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树之夜

　　窦欲达走到昆哥面前，昆哥和他说着什么，光叔在旁边不停地点头。李萧龙猜大概是和音乐相关，昆哥在说时舞动双手，似乎是弹吉他一样的动作。

　　‘解冻’的人渐渐多起来，窦欲达时不时被走动的人群遮蔽。

　　李萧龙不得不探出脑袋，朝窦欲达在的地方望。

　　窦欲达穿着一件白T恤，手插在裤兜里，很随意的姿态。

　　昆哥说了什么，窦欲达也伸出手，在空中里比了比。和昆哥有点不太一样，他的姿势更轻柔，好像一切在他眼里，都是轻快和简单的。

　　“哎，要一罐啤酒。”突然，一个墨绿色的身影挡住了窦欲达。

　　李萧龙许些茫然地朝走到柜台前的顾客看去，好一会才回过神。

　　“哦……”他转过身，转过头指柜子里的东西，“您要什么牌子的？”

　　“那个吧。”顾客随意地指了指。

　　顾客给了钱满意地走开了。

　　接下来又是好几个顾客，有些刚入场，需要一些酒精炒热同来人之间尴尬的相处；有些来了很久，想用饮料、啤酒和糖果维持彼此友爱和谐的面孔。

　　李萧龙给完一个女孩她想要的巧克力。

　　她接过去，没走，仍然专注地望着李萧龙。

　　“怎么了吗？您是还想要什么？”李萧龙不知所措地问。

　　女孩眼神闪烁：“我觉得你挺可爱的，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

　　“啊？”李萧龙一愣，“不、不用了吧，我要工作……”

　　他拒绝得掷地有声，反而逗笑了女孩：“你怎么这么紧张啊。”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她伶牙俐齿地问。

　　李萧龙迅速地看她一眼，没吭声。

　　女孩明白了，噗嗤笑一声：“行吧，小柜员，我就说这么大的地方，你形只影单的。”

　　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人群。

　　李萧龙这才舒缓下那口气。

　　顾客有时一波接着一波，有时一个也见不着。

　　李萧龙坐在重新变得空荡荡的柜台里，凝视眼前拥挤的人群，看上去没有想来买东西的。

　　他想起女孩那句话。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他的视线一点点地扫过在几分钟里就不知道会发生多少变化的人群堆。

　　他很快再次发现了窦欲达。

　　窦欲达还在和昆哥他们说着话，这时氛围似乎轻松了一些，昆哥频繁带着微笑，拍拍光哥的肩膀。

　　窦欲达放松地抱着肩，李萧龙能看到他的侧脸。

　　一个女孩站在窦欲达旁边，凯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大概到人声太过于嘈杂，凯莉踮起了脚，在窦欲达耳边说什么。

　　她说话时，窦欲达偶尔转过头看她。

　　李萧龙多看了好几眼。

　　谢飞飞和璐姐穿过人群，走到他们面前，也说起来。

　　没说几句，谢飞飞转过头，朝柜台指了指。

　　李萧龙赶紧低下头看着柜台。

　　好几秒后，他抬起头来。

　　他们已经走了过来。璐姐拍拍昆哥的肩：“……我们坐着聊吧。”

　　谢飞飞走到李萧龙旁边：“萧龙，给我椅子。”

　　李萧龙把柜台里的好几把重叠的塑料椅递给她。

　　谢飞飞把套在一起的椅子一个个抽出来，放到柜台旁边。

　　窦欲达还是像刚刚一样，自然地坐到李萧龙旁边的那个位子上。

　　凯莉看了看谢飞飞放的椅子，挨着窦欲达坐下来。

　　“哟，挨得真近呢。”她刚坐下，昆哥就调侃。

　　凯莉大方地一笑，没说什么。

　　李萧龙闻言，抬起头看了看。

　　凯莉和窦欲达的椅子挨得挺近。

　　他恍然想起在楼上，那两张椅子紧紧靠拢的一幕。

　　他抿起嘴唇，移开眼睛。

　　“有点热啊。”谢飞飞扇扇风。

　　“我给你们拿几罐啤酒吧。”璐姐干脆地站起来。

　　李萧龙不太想喝啤酒，他侧过头，小声地：“璐姐……”

