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横滨住着一条龙

　　世界上所有的惊喜和好运，都是你积累的温柔和善良。

　　“令？令！令酱！又在发呆了！”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起来，一把揪住了眼前不断乱晃的东西。

　　“不许叫我令酱！”

　　“痛痛痛！太使劲了令！”

　　傻瓜鸟的活力满满叫声终于使令从回忆中惊醒。

　　“真是的，这么重要的时刻，气氛都被你们两个破坏了。”

　　钢琴人一脸无奈，上前将最后一份资料交给被所有人围在中间的中也。

　　“令找到了一部分你小时候写的日记，虽然只有几页，但是错别字可不少呢。”

　　“这可是周年纪念礼物哦中也。如果下次再被问到那个无聊的问题，就把这些东西亮给对方看看吧。”

　　所有人都在微笑，中也依次看了看他们。

　　钢琴人，傻瓜鸟，外科医生，冷血，公关官，令。

　　自己的伙伴，港口黑手党的精英。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中也像是要刨根问底一样追问道，脸上是夹杂着一丝不安的表情。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不是伙伴吗？”

　　所有人都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令突然想起了什么。

　　“是因为‘羊’吧。”他耸耸肩，“中也，‘羊’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既然加入了组织，有时候也稍微依赖我们一下怎么样？”

　　中也低头注视着手里的照片——照片上的是五岁的他——不是在看照片上的东西，而是照片本身。就好像照片本身就是所有的答案。

　　“中也，恭喜加入黑手党一周年！”

　　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又说了一遍。

　　中也在一瞬间露出了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忽然背过身去，对着门口大喊。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他的声音大到不必要的地步，“也就是说，你们的目的就是让我看到这些，想让我感动得哭着道歉，你们就是这么想的吧？”

　　“嗯？并没有……”不知是谁小小地噗了一声。

　　“我可不会上那种当，听好了，我绝对不会上当的！”中也背对着大家，迈着粗暴的步伐向门口走去，“我回去了，别跟着我！听见没！谁都绝对别想看我的脸！”

　　钢琴人对着令和傻瓜鸟眨了眨一只眼睛，然后对中也说：“是吗？中也要回去的话那就没办法了。按照我的计划表，之后的流程是全体成员一起打台球决胜……那就只好我们自己来了。”

　　“即使主宾回去了也要打吗？”公关官扬起眉毛。

　　“没办法的事。幸好还有不少酒。久违地玩一玩，消除工作上的烦恼吧。第一名还有奖品哦。”

　　“奖品是什么？”

　　“唔，那要拿到冠军才知道呢。”

　　“呜哦！那中也再见！路上小心！今天的奖品就由我收下了！”令兴奋地冲着门口挥手。

　　“随便你们！”中也一脚踹开店门大步走了出去。

　　“我打赌，三十秒。”

　　“那我赌二十五秒，不能更多了。”

　　“我压二十秒，中也出去的时候耳朵都红了。”

　　“拍照了没有？”

　　“没有，但是……我录像了。”

　　“真有你的！到时候给我一份！”

　　“我也是。”“我也……”

　　“你们这群混蛋！不许用我打赌！”中也一把推开店门，他的表情像是混杂了恼怒和害臊，“今天的奖品都是我的！快点解释规则！”

　　“好耶！我赢了！”

　　“混蛋——”

　　之后的时间，这里就像是普通的台球酒吧一样。

　　球相互撞击的声音、脚步声、欢呼声、叫骂声、呻吟声、玻璃杯碰撞的咔嚓声、球落地的声音、年轻人的笑声。仿佛世界上随处可见的景象。#

　　如果把室内所有人的资产加起来，恐怕可以买下整个住宅区。但那种特别在此时丝毫看不出来。这里只有随处可见的普通年轻人间的对话。

　　“你看到了没有！中也被我们攻击的时候都吓傻了！像根木头一样！这都是我的主意哈哈哈哈哈哈！”傻瓜鸟坐在吧台前，令则是站在酒桌内侧，手里捏着一把冰锥上下翻飞。

　　“看到了，你们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我还以为真的要打起来呢。”

