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念澜
韩舒伶以为是她第一次穿长袍遇到了难处,立刻推门进去,不曾想那身老旧短褐依然板正穿在温琮身上,而她精心准备的漂亮袍子还被锁在衣箱里,见不到光。
一盏茶的时间,她正愁温琮怎么还没换好衣服,在院子里如坐针毡,却是忘了她这锁也是锻麟监的产物。生活在焕亭的人倒不会觉得新鲜,可对于温琮来说,别说开锁,怕是见都没见过。
许是她昨晚没睡好今早又匆忙出发,脑子不机灵,竟把这事给忘了。韩舒伶暗道自己大意,接过温琮手里的衣箱,口吻有些僵硬。
“我就在外面,怎么不喊我呢?”
温琮手捏着手,不敢抬头,像犯了错误的小猫。
“这段时间你教我学术理知识,总不能一耳进一耳出,光听不用吧。我看这锁也不大,以为可以弄好的,没想到用什么方法都不行。”辜负你的悉心教导了。
方才略微的活泼没了,温琮耷拉着脑袋,怯懦的状态叫韩舒伶一看就知她在想什么。
“别看它小,内里可是饱有乾坤。”
她拉过温琮的手放在锁上,亲手教她开锁:“其实这锁与白陆滩的飞箱原理相当,只不过它不会说话,功能也少得可怜。”
温琮被韩舒伶半抱着,那人的手掌还是很冰凉,身上的温度也还是没能被这股冰凉销蚀,热腾腾的,令她难以集中注意力。
溜走的理智在一片光幕出现后被惊了回来。这锁原来不用钥匙开,而是在韩舒伶的操作下现出一片透明的光幕,如普通胭脂盒一样大小,稳稳浮在锁旁,上面还写有字。
【开锁、沙漏、暗码、惩戒】
“别怕,这光幕没有伤害,只要用手指轻轻点上去就好。”
开锁二字简单明了的,瞧着后面那三个词,认识的字好像也不认识了。温琮一头雾水:“沙漏,还有后面那两个选择,都是作何用的?”
“沙漏用来计时,遇到特殊情况便可设定时间,到时自动开锁,免了很多麻烦。”
韩舒伶点开沙漏给温琮看了看,又接着点开暗码和惩戒:“暗码是主人开锁的钥匙,一般可设定两个字。而惩戒则是惩罚擅自开锁之人的机关,多为防盗贼,幸好你刚才没有碰到机关,不然就又要到大夫那里走一遭了。”
解释完两人都没有说话,屋内一时安静下来。觑着被韩舒伶勾起的手指,温琮心猿意马,思绪飘乱。
【暗码书写】
韩舒伶摁着她,在光幕上写上“念澜”二字。
接着,咔嚓一声,这把折磨温琮很长时间的倔强神锁终于打开了。
念、澜,温琮默念着,感受到略微的风吹草动。
韩舒伶立刻切断了这股风。
“步骤可都记下了?”
“记下了。”
“那你与我演示一遍。”
韩舒伶将好不容易打开的锁又关上,等待温琮下一步动作。
温琮按照记忆一步一步来,最终在写下暗码后,停住了。
方才最后一步时她走了神,此时见光幕一动不动,毫无对策。
“你不专心。”韩舒伶直截了当道,不给温琮狡辩的机会,把她的手指放在锁上的一个凹槽,过了几秒,锁便开了。
“下次若还是不专心,我便罚你。”
韩舒伶轻飘飘地说,不会知道温琮听了那“罚”字后就已浪潮汹涌,甚至内里竟生出了些许兴奋。温琮自感浮滑,不再去想,见韩舒伶将几件衣服全部拿出,这才发现原来不止外袍,韩舒伶是从里到外都给她换了一身。
韩舒伶看看那把锁,又看看温琮,有些自责:“这次是我大意,抱歉。”
“千万别这么说。是我太笨罢了,换成别人定不会如此,又怎能让你道歉。”
温琮一出口就觉坏了,明明韩舒伶明示过不喜欢她这样说话,现下还是没忍住。她忐忑看向那人,准备接受教训,却看韩舒伶并无生气的迹象,面上是捉摸不透的表情。
“平时需三天才能背完的东西,温族长一天就能完成,何故这般谦虚,令我等愚人自叹弗如。”
韩舒伶在她面前自称愚人,这可得了。
“不敢不敢,是你这夫子当得好,我才能有此成绩。”
“是吗?那我昨日教你的第三章,你温习得如何?”
“还,差一点。”
“差一点?“韩舒伶惊叹着,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我这章可是背了好久呢,你不到一天就背下了这么多,不会是骗我吧?”