　　璐姐没听到他说话，已经开了柜子，拿出了相应人数的啤酒。

　　他有些犹豫地看着，似乎已经错过了说的机会。

　　“璐姐，我要汽水就行。”窦欲达突然喊她。

　　“啊？你不要吗？”璐姐惊讶地说，“行吧，你要什么味的？”

　　“橘子味的。”窦欲达说。

　　她放回一罐啤酒，另外从柜台下拿了橘子味的汽水。

　　璐姐把啤酒分给他们，又递给窦欲达汽水。

　　窦欲达接过去，看了一眼正打开啤酒罐的李萧龙，轻声地：“李萧龙。”

　　“啊？”李萧龙回过头。

　　“咱两换换吧。”窦欲达说，“我想喝啤酒。”

　　“行啊。”李萧龙眼睛一亮，他更喜欢橙子汽水。

　　他们交换过来，李萧龙小心翼翼地开他的汽水罐。

　　光叔在一旁看到，笑着说：“你两这交换的，还不如最开始就给李萧龙汽水。”

　　谢飞飞“嘶”一声，狡黠地望着他们：“我怎么觉得窦欲达一开始就是帮李萧龙要汽水啊。”

　　“啊？”昆哥茫然地说。

　　谢飞飞转过头，看向璐姐：“刚刚璐姐拿啤酒时，我听到萧龙喊了下她，但璐姐没听见。我感觉是他不想喝啤酒，但璐姐没听到，接着窦欲达才说他不要啤酒，要汽水。”

　　璐姐反应了一会：“哟，我没注意到。”

　　“是吗？你刚刚是帮李萧龙要的啊？”昆哥听懂了，来了精神打趣。

　　窦欲达坦然地：“我随手给的，没想那么多。”

　　李萧龙在旁边听着，反而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汽水罐。

　　“挺体贴的啊。”光叔调侃。

　　“难怪李萧龙那么惦记你，确实是好朋友。”昆哥手放在椅子上。

　　窦欲达稍稍睁大了眼睛，看起来有些困惑。

　　“你不知道吧？”昆哥笑言，“今天李萧龙打电话来告诉我他回来工作，专门问晚上你在不在。”

　　李萧龙抓紧了汽水罐，好像这样就能挡住什么。

　　但他仍然感觉到窦欲达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真的？我还不知道呢？”

　　那回答李萧龙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因为窦欲达的声音和平常一样轻快、平和。

　　好在很快他们转移了话题。璐姐把聚焦点重新投射到窦欲达身上：“窦欲达确实挺细心的，蛮能照顾人。”

　　“我也这么觉得。”光叔认可地说，“我还记得……”

　　李萧龙在话语的缝隙里抬起头来，放松地喘一口气。

　　他感觉一道隐隐约约的视线，侧过头。

　　窦欲达轻巧地动了下，似乎在看正对话的璐姐。

　　那视线像是错觉。

　　灯光湿淋淋地照着窦欲达，从额头到耳角，呈现深浅不一的色彩。

　　李萧龙小心地打量着，又心不在焉地听璐姐他们继续说话。

　　窦欲达突然稍微侧过脸，又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正好和李萧龙谨小慎微的斜看撞上。

　　李萧龙愣了一下。

　　但窦欲达看起来心情不错，甚至包容了李萧龙的愣神，轻轻地朝他笑一下。

　　“哎，窦欲达……”昆哥突然喊窦欲达。

　　窦欲达移开了目光，挺愉快地说：“嗯？”

　　“我们是在想，你这么体贴，以后你女朋友一定很有福气。”昆哥用调侃的语气说，边朝窦欲达旁边那张椅子看了看，“是吧，凯莉？”

　　凯莉被提到，笑着抬起眼睛：“你说什么呢？听不太懂。”

　　她微笑着侧过头，随意地看了看窦欲达。

　　“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听不懂啊。”昆哥迅速抓住了她的目光，“你在看谁啊？”

　　凯莉跟着笑，就是不接话。

　　“其实我觉得窦欲达和凯莉还挺配的。”昆哥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你是说不接话这方面吗？”谢飞飞说。

　　“你不说我还忘了呢，没问过另一个当事人。”昆哥恍然醒过来，“窦欲达，你觉得凯莉怎么样？”

　　窦欲达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啤酒：“什么怎么样？”

