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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几千人组成的庞大队伍缓缓前行,小杞拿起小桌上的茶壶,为丁丁和蓝玉庭各斟了一杯。此次出行,丁丁指定小杞在御辇之上随行伺候,易明忠和静秋则带着十名宫女和宦官坐在后面的马车上。除了这些人,随驾的还有包括薛听雨在内的七八名官员。
丁丁拿过茶杯,对蓝玉庭道:“你入宫之后头一回出来,感受如何?”
蓝玉庭微笑道:“还好……”
“路上要走一两天,朕让静秋她们整理了一些书带着,无聊时可以打发时间。”
蓝玉庭摇摇头:“臣更想跟陛下您聊天。”
丁丁道:“也好。那……聊什么呢?”
蓝玉庭想了一想,道:“之前听宫里的人说,本次科举的状元,没有门牙?”
丁丁哑然失笑,道:“这是谁学的舌?想必是见你在宫中无聊,专拣这些笑话说给你听。”
蓝玉庭瞪大了眼:“这是真的?”
“他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没有门牙的——”丁丁瞟了小杞一眼,他正在整理小桌上的东西,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不过此人也确实有些才能,不然朕怎么会点他做状元?”
见蓝玉庭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丁丁浅笑道:“可惜他已经被朕发派出去了,你见不到。不过,就算没有状元,今日随行的人里,还有一个榜眼呢。”
说着,她伸手掀起帘子,指指不远处骑马随行的薛听雨道:“瞧,就是他。”
蓝玉庭好奇地顺着丁丁手指的方向看去,由于相距太远,他直起了上身,将脑袋凑到窗边。看完之后还感叹道:“啊,好年轻啊。”
小杞轻咳一声道:“陛下,贵侍,请注意仪态……”
蓝玉庭眨眨眼,缓缓地坐正了身子,敛去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小杞公公提醒得是。”
丁丁看他这一副故作正经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心中甚是愉悦。她拿起茶杯,却见蓝玉庭直直地望着自己,神情古怪。
丁丁微微挑眉道:“怎么了?”
蓝玉庭像是突然惊醒了似的,连忙偏过头,道:“没……没什么。”
丁丁望着他耳尖泛起的一抹粉红,心中似有所觉,将茶杯凑到唇边抿了一抿,沉默不语。
车厢中的寂静令蓝玉庭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近来他越来越容易看着陛下发呆了。她笑起来的样子,好看得让他移不开眼睛。他的目光时常无意识地在她粉色的脸颊、嫣红的唇瓣、长长的脖颈上停留,当她直视他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心跳加快,嘴唇发干,有时候甚至会生出一种冲动,想要抱抱她,亲亲她……
蓝玉庭垂下眼眸,神色间有一丝黯然。
入宫之前,教导他礼仪的宦官曾经特地提醒过他,身为皇上的贵侍,是不可以主动向皇上求欢的,更不可以强迫皇上……否则将会面临非常严厉的惩罚。
可是,要陛下主动地亲近自己……不可能的吧,且不说她现在还在守孝,就算是过了孝期,她也不会对他产生同样的想法的。他比陛下小三岁,也许在她眼里,自己还只是个小孩子。蓝玉庭回想起上车之前女皇和何岳说话时,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气氛——那是他和女皇之间从来没有过的。女皇待他很温柔,会精心为他挑选礼物,会细致周到地安排他的生活,考虑他的需要。可是,她面对自己时,从来没有过那种欲语还休,惆怅缠绵的表情……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心口又酸又热,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抬起头,女皇正对着他微笑,伸手推过来一本书道:“这个你拿去看吧。车驾还未出城,外面也没什么景色可看,等到了城外,便可以一边看风景一边聊天了。”
蓝玉庭拿过那本书,低头翻了翻,原来是一本游记。他抬眸看看女皇,她正拿出一本奏折垂头看着,小杞熟练地拿出便携的墨盒,将紫毫笔送到她手上。
车外是寂静的街市——因为女皇要出行,所以一路上要经过的街市全都被戒严了。耳边只有杂沓的马蹄声和铠甲兵器的金属撞击声。
蓝玉庭默然听着那单调的声音,手中的书好久都没有翻动一页。
一个时辰之后,大队终于来到京城的西门之下。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丁丁合上奏折,巍峨的西门城楼透过薄纱制的车帘,落入了她的眼帘,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丝莫名的兴奋——这是她重生于这个世界以来,头一次踏出京城呢。
素白伞盖的天子御驾由十六匹骏马拉着,缓缓地驶过城门甬道,所到之处,守门的军士纷纷下拜,山呼万岁。
丁丁侧身对蓝玉庭道:“玉庭可有离开过京城?”
