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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猴子
江沚汀赶紧止住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端端正正地坐好。
红盖头下的她扬起唇角,竭力露出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笑。这个笑容,她曾对镜联习过好多好多遍,就是为了在他揭开盖头的那一刻留下一个最好的印象。
章绪焱喝得醉醺醺,摇摇晃晃走过来时浑身都是酒气。
他越走越近,江沚汀的心跳声一点点放大、放大,心在胸腔里砰砰跳。
他拿起一杆秤,挑起她的红盖头,盖头下的她笑颜如花,明艳不可方物。
江沚汀规规矩矩地娇羞低头,眼睫如蝶翼般颤动,眉心处点缀着梅花妆,金步摇的流苏和垂珠垂落在她如云的鬓发旁,耳系明月珰。昔日清雅秀丽的面庞经过一番打扮竟别有韵味。
云鬓花颜金步摇。该芙蓉帐暖度春宵了。
章绪焱怔愣住,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上江沚汀灿若烟霞的脸颊,动作轻柔地像是不忍惊动她,仿佛江沚汀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梦境或者是气泡。
江沚汀脸颊僵住,她惊讶地抬起眼看向他,却发现,他深情的眼中像是月下波平如镜的湖面,温柔得让人就此沉溺沉沦也心甘情愿。
倘若孟莞尔看见此情此景,必会惊诧章绪焱的眼睛黏糊得能拉起老长的丝了,也必会直呼姐妹快扑倒这号男人,然后再给他生一堆猴子。
江沚汀只是失神地看着,心不受控制地加速狂跳,她的心魂,已然丢了。
悉数丢给了她的夫君。她希望,他能够捡的到。
章绪焱口中依旧轻柔地喃喃出声,“薇薇……”
声音轻得有若呢喃。
江沚汀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如遭雷劈一般周身僵住,动弹不得。浑身滚烫沸腾的血一下子冰冷下来,冻胀在同样僵住的血管里。脸颊也不再发烫泛红了。
心脏瑟缩了一下,她体会到了窒息的感觉。那颗破碎的心然后又顽强地缓慢地跳起来,一下又一下。
江沚汀强自定下神,手指陷进掌心,假装没听到一样若无其事地配合着章绪焱无声地笑。
然而江沚汀心里却在无声地哀泣、滴血。丈夫爱着别人却娶了自己,满心期待的新婚第一夜就得知了这个噩耗,还要配合着他继续表演。
他难得的温柔给的不是她,她只是一个被认错的小丑,偷享着别人应得的。
章绪焱俯身覆下来,高大的身躯在江沚汀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一如她心上。
温柔的吻如春日绵绵细雨一样落下来,从下至上滴落在江沚汀的唇上、鼻尖上、面靥上、额头上,最后虔诚地吻在江沚汀的眼睛上。
甘霖一样,滋润着心田,也凌迟着心田。
他的吻再度卷土重来,舌尖灵活地勾勒着她的唇形、再探入去扫着她一排排整齐细密的牙齿,并企图撬开牙关品尝她甘美的玉津。
江沚汀死死抵着牙关,咬他下唇想让他清醒清醒。奈何咬破了皮流出了血,他还是深吻着。似沉溺在一个醒不来的梦里。
章绪焱一把打横抱起江沚汀,欲行周公之礼。当衣衫尽褪,二人坦诚相对时,章绪焱像对待珍宝一样再度吻过她的脖颈、锁骨,渐渐往下吻去。
通往男人心灵的道路是胃,通往女人心灵的道路是X道。
然而,当二人真正在身体上融为一体时,江沚汀身体上是被撕裂成两半的痛感,心灵上也是拿钝刀子来回切割的感觉。
钝刀子割肉,一下割不动,来来回回地磨碎磨出印来,再用尽力气地切下。不是手起刀落的利索,却是久尽折磨的残忍。
江沚汀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她死死地咬紧牙关绷住嘴唇,不让任何痛呼外泄。为了让自己能转移注意力,一遍遍地回想起他的那声轻唤。
死鱼一样躺在那里,似任君采撷。
江沚汀昏睡过去。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章绪焱亲了亲她的耳垂,发出一声餍足的喟叹然后长臂揽过她,低声叹息:“是我没控制好,累坏了吧快睡吧。明早就不拜父母了。”
江沚汀头脑混沌,沉沉地想,就再贪恋一夜这不属于自己的温暖吧。明早,指不定有什么风暴呢。
***
春宵苦短日高起。
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江沚汀迟迟醒来,浑身像被碾压过一番。
身侧已无人,探手摸去只摸到一片冰凉的被褥,可见他已离去多时。
也不知,他醒来会是个什么反应,像不像自己昨晚听到他亲昵地唤其他人“薇薇”时的反应。
