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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求
叶家大少请朋友至戏园子听戏,得,大事。
下午两点。
收了帖子的人断断续续登门,都是圈子里见了面,能叫出名号的人物,但,不容例外的,才一迈进门槛,得整出笑容,上前,冲那个年轻男人叫一句‘叶少’。
人流缓,但不断,
至开戏前,坐满了十张台子。
少爷穿中山装和蛇皮鞋,坐在首一排,右手边是个年轻男人。
“请来这些个有的没的。”男人持茶杯嘬一口,得,江浙紫砂杯,安溪观音王,当真讲究,“你小子,算计什么呢?”
叶少爷咧嘴笑笑,没回答,
“陆叔身体可好?”
“且好着呢,精神头比我都旺。”陆九州哼一哼,“前些日子还带我去街心花园认识小姑娘,那脸,笑起可是一道褶子都看不着。”
叶少爷一个没忍住,‘扑哧’笑起,“怎么,陆叔着急抱孙子了?”
“谁晓得,要找个肯和我过日子的女人可是难。”
“哪儿呢。”叶雨桐撇一撇嘴巴,“你出门问问,圈子里哪家的姑娘不晓得你陆少眼光高,寻常女子看一眼都要喊没趣。”
“净些谣传。”陆九州眯眯狭长的眼,坦露些许痞气。
“你自己讲,这么些年,除了咱妞儿,你还看上眼过哪个?”
陆九州闭了嘴巴,撤回身子,仰在檀木椅上,看看天,不晓得是对谁呢喃,
“是,唯一一个瞧上眼的,偏生不待见咱,背去家了……”
不多时,叶家老三登了门。
少爷抬抬手,“三儿,这儿呢。”
“哥。”叶总微一笑,复又看向椅子上斜眼瞥她的男人,叫,“九州哥。”
“这规矩。”痞子吧嗒吧嗒嘴巴,“可一点没了小时候的样子。”
“几岁的样子?”叶总微微歪头,在想,“喊你‘州狗子’那会儿?”
“小声着点!”痞子一下挺直身板,扭头看看周围,冲小女人一笑,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得,小祖宗,咱不敢没事找事儿了成不?”
都笑了。
叶总入座,询问,“什么好戏?”
“《霸王别姬》,爱看不?”叶少爷微眯起一对凤眼,向一旁人微点下巴。
戏班的主子得了令,快步入后台。
“行。”叶总点头。她哥点的戏,哪儿能错。
“喜欢?”陆九州歪歪头,“咱老爷子留了不少老唱片在手里,赶明儿叫人给你送去几张,多碰碰国粹指定没坏处。”
“得了,那些宝贝都是老爷子的心头肉,哪个敢摸一摸?”叶少爷摇头。
陆九州哼哼一笑,“讲明是三儿要的,瞅着吧,一准一箱一箱的往这儿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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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得妥当。
叶少放下紫砂杯,起了身,
“各位今儿肯赏光,雨桐得道一句‘多谢’,多了不讲,希望大伙尽兴而归。”清清嗓子,自在的补上一句,“角儿是个雏,往后,还需各位多照看。”
这话讲得什么意思,哪个琢磨琢磨,都晓得了。
叶家少爷是怎么个风流人物,
自甘平凡,守一个女人八年,够了,是够了。
一旁,叶雨菲纤长的五指连点,微微的,皱起眉。
陆九州看向他这个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一斜嘴角,
“了不得,吃个野食还摆这样的阵仗。”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叶少看台上浓妆、披红衣的角儿,没张口,只是眼仁像蒙一层水雾,看不通透。
情谊,你侬我侬。
彼此,心意相通。
这一生,你爱的,是爱你的,夫复何求,夫复,何求……
叶总亦在看眉眼含情的虞姬,很年轻,眼角微微上吊着,懂得收放,难得神韵拿捏得准,该是个对情细腻的人。
良久,
她握男人修长有力的手,
“哥。”叫他,但,目不斜视,只是轻声问,
“想放开她了,是吗?”他,在给玉生一个‘say bye’的理由。
叶雨桐闭上眼……
是,要放手了。
年少轻狂,总爱强求些上天不肯留下的东西。
他错了,是,他是晓得的,所以一直倾尽全力补偿,她强势,他避让,她心无旁骛,他一心守望,以为,再冷的心,让他搁在怀里捂上八年,不热,好,没关系,踏实就好。
但,如今,连他这最后一点牵绊,都成了她的桎梏,
怎么办?
除了放手,这么个已叫爱情磨去了傲气与野心的男人,又能怎么办……
陆九州锁起眉峰,是怒,是苦,是怜,是哀,他不晓得,只是觉得这故事走至尽头,倒,像个天大的笑话,没人能评个是非对错,听了,该一笑,了之。
“何苦?”他不再明白,
那个人当年的步步退让,隐忍,放在这里,谁人懂得,谁人又稀罕?