　　“和你配不配？”昆哥笑着说。

　　窦欲达笑了笑，垂下眼喝了口啤酒。

　　“两个都不说话。”昆哥看他两这样，一昂手，问剩下的人，“你们大家觉得，凯莉和窦欲达看起来怎么样啊？是不是还挺配的。”

　　他最先看向了李萧龙：“萧龙你觉得呢？”

　　李萧龙吓了一跳：“啊？”

　　昆哥看他这样子，笑了：“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觉得他两配不配？”

　　李萧龙不知所措地看了看窦欲达。

　　但窦欲达只是侧过头，专注地看着他。

　　窦欲达没说话，更没解围，好像置身事外。

　　其他人也看过来，等待他的回答，似乎想听到肯首或者其他的答案。

　　这是一个蕴含着某种意味的玩笑，只需要用另一个玩笑，或者无伤大雅的戏谑轻轻地揭过，引起另一阵欢笑。

　　但李萧龙感觉有点不舒服，这不舒服甚至接近于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

　　等他回答的人包括凯莉。

　　她和窦欲达的椅子正靠在一起。因为她侧过头看他，所以朝着窦欲达的方向，那两张椅子看起来离得更近了一点。

　　从李萧龙这个视角，能看到他们的肩膀离得很近。

　　李萧龙坐的板凳好像长了钉子，引起他一阵阵的疼痛、瘙痒。

　　“哎，李萧龙？”昆哥奇怪地看他。

　　李萧龙抬起头，发现他们仍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摸着耳朵，干巴巴地回答：“挺好，挺配的啊。”

　　说完这话，他没有看任何人，视线立刻回到凯莉坐的板凳上。

　　凯莉的手放在椅子上，十指紧紧地抓住了椅子的边缘，细致地抚摸椅腿。

　　听到他这回答，人群爆发出一阵兴高采烈、带有玩笑的笑声。

　　李萧龙恍然地抬起头。那些带着笑容的面庞因为李萧龙嘴里心不在焉的回答，看起来都变得那么愉快。昆哥举着啤酒罐，吹了一声口哨，光叔靠着柜台，猛喝了一口酒。凯莉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脸还有淡淡的红……

　　这热烈的氛围，让李萧龙有些茫然。

　　他本能地看向窦欲达，像想抓住一棵让人安心的稻草。

　　窦欲达没跟着一起笑，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怎么了？

　　“哎，差不多到跳舞的时间了。”李萧龙正有些忐忑，昆哥又说话了，这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璐姐翘着二郎腿，看向了时钟：“是差不多了，我去准备下音乐。”

　　“我和你一起去吧。”昆哥愉快地站起来，“你们年轻人慢慢聊啊。”

　　“行。”谢飞飞接过话题，“我正好有个关于专辑的话题。”

　　李萧龙趁着这个空档，试探地：“窦欲达……？”

　　好一会儿，窦欲达才转过头。但他没说话，有些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李萧龙愣住了，有瞬间他以为这是错觉。

　　他不确定地：“窦欲达？”

　　窦欲达没再理他，而是侧过头和凯莉说了些什么。

　　李萧龙不知所措地坐在位置上，好像有个人捏住了他的四肢，半天他都动弹不得。

　　他安静地坐在原地，舞厅里突然放起的音乐刺拉拉地钻入他的耳朵。这代表着昆哥他们调好了设备，开始了又一个平凡的舞厅之夜：一个又一个人在音乐声里进入舞池，一个又一个人跟着音乐开始唱歌。

　　凯莉突然“刺啦”从她的座位上站起来。

　　大家都被这动静吸引得抬起头。有人困惑地：“凯莉？”

　　凯莉抬起下巴，在裙摆两侧的双手难掩紧张，轻微地颤抖。

　　她对窦欲达说：“窦欲达，能和我跳个舞吗？”

　　她邀请的语调因为过于紧张，听上去有点尖。

　　李萧龙看不到窦欲达的表情，他正背对着他。

　　窦欲达的背脊像以往一样平静地起伏着。

　　几秒钟后，他站起来，椅子因为他的动静，在地上滑了几下，发出吱吱的声音。

　　“走吧。”他声音很轻柔地回答。

　　“挺好的嘛。”光叔调侃地说。

　　凯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正扭过脸看旁边的人，听到光叔这么说，才转过头来，却并没有再害羞，反而鼓起勇气地朝窦欲达笑了下，接着走向舞池。

