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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淑妃见她行为乖巧,心中暗自惊愕一阵后,伸手虚扶,温温一笑:“都是自家人,妹妹不必客套。”
谢玄一并不抬眼看她,如羽鸦睫微垂,语气难得温和乖顺:“多谢淑妃娘娘,然尊卑有别,臣妾不敢逾矩。”
淑妃冷眼打量她,心想:这野丫头去了一趟冷宫,竟然变得知书达礼了?
“若娘娘无事,臣妾便告退了。”语罢又行一礼,与赵淑妃错肩离开。
待她行出数步,赵淑妃疑惑转眸望去,只见那主仆三人加快了步伐,身影一转便隐进一株花树后,鬼鬼祟祟的模样。
赵淑妃当下生疑,唤丹砂跟过去瞧瞧她三人在商量什么坏事。
赵淑妃领一干奴婢继续巡游花园,丹砂轻手轻脚朝花树走去,蹲身隐进茂盛灌木丛中,听见主仆三人窃窃私语。
“婕妤,你今日怎的慌慌张张的?”是小夭的声音。
“哎——”谢玄一微微叹气,“自打走一趟冷宫我才明白自个儿当初就像一只蠢驴,仗着陛下宠爱而目中无人。在这宫里我没老子娘,也无权无势,只靠陛下的宠爱才勉强有一席之地,然君恩无常,保不准陛下明日便不宠我了。我还是安安分分的,莫要再招惹别人才好。”
“婕妤说得对,咱们安安分分过日子,不惹人!”阿玉开心道。
丹砂冷笑一声,轻手轻脚离开。
“哦?她真这般说?难怪瞧她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赵淑妃微微一笑,“若她果真安分,这富贵施舍她几分也无妨。”
她的门第不如闻皇后与傅德妃高,心里本就有一丝不平,这才使劲浑身解数邀盛宠,以弥补出身上的不足。
在位尊的人面前自卑,在位卑的人面前定然自傲,是以她从未将谢玄一放在眼里,正因为她不把她放在眼里,谢玄一的嚣张跋扈便更令她愤怒——一个无权无势无才无貌的丫头凭什么能让陛下这般宠爱她?
真是岂有此理!
※※※
用完晚膳后,谢玄一坐在玉阶上翘首以盼,可宫闱深深,庭院寂寂,哪里有天子的身影?等了一个时辰后她便回屋去了。
沐浴完,她换上干净柔软的中衣,靠着花梨木软枕休息。正细细琢磨自己写的《谢掬月游记》手稿,忽闻两声急促短暂的叩窗声传来。
翻书的手顿了顿,她起身披上外衫,趿着鞋子行至窗前。窗棂开了一条缝,有人塞了一封书信进来。
谢玄一接过,只闻窗外一阵草木窸窣声,料想是那人逃走了。
她展开书信一瞧,心下一暖。原是大当家等人听闻她恢复分位,特意写信来探她近况,虎归一性子急,担心得紧,想夜探承恩宫看看她,被陈不让阻止。
后宫上下几百双眼睛盯着,若是被人瞧见,必定会连累她。赵大当家觉得陈三当家说得有理,于是让陈三当家替众人写信,悄悄捎给谢玄一。
只要知道她安全,他们便放心了。
赵兴等人任职千牛卫,负责宿卫禁苑,保护帝王人身安全,是以歇在宫中,沈嗣承现为侍御史,住在宫外。
谢玄一收了信,徐徐夜风迎面扑来,不冷不热,恰到好处,一轮皓月悬于苍穹,月染银墙,暗香浮动。
如此良辰美景,错过可惜。
她披上一件浅蓝底祥云纹斗篷,挑着一盏六角流苏宫灯推门而去,踏着圆润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且走且停。
偶尔遇见禁军巡逻,领头军官请求派两名禁军侍卫保护她,被谢玄一拒绝。
闲游半晌,她转弯去往苍生殿寻慕成,至门外时却被侍卫告知陛下去了相思殿,她眼珠滴溜溜一转,告辞离开。
她打道回府前去相思殿周围转了转,此地偏僻,除了偶尔巡逻兵路过之外,相思殿院外有两名带刀侍卫守着。
谢玄一遥遥看一眼,转身自小道离去。小径两旁花木葱茏,花木后是一片碧湖,风拂树叶发出沙沙声响,夹着着一阵沉重无奈的叹息声。
是谁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此地长吁短叹?且去瞧瞧!
她扔下宫灯,拂开花木轻手轻脚行至花树后,又闻那人重重一叹。她探出半个头看去,只瞧见那人垂头丧气坐在树下,像一只丧家狗似的。
“大半夜不在屋里好生歇息,跑这里叹哪门子气?”她轻巧跃出花丛,弯身抻脖去瞧他面容。
那人身子一抖,急忙跳起来作揖。谢玄一借着月色细细看去,那长须长发的老家伙不是陈御医又是谁?
“你在这里作甚?”她问。
陈御医保持作揖的姿势,恭敬道:“微臣夜难入寝,见月色尚好,出来散散心。若婕妤无事,臣告退。”
语罢便要离去,谢玄一哪里肯给他机会,玉臂一身揪住他的衣襟,蹙眉:“你可是遇到不顺心的事了?不如给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你。”她想要拉拢人心。
她膂力颇强,陈御医着实担心被她扯坏衣襟,没银子买新衣服啦!
他咽了咽口水,“婕妤,您……”
谢玄一见他一对八字眉下垂,满面愁容,松开他的衣襟,“陈御医遇到什么难事了?”
陈御医理了理衣襟,“家事罢了,不敢劳烦婕妤!”语罢一溜小跑离开,跑得太急,被脚下石子绊一个趔趄。
眼见陈御医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谢玄一眼瞳滴溜溜一转,唇角浮现一抹笑意,如春日暖阳,桃花绽放。
※※※
陈御医今岁不过四十二岁,瞧起来却像六十岁似的,一张老脸皱纹纵横,苦笑起来时像一朵晒干的菊花。
今日不到他值班,他收拾好家伙正准备离开,同僚赵知云拍了拍他的肩,捋着胡子笑道:“今日闲来无事,去八仙楼小酌一杯?”
陈御医摇摇头:“家里还有事,不去了。”
赵知云知他有苦难言,压低嗓音道:“我俩共事多年,你这老小子还信不过我?有什么事给我说说,能帮则帮。”
陈御医是个要脸面的,家丑万万不可外扬 。他想了想,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人理会不得。”顿了顿,他道:“赵兄好意我心领了,待家事处理好,我请赵兄小酌。”话虽这么说,却也不知会是哪时候了,他所有家产都拿去补窟窿了,哪有钱请人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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