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这件小事

　　35

　　人是一种有感知力的动物，与生俱来。
　　蓝佳儿想必自己是其中算得上出类拔萃的一员，脑袋里突然跑出那么一句弹幕“你不得不相信女人的直觉”。
　　从昨晚梁梓麟的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欲言又止，蓝佳儿直觉猜到他是想要做些什么，只是猜测是一回事，他最终以什么方式做出来又是另一码事。
　　人对未知有恐惧，同样地夹杂着莫名的期待，甚至有的期待是无法阻止的。
　　下课后，两人走出了课室，蓝佳儿故意不问，眼看快要到达图书馆的出口，她倒看看梁梓麟打算怎样。
　　“我知道有家喝东西的店。”梁梓麟说了出口，“我们去那，边喝东西边说题。”
　　以上全是陈述句，这可不是标准的邀约口吻，没等蓝佳儿反驳，梁梓麟鼓足勇气地问出那一句：“好吗？”
　　蓝佳儿没立刻回答，她犹豫了一会：“那我不就很亏，又得解题又得陪你喝东西。”
　　“我请你喝啊……”其实只要蓝佳儿不拒绝他，梁梓麟觉得她任何的回答都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那也不用。”蓝佳儿看向梁梓麟，“考完试，我也想喝一杯轻松一下。”
　　“你答应了，那走吧。”
　　“你走慢点，腿长这么长干嘛。”
　　“为了对比出别人的腿短。”

　　比起早上，下午的温度上升了不少，阳光烈了很多，还好这一带属于荔城的旧城区，借着树荫走出外层的铁栏，拐出去的全是骑楼街，南方夏天的气候，不下雨的时候阳光毒辣，雨季的时候往往暴雨雷电交加，骑楼恰巧起到遮阳和避雨的作用。
　　旧城区的缘故，来往的都是老人，途径的店铺，不论是卖小电器，卖日常用品的杂货铺，粥粉面档，店里的人不管是客人还是工人都懒懒散散，慢悠悠的模样，低头玩手机的人甚少，特别经过一家卖肠粉的，有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同桌的人聊着，蓝佳儿猜测对方是陌生人，因为明显显露防备的表情，有的人坐在店门口，扇着大葵扇，东张西望地看着来往的人……
　　回过神，蓝佳儿想要问问梁梓麟目的地还远吗？
　　没想到，侧过脸，便对上了梁梓麟算得上是明目张胆的眼神，还好他很快地错开了聚焦的视线，看向别处，“快到了，前面就是。”
　　心里有些诧异，蓝佳儿没问出口的话，这人竟能回答上来。
　　约莫这路距离图书馆五分钟左右，日晒雨淋的缘故，支撑横梁的柱子外面的墙体有严重的脱落，在蓝佳儿的记忆里这边的都是老房子，未来二十多年都是不会拆的，因为这里会作为未来荔城文化的重要保护景点，两人走到一处不起眼的街角口，梁梓麟放慢了脚步，往里指了指，拐了进去，不远处，蓝佳儿看见了茶室的全貌。
　　高中年代的时期，茶室与咖啡厅并不常见，常见的多是价格较为亲民的饱肚食铺，要不是西式快餐店这一类，藏身于老巷里装修得别具一格的茶室，给了蓝佳儿一种快进到未来的错觉，似乎返回重生前的时空。
　　店里的装修风格偏日系，以原木为主格调，店里除店主外，还有一位坐在落地窗前单排座位的客人，他在看书，店里就剩刚进门的他俩。
　　“想喝什么？”入座前需在前台点餐，这指使广告醒目得很，一进门就能看到。
　　蓝佳儿仰视一番黑板上的手写菜单，没有太惊艳的饮品，港式的奶茶、柠檬茶，各式的咖啡，纯茶类的，反倒现制水果松饼吸引到她，停留了一会，点了杯不容易踩雷的柠檬茶，口味一如既往地保持少冰少甜，梁梓麟让她先去找座位，他要纠结一下。蓝佳儿不扭怩，一进门时她就看上了靠里面的双人座位，边靠玻璃窗，只是这边的窗户设计特别，由细木板间隔成出等边的矩形，刚好紧贴于木桌边上的那块改装成西式教堂风格的彩色琉璃窗，有种别致却能很好的融入到店里的风格，窗外还吊着好几条从楼上垂下来的攀藤绿植，一切都显得舒服、惬意。
　　点好餐的梁梓麟走了过来，正好看见蓝佳儿用手指抚摸玻璃纹路，第一次他坐这里的时候，也做了差不多的动作。可能很多人都会这么做，又或者只有少数差不多的人才会这么做，这类差不多的人能看得见这世界上更多的细枝末节，刚好，他和她同是这么一类人。
　　“怎样，这里还不错吧？”
　　蓝佳儿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
　　“这一顿我请，已经付好钱了。”
　　“茶钱用来抵讲题费吗？”
　　“对的，不会让你吃亏。”
　　免于蓝佳儿问到底，梁梓麟果断翻出勾好的题，请教起蓝佳儿，上面的确是他没听得太明白的题，毕竟上辈子他与好好学习挂不上任何的钩。至于蓝佳儿直觉地感受到，梁梓麟大概率借着问功课和她一起喝东西，好吧这也只是她的猜测，因为梁梓麟选出来的题有一些难题，有几道她琢磨好久了才理清过中的逻辑。
　　先上来的是蓝佳儿点的柠檬茶，梁梓麟点了奶茶，讲了两三道后，店主送来一个鲜蓝莓香蕉奶油松饼，上面撒满果仁。
　　“这是……”蓝佳儿疑惑地直视跟前看似没什么表情变化的人。
　　“我有点饿了。”当然这不过是梁梓麟的借口，他只是猜到她会喜欢。
　　醉翁之意不在酒，梁梓麟尽可能地把注意力放到蓝佳儿的讲解中，至于发散的几分精神，他发现了过程中，蓝佳儿又忍不住用起了大人的口吻。
　　他抿着嘴试图不笑出来。
　　不巧，被蓝佳儿看见了：“笑什么？”
　　“我有吗？”梁梓麟可能在表情管理方面被赋予了极高的天赋，微乎极微，超出蓝佳儿捕获的范围。
　　她放过了他。
　　题说完了，梁梓麟往蓝佳儿推了推松饼，“试试。”
　　整个松饼，他只用叉子于边缘出掰下小小的一口，他确认是她喜欢的味道，蓝佳儿喜欢甜食，尽管她习惯性地控制着，但她是喜欢的。这是梁梓麟从小就发现。
　　喜欢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真正喜欢的是什么呢。
　　难得的是，以前，他从没试过像今天这样，和她坐在一起，聊着天，坦率又隐秘，试图了解对方。哪怕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竞赛的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大概下周就有。”
　　“你很喜欢生物这科吗？”
　　面对梁梓麟的提问，蓝佳儿犹豫了一下，喜欢吗？比起喜欢，也可以说她擅长这科目，也感兴趣。
　　“算喜欢。”
　　“以后计划从事这方面的工作？”梁梓麟抛出更远的问题。
　　蓝佳儿感到诧异，她当然猜不到梁梓麟是故意这么问的。
　　梁梓麟觉得蓝佳儿如果真是一个思想较成熟的女性，她不可能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如果说小时候是很模糊的，基于某种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去发言“我长大后想成为什么”，那么对他俩已长大过的人来说，深知有些目标不是一蹴而就，而是需要日积月累的奋斗。
　　梁梓麟不担心蓝佳儿给出的任何答案，他想要的是，希望告诉对方，他和她是一样，他不只是一个小孩。
　　这也正是蓝佳儿听到这个问题后的第一感受。
　　“不确定。”蓝佳儿选择搪塞过去，然后，“那你呢。”
　　“我也不确定，但有在想。”梁梓麟给出他目前最真实的状况。
　　他不希望蓝佳儿只当他是一个小孩，他也自己深思熟虑的一面。