　　“令你不也是？龙角都快怼到中也脖子上了。”

　　“我有分寸的好吗，根本没碰到。”

　　很快，一块圆润的冰球落入杯中。

　　“我最近新学的技巧。”

　　啪啪啪啪——傻瓜鸟很给面子的鼓掌。

　　令在玻璃容器中倒入威士忌，将酒杯推给他，抬眼看着远处台球桌上显眼的赭发身影。

　　中也和他不一样，令在调查的时候就发现了。

　　他的过去是神的剧本，是被安排好的，清晰到令人绝望的用文字记载在纸上的板上钉钉，连一丝意外的可能性都没有留下。但是中也是不同的。

　　之前中也的记忆里只有无边的黑暗，每每被提及此事都会牵动他看不见的伤痛，一遍一遍反复揭开触碰到内里腐烂的血肉。

　　但黑暗就意味着未知，未知就有可能性。现在，他们填上了这道沟壑。中也有了过去。

　　真好啊。

　　令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和众人一样是普通的香槟。

　　即使是像他这样的人，这个时候也不过想增添一丝归属感罢了。

　　“还有谁想来？”

　　“我来我来！”傻瓜鸟仰头吨吨吨灌下一杯烈酒，狂奔着上去替换刚打完一轮的人。

　　中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带着满脸的肆意笑容坐到令的面前。

　　“听说你学了调酒，露一手呗。”

　　“那就给中也来一杯‘灰姑娘’吧。”

　　令眼中浮现出笑意，中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看着吧台内忙碌的身影，他又忍不住从兜里掏出那张伙伴们废了好大劲才弄到手的照片——他身为人类的证明。他将照片举到空中，对着灯光长久地注视着上面的人，好像能透过他们看到过去的景象。

　　一只装满亮黄色液体的可林杯被放到他面前。

　　“我和傻瓜鸟去大阪的时候，第一次看到沙滩，特别漂亮。我捡到了两个很可爱的贝壳。还有，海边的太阳真的好大，傻瓜鸟都被晒焦了。”

　　令不工作的时候一向是个多话的人，近些日子以来在众人的影响下性子也逐渐变得任性活泼起来，这是陌生人很难了解到的一面。

　　中也看着凑到他面前盯着那张照片的搭档，眨了眨眼。

　　他意识到了一些东西。

　　虽然当初并不在场，但以中也的聪慧早就凭借当初兰波的只言片语和令的反应中推测出一二真相，更别提□□众人明明身为知情人却从不提及令的出生，连太宰治对此也是一脸阴沉。

　　想到这些，中也原本高涨着无处发泄的情绪突然一滞，慢慢冷却下来。

　　是啊，比起有迹可循的人类，知道自己身为人造产物的令不是更加……

　　怪不得他那么执着于寻求他们的认同。

　　他徒劳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下对方。

　　“中也，下次一起去海边玩吧？”

　　令一脸微笑地说。

　　“你……”

　　中也望着他那和预料中完全不同的表情，感觉自己好像被噎住了一样，有东西不上不下的哽在那里。

　　但奇怪的是，这种感觉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

　　“要去那种有沙滩的，最好可以烧烤和冲浪的，啊我还想堆沙堡！呐呐，一起去吧！”

　　什么嘛，这不是和普通的小孩子一样吗？

　　不，也许比普通的十六岁小孩还要幼稚一点。

　　想到对方平时抱着酒壶不撒手的样子，中也摇了摇头，嘴角勾出一个笑来。

　　“等有空的时候就去吧。”

　　“哟呼！我赢了！”傻瓜鸟欢呼着高举双手，戴着墨镜也挡不住他脸上的灿烂笑容。他扭头朝坐着的两人招呼。

　　“令！一起来吧，光喝酒多没意思啊！”