　　窦欲达跟在了她身后，走的不快也不慢。

　　整个舞厅持续地充满了活跃的氛围。

　　窦欲达的背影在震动的舞曲声中，缓缓地滑入了舞池。凯莉这时回过头来说了什么。窦欲达似乎回了话，她羞涩地笑起来，转过头打量周围，接着双手不太放开地舞动起来，加入到那些忽隐忽现的人影里。

　　“萧龙。”似乎有人在喊他。李萧龙茫然地回过头，谢飞飞正审视地看着他。

　　“你感觉怎么样？”她莫名其妙地问。

　　“什么怎么样？”李萧龙说。

　　谢飞飞没有立刻答话，她目光极其敏锐地在他脸上扫了几下。

　　“当我没问。”她叹一口气，说。

　　李萧龙的目光回到舞池中。

　　刚刚窦欲达那目光，像一盘超长的磁带，在他脑海里不断地回放。

　　窦欲达给他的橙子汽水罐被他捂了一段时间，已经变得温热起来。

　　舞池里的人群埋没了窦欲达和凯莉，过了一会，李萧龙才又看到他们。

　　他们在舞池边缘，挨着一对搂抱的男女。李萧龙不知道他们跳的什么舞，看起来不太难，因为他们只是像舞池里大多数人一样，简单地摆动着双手。

　　凯莉后退一步，“哎呦”一声，不好意思地回过头去。

　　但她踩到的女孩只是简单地微笑：“没事的。”很快回过头，重新含情脉脉地望着一只手搂着她腰的男孩。

　　凯莉这才转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窦欲达轻轻拉住她胳膊、以防她摔倒的手。

　　看到她回过头，窦欲达就放开了。

　　凯莉又微笑了，但比起刚才的表情更为放松。而她的眼睛也随着那微笑，闪闪发光。

　　她说了什么，窦欲达回答了她。但似乎她没怎么注意听内容，仅仅是专注地凝望着窦欲达。

　　她看了一会，忽然朝窦欲达走近了一步，接着踮起脚，亲了下窦欲达的脸。

　　一切发生的很快，只在几秒内。

　　“李萧龙，你还好吗？”李萧龙听到光叔困惑着说。

　　李萧龙诧异地侧过头，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正闲聊的光叔和谢飞飞都担忧地看他。

　　“你脸色不太好。”光叔皱起眉。

　　“没有，我去上个厕所……”李萧龙含糊地说，没等他们回话，转身挤进人群。

　　也许今夜的‘解冻’人群确实拥挤，走在其中，他感觉到胸闷，无论怎么呼吸都喘不上气。

　　他飞速地走进卫生间，锁上门。喧闹一下就被搁在了门后，世界变得如此安静。

　　厕所里充溢强烈的消毒水的气味，花瓷砖湿漉漉的，挤满不少已经熄灭的烟头。李萧龙呆呆地盯着，什么也没想的，只是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花瓷砖变得出奇的平凡，那些烟头也让人看烦了。门外的声音从原本的令人慌张，变得重新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李萧龙舒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打开门，想到洗手台前洗个手。

　　窦欲达正站在洗手台前，听到声音，从镜子里看了看他。

　　“窦欲达？”李萧龙停住步伐，没想到会看到他，小声说。

　　他忽然想起在舞厅时窦欲达没有回答他。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这点，尴尬地低下头。

　　出乎他意料地，窦欲达说话了，尽管语气很平常：“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嗯？”李萧龙惊讶地抬起头，才注意到镜子里的自己。那是一个脸色苍白、眼睛闪烁的男孩，神情有些怯弱。

　　“哦，没事，可能没休息好。”他嘀咕，朝镜子那里走了几步。

　　“你来洗吧。”窦欲达手上还带着肥皂的泡沫，稍稍朝旁边退了点，让了一个空位给李萧龙。

　　“哦，好。”李萧龙拿过放在肥皂盒里的肥皂，手上很快起了一阵泡沫。

　　他嗅了嗅，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他偷偷地瞥了窦欲达几眼，窦欲达没发现似的，专注地把手伸到水龙头下，冲干净手，扯了几张放在台上的卫生纸，准备转身离开。