戏,正出彩。
看虞姬决绝自刎,霸王曲膝泪落,
叶少笑笑,不知,自己也还是否明白,
这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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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能看完整场戏。
一秘传的消息,叶氏股价连日飚高,二十分钟前,已被推至五千点。
不巧,多家媒体报道叶氏入英后取得成功的消息;曝出中国十大杰出青年名单,叶氏CEO位居继年轻的皇城政客之后中了榜眼;炒作名人的慈善事业,叶氏出手不凡,在医疗与教育体系方面更是不遗余力;更有甚者,拍下了叶氏律师Team负责人于昨日与英国政府方面会面的照片,加以猜测后,一夜间拉动大批散户入市。
乱了,都乱了。
巧合?谁会信,摆明是对手在搞事。
“将叶氏针对杨氏制定的‘毒丸’计划透露给媒体,另外,曝收购‘城南’失败的风声出去。”叶总皱着眉对电话那边吩咐。能把这风头,盖下去才好。
这时,一辆迈巴赫缓慢从停车场开出。
窗降下,陆九州问,“急不?”
叶总不客气,走至另一侧,钻上车,“公司。”
陆九州笑笑,挂档,脚一沉,迈巴赫开上道。
她在专心想事情,
曲起食指,习惯性的顶一顶眉心,这个小举动,却引得身旁人笑起。
“怎么?”叶总看向那个眼角溢漾淡淡温暖的痞子。
“真像。”
叶总不明白。
“这个。”他曲指给她看,“和她,真像。”
叶总也笑,“是,小时候总看她这样,大了,不知怎么,不自觉的就学了起来。”
陆九州嗯一嗯,没再说什么,不多时,斜眼一瞥她手上用茶叶纸小心包起的东西,
“给谁的?”他记得她不爱茶。
叶总抿一抿嘴巴,含糊,“家里人。”
这倒让陆九州一怔,复又咧咧嘴巴,有些戏谑,“三儿,哪个?讲清楚。”
小叶总掂量掂量特意要得的观音王,头一扭,不再搭理。
这般难得的孩子气,叫他大笑,
探手去,揉一揉她的发顶,
“得,咱三儿是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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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虎先生正身陷高档时装店,难以自拔。
摆了整两墙的东西,各式各样,一眼看去都累,更何况要挑。
大男人没了辙,只得掏出手机,
“喂,蓝子,抽空儿出门一趟。”
二十分钟后。
蓝姐下了车,透过玻璃窗一看,得,推销员规矩的列了两排,而咱虎爷,正腰板直直的坐在时装店里的沙发上,眉头拧死,脚‘啪啪’在地板上打拍子。
“这是什么排场?”她推门而入。
男人起身,捋捋几缕银发,“没呢,这不要买个东西,不懂哪个好,找你过来拿拿主意。”
“嗯?”蓝姐穿PRADA样式简洁的羊毛外衣,解开扣子,
“给雨菲的?”
虎先生不自然的别开眼,答非所问,“今儿天好,出门散步,顺道进了这家的门,我想反正,反正媳妇缺双手套,给她整双整双呗,不贵又……”亲娘,这讲的是些啥?
蓝姐弯眼一笑,这虎霸子,嘴巴硬,
“那就挑呗,一双手套,哪有什么难?”
“那女人,眼光差得很,哪个晓得啥样的她喜欢?”虎先生撇一撇嘴巴。昨儿他穿匈牙利订做的花衬衫、短裤,问她好看不,那小娘们儿歪着头看半天,才磕磕绊绊挤出一句‘还好’,真,傻子都能看出是对付!
又是一笑,蓝姐上下看看柜上的货,“晓得她喜欢什么颜色?”
先生想上一想,“黑的和白的。”
“什么料子?”
“小熊皮。”
“冬天戴?”
“哪儿呢,她那双手一年到头总是冰凉冰凉的,要她戴个手套,讲‘没有’,叫她出门买一双吧,又讲‘没空’,那女人,一准是成心。”先生咬牙切齿。
这男人,何时对人这么上心。
蓝姐一边看,一边将差不多的拣出来,不多时,放了六双在他手里,
“主意还得你拿。”
虎先生吐了烟屁股,捡起小手套,挨个戴在手上试试,再比一比,
“得,这双成。”捞起一双暖和还好看的,给店员,还得啰嗦一句,
“好好装,摆得顺眼点。”
完工。
虎爷拎起小袋子出门,习惯性的,一只大掌搂在蓝姐的腰上,
但这回,一个不留神,想起没并肩一起走过几次的媳妇,觉得可惜,连带着手臂微微一紧。
相识七个年头,还能摸不清他的脾气?
蓝姐微一笑,拍下他的手,“得了好媳妇,还敢占姐的便宜?”把台阶,轻巧的让给他。
男人收回大掌,一咧嘴巴,笑得没心没肺,
“今儿得谢你,这么着,晚上地方你点,我只管掏票子。”
“难得,还客气一回。”蓝姐眨一眨眼,
“得,还是老地方,简简单单的就成。”
是,一个女人,跟在一个眼里只留下另一个女人的男人背后,不图名分,不求爱情,日子,简简单单的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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