蓝玉庭合上手中的游记,答道:“有过几次。大多都是跟朋友出城游玩,只有一次是随母亲到常靖探望父亲。”
丁丁笑道:“这么说来,你倒是比朕自由多了。”
蓝玉庭垂眸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要是喜欢,哪里去不得?等您不忙的时候,臣陪您把大兴朝的胜景都一一看过,好不好?”
丁丁一怔,沉默了片刻后道:“好啊。”
蓝玉庭抬头直视着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跟不安:“陛下您可要说话算话。”
丁丁缓缓敛去了面上的笑容,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之后拍拍他的肩膀,轻叹一声,没有回答。
若她还是定安公主的话,可能会很高兴地向他保证会说话算话吧。可是作为一个皇帝,肩上沉重的担子让她无法任性。
车中一时又寂静下来。蓝玉庭咬了咬唇,心知以女皇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像他希望的那样抛开那些繁杂的公务,陪他去游山玩水。
过了片刻,他强打精神,笑着问起这几日的行程,丁丁也乐得抛开刚刚的话题,和他讨论起来。
出城十几里之后,屋舍渐稀。丁丁挪到了窗边,向外望去,只见碧天空阔,四野平旷,令人精神顿时一爽。
时值深秋,衰草遍地,空气如水洗过一般清澈干净,极目处有几痕远山,一带疏林,几只白鹭悠然从树梢掠过。
丁丁有些贪婪地看着面前的景色。穿越后,她一直待在深宫之中,即使偶尔出宫,也不过是在街市上随便逛逛,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般天然的景致了。
她的目光一转,落在不远处的薛听雨身上。
薛听雨骑着一匹栗色马,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后面。这个人身上有一种极静的气质,连落到他身上的阳光都仿佛凝固住了。一阵秋风来,掀起他官帽背后的飘带,他抬眸,那双幽深而清澈的眼睛直直向丁丁望过来,令她顿时心跳漏了一拍。
丁丁向后挪了挪身子,转开了视线。
队伍缓缓前行,不知不觉时间已近正午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队伍前方逐渐接近马车,丁丁挑眉,对小杞示意,小杞探身出去看了看,道:“是拓跋将军。”
丁丁微微点头道:“让他过来吧。”
话音刚落,只听负责护卫御辇的几名亲卫惊呼,丁丁猛然抬头,却见拓跋皓已经到了马车旁边,正透过侧窗对她微笑。
丁丁面无表情地道:“拓跋小将军。”
拓跋皓仿佛没看到她的冷脸似的,笑得越发开心,露出两排牙齿,衬着他小麦色的肌肤,白亮得晃眼:“陛下,此去十多里远的地方有一所驿站,正好供大军休整。陛下可要在那里歇歇,顺便用个午膳?”
丁丁冷冷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也好。”
拓跋皓又是一笑,即使是对他刚刚的行为有些不满的丁丁也不得不承认他笑得很好看,令她心头乱迸的火星顿时熄灭了一半。
“那末将就去传令了,陛下请安坐,没多久就能到了。”说着,他扬手一抖缰绳,□□的黑马灵巧地转了个身,向来路飞奔而去。
丁丁望着他的背影,拓跋皓的黑马长得跟苍雷有些相似,但比苍雷更为神骏,四蹄雪白,奔跑起来十分养眼。这匹黑马加上他那身特别的黑甲,在众多骑兵中甚为显眼。蓝玉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道:“好俊的马儿,比起轻雪来也丝毫不差呢。”
丁丁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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