你本人之后才灵感迸发想到的。”赵恒璟微笑着看着萧怀瑾，心里却有着苦涩的味道，千百个思念的日夜都不及见到的这一面，自己应该早些回来的。

　　吃完饭签了合同已是傍晚，两个人的午餐直接变成了晚餐。夕阳透过木质窗棱洒落在餐桌上，红木餐桌镀上淡淡的金光，柔和又温暖，萧怀瑾伸手捧起一束光，望着手心的温暖，心头升腾起对家的思念。
　　以前的家在破旧却温馨的居民楼里，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的炒菜声就通过敞开的窗户窜进别人家，烟火气是一个家最温暖的标签。
　　现在的家在冰冷的病房，空荡荡的房子里除了仪器滴答滴答的声音再没有一丝其他声响。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那只留存于记忆中的味道了，每分每秒都在盼望的奇迹在每日每夜的流逝中渐渐淡去，家也越来越遥不可及。
　　萧怀瑾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忧伤，随即被他隐藏在深处。
　　“你十多天没有见到阿姨了吧。”赵恒璟看着眼前的人，那被隐藏的转瞬而逝的忧伤一瞬就被他察觉。
　　萧怀瑾蓦然抬起头，“你怎么会知道的？”
　　收拾好签着萧怀瑾名字的合同，赵恒璟起身整理着西装，低头望着他，“说来话长，我送你去看看阿姨吧！”

　　赵恒璟细心地帮萧怀瑾调整好座椅角度，又调好空调温度，车子在晚高峰的路上向着医院的方向出发。
　　安静的车厢里，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被发动机引擎声湮没。
　　萧怀瑾侧着脸看着车窗外断断续续倒退的景色，车水马龙，一片繁华。往事断开的片段也因为赵恒璟的突然出现慢慢拼凑出原委。
　　“是尚晓宇告诉你的吗？”萧怀瑾抠捏着冰凉的手心，脸庞被窗外缓缓而过的各色灯光照得看不出心情。
　　“不是他主动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红灯亮起，赵恒璟轻轻踩住刹车，转头静静地看着透过车窗倒影里人晦暗不明的面容，“怀瑾，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吗，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为你二十四小时开机。可是我等了四年多，等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也没有等到过你一个电话。”
　　萧怀瑾一直望着窗外的头缓缓转过，两人在狭小的车厢四目相对，红色的信号灯落在眼前认真又透着失落的眼眸中，萧怀瑾心中愧疚感涌卷来，他躲过那真诚的目光，低下头道，“赵恒璟，对不起。”
　　赵恒璟伸出手拉住拿已经被萧怀瑾揉捏了一路已然泛红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中。
　　萧怀瑾冰凉的手被温暖的掌心覆盖，久违的安心感包裹着身心。
　　“傻瓜，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其实我知道你不会主动找我，所以我要找你。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知道你家里出事，想跑回来抱抱你，又怕你不接受我，所以只能偷偷地看着你。”
　　绿色信号灯的光亮落在挡风玻璃上，后面的车笛声接连响起，赵恒璟轻叹一声，不得不放开第一次没有挣扎着离开的手。
　　温暖的掌心离开，手背的余温渐渐散去，萧怀瑾也恍然醒来，刚才如果再多停留一秒，自己都要被这片刻的温暖沦陷了。
　　“那照顾我妈妈的罗阿姨也是你找来的吗？”
　　“是我找来的，我知道你当时的难处，但怕你拒绝，只能用这种方式来......”
　　“谢谢你的帮助，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帮助了我，而且，保护了我仅剩的那些自尊。”
　　罗阿姨的身份自己早就有所察觉，每次自己提出给她涨工资，她都百般推辞。所有的疑问与矛盾都在此时获得了答案。
　　这个世上，除了妈妈之外竟然还有一个人会如此惦念着自己，保护着自己的自尊心，如果没有经历过那奋不顾身的爱，没有经历过撕心裂肺的痛，自己也会尝试着去接受这份温暖柔软的爱意吧。
　　但一个人的爱是有限的，掏出了一部分就空了一部分，自己用仅剩的碎片去交互他满满的爱意，对他来过，太不公平了。而且自己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用仅剩的碎片去爱了。

　　萧怀瑾在医院门口等了一会儿，赵恒璟才气喘吁吁地带着花束和果篮跑了过来，一边整理发型一边笑着说，“第一次见阿姨，不能失礼。”两个人并排走出电梯，楼道里的灯已经打开。
　　萧怀瑾一眼就认出了蹲坐在妈妈病房前盯着门口一动不动的身影。他顿时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
　　怎么他会在这里？
　　赵恒璟顺着萧怀瑾的目光看过去，一时差点认不出眼前的人，许久未见，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与这个颓废无神的人，真的是一个人吗?
　　即使装作毫不在意，但眼前这人狼狈不堪的样子，还是深深刺痛着萧怀瑾的心。
　　被极力掩盖忘却的伤疤又一次鲜血淋漓地被扒开，记忆里电闪雷鸣雨夜又重回脑海，萧怀瑾努力将徐陌与妈妈遭遇意外的事情剥离，但仅一门之隔的两个人却因为自己的关系被紧紧缠绕在一起。
　　萧怀瑾将眼光从徐陌身上慢慢挪回，视而不见地向前迈着脚步走向门口，拎着东西的赵恒璟赶忙跟随其后。
　　空荡荡的门口，两双鞋子突然出现，蹲坐在地上人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徐陌缓缓抬起头，见到萧怀瑾的瞬间，泪流满面。
　　“萧怀瑾，对不起。”两天没吃东西的徐陌一开口声音沙哑，他蹭着走廊的墙挣扎着站起身来，双腿不听使唤地跌进萧怀瑾怀里，紧紧抱着他，仿佛要把这一天一夜的悔意变成歉意全都融入到他的身体里。
　　萧怀瑾握着门把手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怀里的人胡渣满面，头发凌乱，这样的徐陌，让他不忍再多看一眼。他轻轻掰开徐陌环在自己腰间的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气，“徐陌，你不用和我道歉的，这件事与你无关。”
　　徐陌抓着萧怀瑾的衣服不肯松手，生怕一松开自己就再也抓不住他。他忍不住抽泣，“如果你不怪我，为什么要把我推开，为什么要和我分手。萧怀瑾，我错了，我不该扔掉你的手机，我不该不相信你，我不该轻易放开你的手。”
　　萧怀瑾把衣服从徐陌手里一点一点地抽出，用力攥出的褶皱即使用力抚平依旧存在，就像两人之间关系，被揉碎掉的亲密无间终究是回不去了，“徐陌，我真的不怪你，我们四年前已经结束了。四年了，春夏秋冬都已经交替了四个轮回，我们那短暂的不值一提的感情早就烟消云散，飘散的云是再也寻不回的。徐陌，当初你是说的再也不见，希望你说到做到。”
　　“我做不到！萧怀瑾，我没办法做到！”徐陌哽咽着，用尽全力扑过去。萧怀瑾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撞到了门上，后背一阵钝痛，眼眶顿时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赵恒璟见势不妙，赶忙冲上去一把拽开徐陌护在萧怀瑾身前，低吼道，“徐陌！”
　　徐陌无视着赵恒璟的存在，压抑着哽咽声，连连道歉，“对不起，萧怀瑾，对不起，既然我们回去不了，那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萧怀瑾眨着酸涩的眼睛从门上慢慢起身，踉跄一步牵起挡在自己身前的赵恒璟的手，十指紧扣地举起在徐陌面前，“徐总，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这次是带他来见见我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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