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一场

　　十九 那么像

　　他一定会没事的！李南枝咬紧了牙在心里告诉自己。
　　手灯的光只能照亮身边的方寸之地，李南枝摸索着慢慢往前走去。忽然，她脚下一绊，踢到了一具身躯。心里一颤，哆嗦着伸出手灯照过去——一张黑黝黝的面孔，不是他。
　　继续往前走，又陆续碰到了几个躺在地上的人。
　　一直到过了拐角，前方终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谁？”
　　“是我”
　　李南枝走过去，手灯的光照出了江淮生的身影。他坐在地上，头靠着甬道壁，手里还抓着枪，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们呢？”
　　李南枝把事情说了一下，又问“你这边怎么样？”
　　“跑了两个。也不知道现在外面什么样。我去看看。”江淮生喘息了几口，一手撑墙试图站起来。
　　李南枝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别动，就在这等着，我去看”
　　说着便往竖井方向走，“等等！”江淮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下一刻，李南枝的手里被塞上了沉甸甸的东西——那把枪。
　　“注意安全”
　　“嗯”她点点头，一手举着手灯，一手抓紧了那块将近两斤沉的家什，一点点朝着竖井走过去。周围非常安静，不，太安静了。她的心里忽然划过一个不太好的预感。等走到竖井口，抬头往上一看，心彻底沉了下来——
　　井口一片漆黑，井盖被关上了。
　　她不死心，放下手灯，沿着扶手爬了上去，用尽全力推，井盖纹丝不动，上面不知道被压上了什么千斤沉的东西，就连原本的透水孔也堵住了。
　　她又爬下来，打着手灯朝甬道另一侧摸去，结果走了不到十米，就摸到了水泥的墙壁。果然如江淮生说的那样，这条甬道被改造过了，另一端封死了。
　　这下完蛋了。
　　潮水已经涨起来了，涵洞里很快就会被淹没，那些人想要困死他们！

　　手机也没有，都连求救都不可能了。
　　“怎么样，能出去吗……”
　　身后传来了江淮生的声音，他扶着墙壁一点点走过来了。李南枝绝望地把情况说了一遍。江淮生倒是没有太多吃惊，似乎这早已在他意料之中。
　　“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好，现在搞成这个样子，连累你了”
　　李南枝低垂着眼，不敢看江淮生。
　　“我被姓陈的关起来的时候，Gloria姐妹俩一直照顾我，要不是她们，我或许撑不到见你，所以我非救她们不可，只是没想到弄成这样，……”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像足了犯错的小孩子。
　　“没事，你不用道歉，我都明白”
　　江淮生叹了口气，其实到如今这样，他倒不怎么生气了，反正生气也没有用。
　　片刻，他自嘲地笑了笑
　　“反正我是自愿的，先前你救我一命，我现在还一命，算是回报了”
　　“不会的，咱们不会死的，走，往回去，大不了憋着一口气游出去！”李南枝不死心，搀扶起江淮生的胳膊往涵洞方向走去。江淮生是炎城人，游泳对他来说应该也不困难。
　　然而，过了拐角没走多远就一脚踩进了水里——想不到才这么一会儿功夫，海水已经淹到了这儿。这意味着涵洞已经整个沉到了水下，李南枝计算了一下距离，别说江淮生受了伤，肯定动作迟缓，就算是她一口气也跟本游不出去。听说世界级的潜水运动者能憋气五分钟以上，可她没有这个本事。
　　于是两人又退回甬道这边，好在这里比拐角那边高出一截，一时半会儿还算安全。
　　一阵脱力感袭来，江淮生靠着甬道壁缓缓坐下来。
　　他其实不相信一点希望都没有，但是把各种可能都想一边之后，还是不免绝望地叹一口气。
　　“你说她俩能跑出去吗？”一旁的李南枝忽然又抬起头来问，江淮生有点想笑，都这个时候了，她担心的仍然是别人。
　　“应该可以，只要她们能游上码头，离开这儿，随便拦一辆车就能到达市区。”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南枝扯起嘴角，可是眼泪却忍不住滚落下来。她看见江淮生一直捂着肋下，
　　“你是不是很疼……”，
　　江淮生摇摇头
　　“不要紧，只是之前那一枪打到了肋骨，刚刚打斗的时候又撞到了，所以才有点疼，没事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肯定不是，他都直不起腰来了，他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罢了。她想查看一下，可伸了一半手却又缩了回去
　　“对不起……”
　　江淮生看这她难过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忍，正想说什么，忽然看见了她的手，
　　“你的手怎么了？”
　　李南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注意到自己的虎口间血糊糊的一片
　　“你不说我都没注意，不疼，没事”
　　她甩了甩手，还在奇怪这个伤口什么时候弄的，下一刻手却被江淮生拉了过去，借着灯光查看。江淮生的手温热，有力，手掌间有一层薄薄的茧子，看得出摸爬滚打的痕迹。

