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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缘份
水禾正在研究一个培训课件时,接到了佘伟恩的电话,说是让她周日把时间腾出来一起去Y市,他告诉她肖慕桐要结婚了,而结婚的对象竟然是当初的优质青年房医生,那个曾经悉心教导过水禾的人,至今她的手机里都还有他的联系方式。
水禾感叹缘份的奇妙,之前医院里一直有佘伟恩跟肖慕桐的传闻,而且佘父还有白院长都是看好他们的,可到最后“好姻缘”反倒成了“好兄妹”,而最不可能的房医生却成了院长的乘龙快婿。
他们这次回Y市是开车回去的,虽然路途花费的时间要多一些,但是沿路的风景却是不错的,初冬里的阳光给这片山水洒了一层薄薄的金色,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美。
临近下午四点他们才到Y市的家,水禾收拾房间,佘伟恩去楼下超市采买晚上的食材。
在超市里他遇到了好久没有见到的肖明笙,还有他和安然的那个女儿,没有过多的寒暄,只是简短的问候,因为安然,他们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毫无芥蒂地相处。
道别后,佘伟恩想到刚刚见过的那个孩子,她长得跟安然很像,却没有初见安然时那种无忧无虑的甜美,想到自己的女儿小宝,这一刻,他对那个孩子生出了些许怜悯,看向他们已走远的背影,第一次他对安然的早逝心生愧疚。
回到家里,水禾正坐在窗前专注地作画,夕阳穿过玻璃倾洒在她的身上,那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就这样随意散落在粉白色的毛衣上,这个时候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美好,佘伟恩被眼前的美景迷住,懒懒地倚在门樘上看着,忘记了手上还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等水禾回过头时就看到他那副表情,一下就被逗的咯咯笑起来:“佘先生,提那么多东西你不累吗?”
听到妻子打趣的话,佘呆子傻傻地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咳了两下,不怕死地转过话头调戏水禾:“唉,咱们这房子就是亮堂,都快晚上了还能引来大仙女儿!”
水禾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继续画着。佘伟恩把东西放到厨房后,就来到水禾身后,俯身细细地欣赏着。他知道水禾喜欢画画,之前那间屋里所有的画都被他收到小楼那边了,自从搬来这间房子里后水禾就很少画了,屋里就只剩下一副小宝几个月大的画作。他见水禾寥寥数笔就画出了落日的韵味,赞赏地来了一句:“嗯,不错!邬画师辛苦了,待会儿得要多吃点。”
水禾低笑了一声没理他,佘伟恩看时间不早了,闲闲地踱到厨房忙碌了起来。
等到画的差不多了,佘伟恩的饭也做好了,两个人用完饭后就出门散步去了。好久没有来江边了,水禾闭眼深呼了一气江风,满足地喟叹了一声,比起C市她仍然觉得这里的一切让她更喜欢。
佘伟恩明白这里对水禾的意义,很久以前在水禾伤心时她都会到江边来走走,似乎这条望不到尽头的江水可以带走她的烦恼。想到这里佘伟恩突然扳过水禾的身子,在夜色的笼罩下动情地吻向了她,水禾似乎被撩人的氛围影响,双手很自然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热情地回应着。
一阵急急的咳嗽声传来,两人赶紧分开,转头就看到一旁正憋笑的阳新,好久没有见到这小子,水禾上来就一巴掌就拍在他的后脑勺上,阳新一手摸着被她拍到的脑袋,一手指着她笑着嚷道:“欸,我说邬水禾,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怎么一上来就这么暴力,我还没找你俩算账呢,你那老公当初可是答应我到心外罩着我的,结果好不容易等我转到那里他们告诉我他回Y市了,我…”
水禾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打断他:“那这么久了也没看到你在我这里抱怨呀!你这家伙,怎么还改不了偷看的怪毛病,这事你要是敢到处说,看我不灭了你!”说着两个人又疯闹到一块了。
佘伟恩看着这两个活宝也是很无奈。他其实是认识王教授的,两人有同时参与过项目,闲聊时王教授也会在他面前“吐槽”他的两个学生,说到水禾时为了顾全佘伟恩的面子也是表述的很含蓄,也是从那个时候他在王教授那里认识了阳新,之前跟他一起吃饭时自己也是很看好那小子的,也很可惜没有机会跟这么有趣的人一起共事。
跟阳新分别后,他们在回小区的路上遇到了出来散步的肖主任,肖主任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确认是佘伟恩后,便拉着他聊了很久,后来免不了又怂恿他过来Y市,佘伟恩笑着拒绝。
回来后,水禾继续她那副画作,而佘伟恩满怀心事地来到书房里,从柜子的最里层搬出了一个放置了很久的盒子,盒子里面有一些看起来很陈旧的的信件,还有一个跟当初曲敏落在车上的那个小挂件很像的物什。那挂件其实是一对,他这里的这个是挂件的一半,呈倒“鱼”状,而曲敏的那个是嘴朝上的,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圆,上面的字是“缘”,是他俩还是学生时一起出去玩,路过一个有名气的寺庙时买的,当时曲敏买来一人一半,说是“随缘”,确实是随缘,缘聚缘散也不过只是短短两三年的事。
在回来的路上他收到肖主任发来的一条信息,是关于曲敏的,肖主任告诉他曲敏在他们离开Y市没多久就查出了乳腺癌,已经住院好几个月了。那个专业能力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艳的女子,却在三十几岁的人生里逃不脱遗憾的结局。
深深吐了口气,沉闷地瘫坐在地上,摩挲着掌心里依然崭新的挂件,曲敏在他认识的女人里有着特殊的存在,既是多年的知己也是最合拍的战友。他们经历了那个岁月里对医疗事业最真挚的热爱和最执着的追求,也是一路相互鼓励的同行者。他从来不是信命的人,但在这一刻心里祈求着曲敏能顺利度过难关。
第二天早上,佘伟恩早早起床就出去了,他离开时水禾还在睡梦中。来到曲敏住院的地方,肿瘤医院几个血红的大字很突兀的耸立着,任何人看到它们都是心情沉重的。
好不容易才找到曲敏的病房,透过房门的玻璃看到早起坐在床边的曲敏,她正出神地看着窗外。在推门的那一刻,心绪复杂的他硬是挤出一个淡淡的笑脸,低低地唤了声:“曲敏!”