苍天饶过谁。
江沚汀对自己这不合时宜的好奇心颇感无奈。
她绾起妇人的发髻,收拾妥当后,忍着身上心上的不适,去给公婆敬茶请安。莫论章绪焱不爱自己,就算他爱自己,那也得诚心孝敬他父母,不得恃宠而骄。
她时刻恪守着大家闺秀的规矩和条框。
***
“父亲,请用茶。”
“母亲,请用茶。”
江沚汀恭谨地依次奉上两盏茶。
章父章母对她这顺利的改口很是欢喜,给了她很厚实的一个大红包。
这红包厚度可是有讲究的,越厚越代表着公婆越欢喜这新妇,也寓意着早生贵子。
这章家本就富得流油,江家也不缺钱,都铆足了劲地给新人钱物。钱对于两家都是小意思,但关键的是钱背后代表的意思。
江沚汀双手接过红包,脸微红,嘴角抿出一丝笑意,温婉娴静地道谢。
***
深夜章绪焱迟迟归来,之前他一直待在外面忙着学校里的事情,因为一想起前夜发生的事便反感且抵触自己竟碰了那样一个古板且死气沉沉的旧式女子。
喝酒误事。痛悔漫上心头。
最为关键的是,父母双亲都渴望早日抱上大胖孙子,他们像任何一对传统的中国父母一样对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有着病态的执着。
此后还要无数次地碰那个女人。章绪焱顿感一阵恶心。
另一方面,他深感对不住白嫱薇。白嫱薇是学校出名的美女和才女,虽是高岭之花不可攀,但也受到无数人追捧,章绪焱自然也不能免俗,他起初对她是只远观而不敢亵玩,后来情难自已苦苦追逐了女神数月。他加入了白嫱薇所在的话剧社,二人都是颜值担当又才华横溢,男女主角的戏份常常由他们二人来扮。
她扮朱丽叶,他就扮罗密欧。她是公主,他就是骑士。
她是祝英台,他就是梁山伯。她是唐婉,他就是陆游。她是韦从,他就是元稹。她是杨玉环,他就是唐玄宗。
凄美的爱情故事被二人演了个遍,到头来,你我皆是戏中人,已分不清戏里戏外,结果戏却完美地为现实埋下伏笔。
后来,他时常给白嫱薇送礼物,约她同游,宁可不坐家里的车也要护送她上学。
女神的芳心在他猛烈的攻势下终被俘虏。他未曾告知过白嫱薇他有未婚妻的事实,他害怕他一说出口她就会立马离开他。同时,他也想借此跟家里人抗争一把,哪怕有微小如丝的希望他都愿意试上一试。
若斗得过,那就得偿所愿,若斗不过,那就冷落那个倒霉的女人,任她一人在后宅孤独终老、自身自灭。等到时机成熟就再挑一挑她的毛病,考量着离婚。
他不想委屈白嫱薇,可若实在斗不过,这笔买卖也不亏。江沚汀可精明得很,把自己父母哄得很好。然而自己目前要干大事举大计,就离不开父母的襄助。钱是第一要务,章江两家坐拥天下半数财富,是自己事业有力的臂膀之一。
卖身求财,呵呵,自己何时无能至此。章绪焱一拳捶在桌子上,这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用。
今日白天时,他早已无奈又自责地向白嫱薇坦白,并承诺自己会早日离婚给她一个未来的,让她等着他。
白嫱薇泪如雨下,端的是一枝梨花春带雨,她哽咽着声音道:“绪焱,对不起,家里人早就安排好婚事了,我之前没敢告诉你。我们就此别过吧,往后各自安好,以后就是好朋友了。你也不要再念着我了,莫辜负了你妻子。”
她不提江沚汀倒还好,一提起来章绪焱就满心怒火直烧到头顶。
对于白嫱薇说的头一句话,章绪焱略感失望地看着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大掌抓住白嫱薇的臂膀,“告诉我,你要嫁给谁?我要知道你日后过的好才能放心!”
若白嫱薇真的能过的好,还能怎样,祝福和远观便是了,一如初识她时。
白嫱薇别开眼,眸光微闪,“你以后就知道了。”
“是谁?他是不是不好?”章绪焱难得吼道。
“不,他是邹致文。”
邹致文,他们的同学邹致衍的兄长。是本校的高材生,后来去了某著名军校。听说现在跟着蔡锷将军参与护国运动。
章绪焱心头泛酸,嫉妒感翻涌上来。他看着白嫱薇不自然的反应,有种不妙的预感,他心头划过一个想法,“你,莫不是喜欢上他了?”
“我……我当然不会忘记喜欢你,怎么会喜欢他?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真心?”白嫱薇质问他,眼里泪光闪烁。
但章绪焱很失望。
***
章绪焱想起白天的污糟事,心头烦闷得紧。失恋加上前夜的事,他满腔怒火无处宣泄。
一路憋着回到家,看着江沚汀一副不言不语逆来顺受的样子,又想起昨晚的乌龙导致她行走艰难,难得大发良心地不想发火了。
只是浓眉紧紧地拧到了一起,眉心攒成的结能勒死个人。她一个土包子,懂什么。
江沚汀依旧面上平和地招呼他,并出声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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