　　回到家，蓝佳儿收拾起回校的行李。
　　率先闪过的是那扇琉璃窗，还有穿透玻璃投射于木桌上的斑驳光影——向日葵的轮廓，似乎还能回味残留口腔中的奶香，最后她想起梁梓麟说的话。
　　比较，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呢，与他人比，与自己比，与过去比，与未来比，蓝佳儿不了解曾经的梁梓麟，所以她使用的是大概差不多年纪时的“她”和现在的梁梓麟去比，“她”没想过，好些时候，“她”做的都是身边人同样做着的事，因为这么做是最为安全且舒适的，好比，她是一条鱼，活在鱼缸里的鱼，而不是活在大海里的鱼，固然她不只一次地憧憬过大海，甚至会觉得她或许也来自于某片不知名的浩瀚大海里。
　　现在她所感受到的梁梓麟，像是一条飞跃而起投身于深海里的大鱼。

　　周日轮班的妈妈因工作的事给耽搁，导致晚饭比往常迟了吃。吃完饭，蓝佳儿匆忙地往学校赶，幸运地她到车站时，碰巧遇上发车，省掉候车的时间，不用担心会迟到。
　　四十分钟的车程，蓝佳儿选择靠后排的座位，这样省得让座，毕竟背包有一定的重量，公交车启动，蓝佳儿拿出手机，这大半年的时间，她渐渐适应回缓慢的网速，老爷机卡顿。
　　今天种种的原因，蓝佳儿迫切地想找人聊聊天，哪怕闲聊也行。
　　她登陆上账号，在线的头像几乎没有，浅伊显示手机在线，蓝佳儿点开，她思考该如何开口，只是蓝佳儿直觉张浅伊并不是此刻最合适和她讨论该话题的对象。
　　关掉窗口，回到姓名栏，蓝佳儿再次上下移动光标，最终停在暗淡的“莉莉丝”处。
　　一般情况下，蓝佳儿不会主动找不在线的莉莉丝，只是这夜里，情绪占了上风，蓝佳儿点开了他的头像，发送出开场白。
　　蓝佳儿：在吗？
　　发送出去后，胸前的郁闷得到些许的缓解，也可能只是她这一瞬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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