　　李萧龙忍不住了，叫住他：“窦欲达。”

　　窦欲达停住脚步，轻声地：“嗯？”

　　李萧龙想说些什么，但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半天，他小心翼翼地：“你在生气吗？”

　　窦欲达迅速地看他一眼，很快，他若无其事地说：“没有啊。”

　　李萧龙反而确定了：“……你在生气。”

　　窦欲达沉默了一会，抬起头看着他，表情是平静的：“既然你觉得我在生气，那你认为我是为什么而生气？”

　　李萧龙呆住了，他吞吞吐吐地：“我……”

　　很久，他都一直低着头。眼皮下的瓷砖一块连着一块，笨拙、凝固。

　　是为什么呢？

　　他好像知道那隐约的答案，但其中蕴含着强烈、让人无法忽视的隐约的危险，使他的心开始慌张、犹豫，茫然地说不出一个字。

　　窦欲达看着他的反应，侧过头，把卫生纸丢到垃圾桶里。

　　他叹了口气，语气不知道是不是李萧龙的幻觉，变得柔和了一些：“今晚回家好好睡一觉吧。”

　　接着，他转过头，走进舞厅。

　　几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的吵吵嚷嚷，边推挤、边骂着粗话走到洗手台前。

　　他们看到正半蹲在地上的李萧龙，都一愣。

　　李萧龙抬头，看到他们，站起来给他们让位子。

　　“小兄弟，你没事吧？”其中一位试探地问，还有浓厚的酒气。

　　“没事。”李萧龙勉强朝他们一笑，朝舞厅走去。

　　舞厅里原本五颜六色的灯光，已经变成更为宁静、明亮。人们醉意洋洋，也心怀平和地坐在沙发上或站在厅里，与彼此徐徐地唠叨。

　　李萧龙从人群里艰难地看向时钟，它像往常一样，不快乐、也不愤怒地报时：已经将近午夜。

　　他的伙伴们正在柜台附近收拾东西。谢飞飞正数着包里的东西，似乎确认物品全都完好无损。光叔边和昆哥说话，边随意地抖了抖已经背好的包。

　　有两个人的背影正对着他，李萧龙靠近过去，刚好听到几个人的对话。

　　“……那我送凯莉回家吧。”窦欲达说。

　　“行，那辛苦你啦。”谢飞飞点点头。

　　凯莉侧过脸，脸有些红地微笑。

　　“哎，萧龙，你刚刚跑到哪里去了？”谢飞飞看到他，隔着窦欲达和凯莉问。

　　窦欲达和凯莉转过身来。

　　李萧龙清了清嗓子：“去了趟卫生间。”

　　“真慢，我们都准备回家啦。”谢飞飞随口说。

　　李萧龙点点头，侧过头，从来没有发现时间流逝那样的看了看钟表：“哎，真的，我也差不多回去了。”

　　“时间是差不多了，下班吧。”昆哥也跟着看了看时间，点点头。

　　“行，那我走了啊，周六见。”李萧龙朝后退一步，像平常那样对他们挥挥手。

　　“路上小心。”不知道谁说。

　　李萧龙勉强朝他们笑了笑，尽管他的视线飘忽在外，根本没有看他们中的一个，尤其是窦欲达。他刻意躲开了窦欲达的视线，尽管他不知道窦欲达站在凯莉的身边，有没有在看他。也许没有，但是只要想到有的可能，李萧龙就感到心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他自顾自地走出‘解冻’，穿过马路，到了凉爽的河边。

　　河边两岸的灯光，像以往那样照亮河面，一片波光粼粼。

　　行人在这时已经变得稀少无比，只有偶尔的人影快速穿梭过桥面和马路。有时他们警惕地侧过头，看一眼河边。当看到那只是一个独自行走，看起来有点失魂落魄的少年时，他们就不感兴趣地转过身。

　　李萧龙没有注意他们的目光，即使有，他也并不在乎。他浑浑噩噩地向前走着，脑海一片放空。当走到桥头时，他停下脚步，无意识地朝身后的河岸一看。

　　背后没有一个人。

　　他当然知道。

　　但他还是揉揉眼睛，不知不觉鼻子一酸，眼眶也随之变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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