曲敏僵硬地转过头,怔怔地看着来人,一直以来都很坚强的她,忽然就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梗咽的应道:“伟恩,你来了!”
佘伟恩慢慢走到她面前,抬起手想安慰她,却停在了半空缩了回去,指头微微攥着垂了下来,吐了口气,压着翻涌的情绪说道:“曲敏,别难过,要放宽心,还没到最后……”苍白的话语,说的连自己都不信,说到后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时无言,曲敏抹了抹两颊的眼泪,抬头冲着他一笑,用了最大的努力挤出一句:“伟恩,谢谢你能来,我很高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就这样走了,请带着我们的初衷好好干下去。这么多年我一直追逐着你的脚步,我也累了…现在不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了吗……”说到最后已经涕不成声。
佘伟恩动容地看了她几瞬,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定,伸出手臂轻轻地把她拥在怀里,这时曲敏在他怀里放肆地哭了起来。她的委屈他明白,她对事业的热爱他也明白,曾几何时他也认为他俩将会是一生的事业伴侣,但命运无常,最终他们只能是知己。
离开医院,佘伟恩心情沉重地在路上走着,他找她的主治医生了解了她的病情,病势发展很快,结果很不乐观,他想:这应该是他俩见的最后一面了吧。对于曲敏他是怜惜的,但生命的无常是谁都无法逃避的,除了遗憾他似乎也做不了什么,他感叹在疾病面前人命卑微的如蜉蝣的一生,是那么短暂又脆弱。
回到家里,水禾还在睡,佘伟恩看着一脸红润的妻子,心里松快了许多,隔着被子他搂着她一起睡着了。当电话铃声响了好几回后,被吵醒的水禾一脸不悦地起身寻找手机,便看到身旁穿戴好的佘伟恩,她推了推他的肩膀,唤了好几声才把他唤醒,看着满脸困意的佘伟恩,水禾奇怪道:“佘伟恩,你这是在搞啥,穿着衣服睡觉?你什么时候起床的?”
听着妻子一连串的问题,佘伟恩捏了捏她柔软的脸蛋,不捏还好,一捏他就忍不住托着她的小脑袋吻了上去,大清早的这对夫妻就胡天海地地闹了好一会儿,这时电话再次响起,被打扰到的佘伟恩满脸阴郁地接通电话,肖慕桐甜甜的嗓音着急地催到:“佘伟恩,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我婚礼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开始了,还没看到你的影子!”
佘伟恩这才想起当时答应慕桐要当她的亲友团,挂断电话,夫妻俩赶紧收拾一番就出门了。
肖慕桐的婚礼很盛大,房医生作为新郎官看起来有些紧张,所以难免出了些无伤大雅的差错,直到结束新郎还是晕乎乎的,后来他们婚礼上的状态总被佘伟恩拿来调笑慕桐他们两口子。
对于肖慕桐的婚姻白院长是很满意的,在喜宴上陪着同僚喝了不少酒,后来醉醺醺地被司机接走。水禾在宴席上见到了白院长的夫人,跟肖明笙的母亲很像,但不同的是生活上的优渥让她看起来年轻许多,那种自然的优越感跟佘母很像。而肖明笙明显比原来更沉默,没有跟其他人多做交谈,只在一旁跟肖母照顾着他的女儿。水禾刚想过去打招呼,就被肖慕桐叫着一起去拍照,回头看了眼忙碌着的肖明笙,佘伟恩对她摇摇头,拉着她便离开了。拍完照水禾匆忙过去找肖明笙,却发现人早已走了,顿时心里一阵遗憾。
……
肿瘤医院里,曲敏经过一个冬的治疗,头发大把地掉落,她干脆把头发全部剃掉,就戴着一顶帽子,每天没有精神,不是躺在床上睡觉就是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出神,这间病房的视野很好,能看到楼下的人来人往,还有跟窗一般高的香樟树,这个季节正是抽叶芽的时候,窗子一开,香气就钻了进来,虽然对气味已经不大敏感了,但是还是可以闻到丝丝清香。
之前还有精神走动的时候,在花园那边的廊亭里认识了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小伙子很会拉大提琴,总是会在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来到这里拉好几个小时,曲敏都会来这里坐一会儿,小伙子的琴声深沉而饱含沧桑,跟他这个年龄很不相符,想到他的病她也能理解为什么会那样。但从上个月开始就再也没有看到他了,偶尔有些精神的时候,她也会慢慢走到花园那边望着廊亭出神。
最近她经常在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数着时间,数着还剩下的日子,也不喜欢夜晚漆黑的房间,是那样静的可怕,在她强烈的要求下护士才同意晚上给房间留灯,似乎这样做就可以永远活在光亮里,心也就不会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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