温琮慌忙解释,说现在就可以给她检查。
韩舒伶却只笑着推却。
“现在不急,晚上你来我房间,慢慢背与我听。”
换上新衣服的温琮精神了许多,她从小穿粗布短褐已经习惯了,从没想过打扮自己,如今脱胎换骨一番还有些不适应。
更准确的说是害羞,因为韩舒伶将她穿得松垮的外袍调整之后,原本被她忽视的身材变得一目了然,全都入了韩舒伶的眼。
幸好韩舒伶没有张扬地打量她,反而闪躲,让她舒服了些。
“看嘛,多适合你。”
衣领略歪,韩舒伶拨开她的手亲自上阵,那颗朱砂又至眼前,蹭过温琮的鼻尖,扯动着缕缕情丝摇晃在两人之间。
韩舒伶揪住她的领子,抻开又抚平,又取下她头上早已褪色的绑带,找了顶低调简易的束发冠戴好。
两条长绳从发髻两侧垂下,乖乖地垂在温琮耳后,一时间,银耳环也显得不那么孤单了。
这一刻她真想抱住韩舒伶,摸着这颗朱砂,听她讲述与朱砂之间的故事。只不过快乐总是一瞬即逝,随后她便落到了储清徽手里,还好黎安有急事匆忙离开,不然唇上的胭脂若是被瞧见,她可要尴尬死了。
“你看看,打扮一下多好看。”储清徽大功告成,捧着自己的“作品”沾沾自喜,给韩舒伶看。
“不打扮也好看,如此便是锦上添花了。”
韩舒伶坐到温琮面前,唇角泛起一抹笑,似乎是在欣赏她。
温琮道:“我早就没事了,下次这种事情,你直接交给我就好。”
韩舒伶道:“为何要交给你?是我要送你衣衫,自然是我来负责。”
温琮赧然道:“可离我们最近的成衣铺也有五里地,不管怎么样,你叫上我,总是好的。”
“我一人能解决的问题,也要叫上你吗?”
“一个人有时不方便,两个人在一起便能事半功倍,多份底气。”
“两个人,在一起?”韩舒伶故意把话音往上挑。
“我是说我们两个人……走在一起。或者也不是我们两个人,只要有人能帮衬着,那就可以。”
温琮被搅得波澜四起,口不择言说着。
“嗯,你说的对。”
“所以……”
“所以今晚无论背不背书,我都希望你能与我住在一起。”韩舒伶对温琮的反应习以为常,牵着她走到院子里,语重心长道,“两个人,事半功倍嘛。”
在韩舒伶说要她晚上去房间背书的时候,温琮还觉得可以逃过“一劫”。而刚才那句话说出来,便是板上钉钉,定是又要与那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了。
她只好认命。但今晚她们要进军天光楼,不论如何,若真能事半功倍,那是最好。
东西准备齐全,储清徽和储弦鸣躲在马车上候着,韩舒伶与温琮姗姗来迟,刚开院门,几名不速之客站在门口,把韩舒伶还算愉快的心情泼了个干净。
秦苏看着她们两个,见到韩舒伶紧紧牵住温琮的手,眉目中蕴着十足的败兴。
温琮赶忙把手抽出,向秦苏行礼,一紧张身体差点对了折,比以往更加恭敬。
秦苏本就不喜欢她,从前也没说过她几句好话。如今她喜欢上了韩舒伶,便更觉不自在,秦族长每一个投过来的目光都像一把刀,随时要将她割得体无完肤。
当然她恭敬也无用,秦苏还如以往一样无视她,直接走向韩舒伶。
“这么晚了,又是要去哪里胡闹?”
韩舒伶不答她的问题。只冷冰冰地回应:“这么晚了,秦族长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自己有家不回,还把这鬼地方说得如此亲密,秦苏不可思议:“寒舍?你也不看看这是你该待的地方吗?本以为你要改邪归正了,今日竟又跑回来胡闹,你当家里是你随意进出的客栈?”
她越说越严厉,温琮都难免开始发抖。
“这是我的私事,与秦族长无关。”韩舒伶驳斥回去,“还有,无论你作为一族之长,亦或一位母亲,都应当给族人和儿女做好表率。现下温族长向你问好,你却视若无睹,这般无礼未免失了应有的作风。”
秦苏轻蔑一笑:“哦,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
韩舒伶同样不屑一顾:“这么多年都无法摆脱你的束缚,不想知道也自然得知道。”
“阿伶,你可真是越发伶牙俐齿了。”
“承让,这不都是秦族长的功劳吗。”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发浓烈,温琮和身后的林芸赶紧过来分开她们。
温琮拍拍韩舒伶的后背,再次上前行礼:“秦族长,我们今晚是要进城去置备些食物,添些炊具,仅此而已。”
“去哪儿置备?”秦苏冷冷地问。
“或是白马市集,或是其余小摊,很快便会回来。”
秦苏气场太强,温琮咽了咽口水,在这氛围下心里一急,又说:“我会照顾好韩少主,您放心。”
不料此话并没让秦苏对她有什么好感,而是嘲笑她。
“温族长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照顾别人?”秦苏逼近一步,“没猜错的话,这段时间应该都是她在照顾你吧?不知温族长被照顾得可还舒坦?”
温琮垂眸,无话可说。
想到了什么似的,秦苏长叹且失望道:“阿澜那么优秀,你身上怎会一点你母亲的影子都没有?”
“你不要太过分了!”韩舒伶怒气升腾,挡在温琮面前,瞪着秦苏,“若没要紧的事,还望秦族长莫要再来我们这里找不痛快了。我等小兵小卒,没有陪你消遣的时间。”
听韩舒伶一股脑说完,秦苏倒也没生气,反而畅快了些:“也罢,只希望你能记住你的话,早日将债款还清,还算是有点骨气。”
“自然不劳秦族长挂记。”
秦苏撇了撇温琮身上的衣服:“我也并不想挂记,不过看你随意浪费我的钱财,晦气。”
这话狠狠刺痛了温琮,从前秦苏只是对她态度不好,却也没这么说过她。这下真是彻底与她撕破了脸,告知自己对她这灾星的厌恶与嫌弃。
消磨过半的绝望卷土重来,一记重锤砸在温琮身上,将她从韩舒伶等人编造的美好幻境中拖拽出来。
在外面,她依然是那个邪祟之身,是个任何人都保护不了的废物罢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