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

　　“两三天的时间太短，心理治疗不太现实，总要做个样子，”杨柠月一边开车一边说，“我还是希望你再去燕叔叔那里的，虽然他说你现在很好……”

　　南星泽深叹口气，他就知道……

　　“我知道你觉得我多想，但是我总是——”

　　南星泽侧头：“总觉得我会困于过去，止步不前。”

　　杨柠月扭头看他，眼圈发红有点点泪光，南星泽提醒她：“姐——你看路。”

　　杨柠月摆正身体，回道：“哦。”

　　“我理解你把杨瑞清看做是我的一个执念，”南星泽大拇指和食指揉着晴明穴，“我又不是只为了这一件事活着。”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南星泽身体惯性前倾。
　　杨柠月伸手挡了一下他的身体，看他被安全带弹回座椅靠背，就又转动了一下方向盘，将车停到路旁。

　　南星泽看着气鼓鼓的杨柠月，正准备说话，“我和肖予单独谈过了，”杨柠月声音平稳，看来情绪是缓和了，
　　“我也能看出来你喜欢他。”

　　南星泽：“……”

　　杨柠月没看他，自顾自说着：“当时觉得，有这么一个人能够作为新的牵绊也很好，这样你就不会一直那样冷冷清清，好像随时就能抽身离开的样子。”

　　南星泽自嘲一笑：“我离开了我能去哪里？”

　　听到这个，杨柠月忽地转过身体看向南星泽：“去哪里？！怕你去找爸妈了！怕你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南星泽惊愕一瞬，看着眼圈泛红的杨柠月，她明显很伤心，一双凤眼直直地盯着他，呼吸紊乱，眼神都是破碎的：“你的自憎超过了自我原谅……”

　　南星泽低头看着身前安全带上的纹理：“我不会，你要相信这一点。”

　　“……你不会，那姐姐也不会。”
　　杨柠月得了他的回答，又塞给他一句状似威胁的话。

　　南星泽轻笑一声，抬头看着车上的小黄鸭摆件：“如果这件事了了，大学时候我选信计专业吧？”

　　杨柠月愣怔片刻，眼泪终于无声地流下来，她慌忙找纸巾，南星泽伸手从前面抽出几张纸给她：“姐，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

　　杨柠月低头擦了眼泪，再抬头看他，眼圈泛着红，但是脸上带着笑：“好。”

　　南星泽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他们面容相似、性格相似。
　　初中后他强迫自己摒弃了一些外在的喜好，想把自己锻造地更坚强一些。

　　彼时的杨柠月，心里也是一样的。
　　但幸亏，姐姐长他几岁，没有像他一样困于一些没必要的事。

　　姐弟两人走进客厅，把之前做好的各类东西都分门别类的封好，然后在地下室选了个干燥的房间放进去，以防万一还加了锁。

　　这天下午，南星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很久，终于把想送给肖予的字写好了。

　　肖予特意叮嘱过不要装裱，等他拿到主宅自己要装。
　　于是南星泽将纸晾干，轻轻卷起来，用丝带系好放进纸盒里，然后打电话叫了快递。

　　傍晚，杨柠月陪着南星泽在小区北山坡下捡树叶，两人边捡边商量返校日期。

　　“我可以先回去，我离开实验室快三天了，”杨柠月抱着个小篮子，“实验总不能一直交给学弟学妹们。”

　　杨柠月实验快到关键的时候，每天跑胶和Westernblot都交给别人不合适，她这几天的午饭和晚饭饭点都会给实验室定外卖，还会点奶茶和小蛋糕给帮她的人。
　　虽然大家表示帮学姐的忙而已，这样太客气，但是杨柠月自己是从学妹的身份上来的，她认为总得做些什么。

　　南星泽挑挑拣拣着手里的树叶，头也没抬：“好，那你先回去，我再过几天坐高铁回学校。”

　　“嗯，这些是不是不太够？”杨柠月弯着腰，将一些顺眼的捡进篮子里，“烟烟——”

　　南星泽偏头看她：“什么？”

　　杨柠月眼睛向四周瞟了瞟，确定只有他们两个人，然后她谨慎开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呢？”

　　南星泽原以为她会问什么严肃的问题，听到这句话轻哂：“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说完又觉得这件事确实是一件严肃的事，便直起身站好。

　　杨柠月一看他一脸严肃，也慢慢起身，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具体来说——是达标运动会吧，那时候王闻野让我看了他高三之前的照片，还有他射箭的视频——”

　　“嗯……居然不是因为他本人吗？”杨柠月疑惑地问。

　　南星泽凝眉思考，半晌才缓缓说道：“也许有一见钟情吧——他返校第一天，现在想想，是我那段时间最开心的一天。”

　　杨柠月愣愣地看着南星泽柔和的表情，情不自禁伸出手捏他的脸——就像她以前那样。
　　她笑眯眯地说：“嗯，真好啊烟烟，有喜欢的人，喜欢的人也喜欢你，真是太好了！”

　　南星泽一怔，自父母离世后，杨柠月再也没捏过他的脸，再也没有比此时更轻松的了。

　　晚上两人吃饭的时候，快递小姐姐上门取件，登记好地址和联系方式，南星泽将快递单号转给肖予。
　　第二天是周五，珂姨帮肖予收了快递，留下晚饭就回主宅了。

　　肖予下了晚自习，屁股着火一样杀回蓝湾，点了视频申请，说要给南星泽看开箱视频。

　　南星泽上午送走杨柠月，现在整个别墅只有他一个人，他关了一楼的灯慢慢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看肖予开箱。

　　肖予固定好手机，用裁纸刀慢慢划开胶带，打开箱子。

　　箱子的填充物是枫叶，满满的一箱子红色枫叶，带着树叶独有的清新，这一片火红映入肖予的眼里。
　　他当即丢掉裁纸刀，双手轻轻插-进叶子里去，抓了满手再撒回箱子。

　　每片叶子都是干燥洁净的，南星泽和杨柠月捡了树叶带回家，放进水池洗干净，然后拿厨房用纸把每一片都擦干，才放进箱子里。

　　快递小姐姐来取件的时候，一边封箱一边感慨这样的填充物实在是有心。

　　肖予捏起一片轻抚，转头对着镜头里的南星泽说：“烟烟，我好喜欢这个礼物哦，这是把你那边的秋天送给我吗？”

　　南星泽好笑地看着傻乎乎的肖予：“你不是想要一幅字吗？字还在里面，叶子是填充物啊。”

　　肖予想刨出他的礼物，又不想弄伤树叶，一捧一捧将枫叶取出放在桌面上，直到他拿出卷轴。

　　他把卷轴缓缓打开，是熟悉的瘦金体。
　　写的是《上林赋》。

　　是班里最近都在讨论的，
　　“写《上林赋》，得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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