　　“应该是射击时被套筒回弹划伤了，只是皮外伤，不要紧。”江淮生检查完说道
　　“以后记得，握枪的时候手不要太靠上，要这样握——手指不扣扳机的时候要放在这里”
　　他说着拿起那把□□，给李南枝示范了一下。
　　都到这步田地了，江淮生竟然教学起来，一脸认真的样子把李南枝逗笑了
　　“你比李南乔那个家伙靠谱多了，他都没教过我这些，”
　　“是吗？我还以为你的枪法是你哥教的呢”
　　他一醒来就看到了那两个□□成员身上的枪伤，一个在肩膀一个在膝盖上，不致命却能够令对方失去行动力。即便是近距离射击，可在如此匆忙间这也算是很不错了。随后他想起了李南乔曾经说自己有个实弹射击俱乐部。
　　“他呀，顶多教了我十分钟。然后就让我自己拿□□练着玩了”李南枝撇了撇嘴，
　　“不过他也说了，我天生有枪感，属于天才型选手，这大概算是我们老李家的遗传吧。”
　　她想做个拽拽的表情，可岂不知配上她缠着纱布湿漉漉的脑袋，怎么看都极具喜感。江淮生终于也忍不住笑了。
　　“是，准头不错。不过下次可别这么冒险了。”
　　李南枝哼了一声
　　“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能从吕宋警察局借到装备的？”
　　“这没什么，出示一下国际刑警护照就可以，凡是国际刑警组织成员国都有义务配合跨国执行任务。”
　　李南枝歪头盯着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一个炎城的小警察怎么会有国际刑警组织护照？难道说，你以前参与过什么跨过大案子？”
　　“呃，这个就不能跟你说了”
　　“嘁，不说拉倒”
　　她想了想，“那你说说怎么挑事让缅甸人跟姓陈的手下打起来的总可以吧”
　　“这个很简单，缅甸□□和姓陈的本来就不对付，我听宿雾的警察说他们过去一年经常发生冲突。缅甸□□的本营在市区，我去了一趟，谁知道正好碰上他们的人运送一笔现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反正我给半道截胡了。然后故意留下了车辆线索，引着他们追踪到了陈氏帮派的大本营，然后就打起来了……”
　　李南枝鼓掌
　　“哇哦——不愧是江队长，这一招祸水东引干得漂亮，佩服佩服”
　　两个人说着话，渐渐忘记了伤痛和即将到来的命运。不知不觉越靠越近。李南枝渐渐觉得头有些晕，也不知道是因为脑袋上的伤发作了，还是因为空气变得稀薄了，她忍不住把头靠在了江淮生的肩上。
　　海水的味道越来越重了，手灯的光能照到的地方有限，但李南枝已经感觉到海水正在慢慢蔓延过来。虽然这里是最甬道的高处，海水未必能完全淹没这里，但一个潮汐的时间有十二个小时，如果整个涵洞都被海水封住，空气不流通，即便不被淹死，迟早也会因为空气耗尽而窒息的。
　　“你说，咱们会死在这儿吗？”
　　“不会的，一定有转机的”江淮生摸了摸的脑袋想安慰一下，谁知，李南枝忍不住“嘶”一声。
　　“啊对不起对不起，忘了你头上有伤。”
　　“没事，也不太疼”李南枝也学着他的语气满不在乎，江淮生看着她这样，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还没问你这伤是怎么弄的？他们打你了？”
　　于是李南枝就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江淮生听着，拳头渐渐攥紧了。
　　“这些该死的，等出去了，想办法找他们算账！”
　　“算了，反正他们也没捞着什么好果子。”李南枝扯了扯着嘴角，想起来自己把一仓库的女孩子都救走了，顿时就觉得自己非常NB。就算是死，也有了意义。
　　“不过，比起那个恶心的牢房，我倒是更愿意死在这儿，起码这儿还挺干净的”
　　李南枝自嘲地说着，其实她还有下半句没说——和你死在一块儿，也不错。
　　江淮生的视线落到一旁，沉默了。
　　水已经没过了拐角，淹到了手灯的光照到的地方。他们都意识到了，死亡可能真的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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