　　被叫到的少年放下酒杯转过脸来，眼眸中充满无奈。

　　“我打得多烂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总揪着我不放。”

　　“多打打一定会有进步的！作为你的师父我绝不认输！”

　　令，身为港口黑手党干部直属成员，让横滨里世界闻风丧胆被尊称为“小龙王”的召唤使，居然对几颗小小的圆球毫无办法。

　　多么令人大跌眼镜的事实。

　　傻瓜鸟因为胜利膨胀的信心在令出了一杆后迅速被打破，就像气球被针戳爆一样瘪了下去。

　　“为·什·么！你能一个都打不进！它们明明都已经是一条直线了你居然还能擦边？！”

　　令一脸无所谓地拿着球杆在手里掂了两下。

　　“我拿不惯台球杆嘛，不合手感。太细了。”

　　傻瓜鸟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叫喊。

　　“哎呀，别这么沮丧，下次再多练练一定会好的。”

　　公关官拍拍他的肩膀，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钢琴人凑到令身边和他咬耳朵。

　　“你是不是故意的，上次傻瓜鸟不在你明明打的还可以。”

　　“对啊，我就是喜欢看他抓狂。”

　　令露出看好戏的坏笑，远处的中也嘴角抽搐了几下。

　　“我可是玩长杆的行家，怎么可能会手抖。这家伙当初竟然敢瞧不起我，当然得给他点苦头吃。”

　　“真是记仇……”

　　一旁的外科医生有气无力地说。

　　“以傻瓜鸟的智商，恐怕要努力到天荒地老了。”

　　几人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还在原地打转的金发青年。

　　“不行！令！今天必须要教会你进一个球！至少进一个吧，拜托了！如果进了我就送你上次你看中的那瓶罗曼尼！”

　　傻瓜鸟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对着蓝发少年弯腰鞠躬。

　　这人笨的没救了。

　　众人心中同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唉……那我再试试吧。”

　　令俯身摆出击球姿势，右手持杆，左手五指张开搭在桌面上，整个人绷得像一张强而有力的弓。

　　众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右手迅疾如雷地向前一送！

　　啪嗒！

　　球入袋的声音清脆无比。

　　整个室内却安静地有些诡异，没有一个人发出欢呼，连最期待的傻瓜鸟都只是瞪大了双眼呆立在原地。

　　令直起身来，用那根球杆抵住地板倚靠在上面。

　　所有人盯着那个洞口，好像要用目光把它烧穿。

　　“记得把罗曼尼送到我的酒窖，谢啦傻瓜鸟。”

　　“可是……这……”

　　傻瓜鸟的嘴巴张的完全合不上了，双重打击让他的情绪有些崩溃。

　　“白球进洞属于犯规行为。”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几人这才反应过来，傻瓜鸟眨了眨眼睛一脸不服。

　　“对啊！令！这不能算吧！”

　　“你又没说白球不算球，至少进了一个不是吗？”

　　“这是常识啊！”

　　所有声音又戛然而止，室内再一次陷入寂静，连吞咽的响动都非常明显。

　　所有人都注意到一件事情。

　　刚才那句犯规的话——并非出自在场的任何一人。

　　和谐欢乐的气氛一瞬间就消散了，众人不约而同地掏出了武器。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出乎他们意料。

　　朝向头部的砍刀被闪开了，狙击子弹般冲击的台球杆也被避开了，缠绕在脖颈上的钢琴线切割在皮肤上毫无作用，连灯杖当头挥下的一击都被对方恰到好处地躲了过去。

　　“战斗系的异能者吗？”钢琴人看着自己被搅碎的武器，众人与对方迅速拉开距离，“一个人闯进黑手党老巢还真是自信啊。”

　　对付异能力者，常规的战斗手段是行不通的，因为那是与冷热兵器不同的，未知的危险。异能力者中甚至会出现无视现实规则的因果律武器，如果应对的方法不当，随时会面临死亡的威胁。

　　被众人包围严肃针对的闯入者是一名身穿蓝色西装的青年，此时脸上正充满了迷茫与不解。

　　“本机应当已经通过进行公正的比赛判决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获得了在场所有人的信任才对，但调查对象的攻击性却在上升。这不合理。”

　　“信任？一个陌生人闯入别人的聚会现场还说要取得信任？”

　　令歪了歪头，手中提灯顶端尖锐的龙角毫不客气地抵在来者的动脉位置上，这一次完完全全散发着杀气。

　　“说，你到底是谁。”

　　中也散发着暗红的光芒的拳头对准青年的小腹。

　　“是进入正式交换姓名的环节了吗？非常乐意。”他从胸口的西装胸口取出黑色的徽章，“我叫亚当，是欧洲刑警组织的刑警。”

　　室内的气氛变了。

　　“警察？是来查处非法酒吧的吗？”

　　“……这里是合法的。”中也无奈地说。

　　“那么，这家伙就是不怀好意的咯？”令转头询问似的看了看钢琴人，得到对方一个刀锋般的微笑。

　　“亚当先生，你要是以为作为警察就可以不打招呼然后闯进来再活着出去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公关官！”

　　哒哒哒哒——

　　无数火光从两挺机关手枪中喷吐而出，缠向青年。

　　然而，出现了预料之外的情况。

　　“他不是异能者！”冷血今天第一次出现惊愕的表情。

　　“怎么可能！”

　　不是异能者，却能无视物理攻击，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却出现在这个青年身上。如果是普通人，面对超出自己常识的事情，恐怕早就尖叫着逃跑了。

　　但他们都不是普通人。

　　“有趣，”钢琴人笑了，“那就先下手为强！只要干掉这家伙，那接下来一周的话题都是他了！允许所有人使用异能！”#

　　“异能限制解除，收到。”

　　“哈哈！就该这样！”

　　“清平！逍遥！”

　　“呵呵……我要把你解剖了。”

　　一时间亚当陷入了多种异能的攻击范围，坚实的地板化为流沙将他吞没，作为支撑的手背上生长出类似恐龙的生物向他袭击，苍蓝色的龙伸长了身体用叼在嘴里的长剑向他挥来，天花板上喷射出的丝线将他缠绕撞向屋顶后再次消失，任由他被重力吸引再次陷入沙子地狱。

　　“空气阻力增大，改变表面涂层性质。”

　　“战斗评估模块无法识别情况。”

　　钢琴人露出刻薄的笑容，将备用的钢琴线缠绕在他脖子上说道：“就算是警察先生，同时被这么多异能者攻击也无法坚持太久呢。把胳膊和腿都毁掉也没关系，这是一周年纪念的礼物，中也。”

　　“中也，”听到这句话，亚当改变了表情，“果然是你吗？”

　　然后情况在一瞬间改变。

　　亚当故意将右手往剑下一送，恐龙顿时惨叫着消失了。

　　顺势抓住剑刃，手心却没有出现任何伤痕，亚当一脚踢在附近的一个桌球台上，上面的台球杆滚落下来。亚当用收回的左脚脚尖勾住台球杆然后踢了上去，台球杆在空中旋转了几下被他看也不看地在背后接住，猛地撞击沙地。

　　借助弹跳起来的反作用力，亚当的长腿踹向来不及闪躲的召唤物，几下将它踢得消散在空气中，化为一捧水雾。

　　“杂技演员啊！”傻瓜鸟感叹着。

　　扭动身体以最小的动作躲过接踵而至的子弹，亚当大步冲到目前唯一的一块完整地板，中也面前。

　　“中也！”令准备拦住他。异能力早就用了，但不论是催眠还毒气还是增大阻力对面前的这个警察都毫无作用。

　　又是一个异能力消除者？

　　亚当扔下球杆，然后——

　　对着中也单膝下跪。

　　“中也先生，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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