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的开挂妖生

　　只见璐儿的胸脯突然剧烈起伏，手臂上的伤口越来越红，但很快，那缕覆盖在上面的青气散开了，只余深可见骨的抓伤，看不出任何中毒的痕迹。而坐起来的璐儿神色也好转了不少，白皙光洁的皮肤除了有些冷汗外，与平常无恙。

　　璐儿活了？真的活了？活了！

　　萧默还没从这个事实里缓过神来，就见自家师弟忽然又蹲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把璐儿从前到后检查了一遍。

　　“我没事儿，真的。”璐儿看向莫听甲乙，强调道，“除了这伤口骇人了些外，我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我刚只觉得有些晕，跟上次被息岳用药迷昏一个感觉，然后我隐隐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慢慢的，我感觉胳膊越来越烫，之后就醒过来了。”

　　她自认为这个形容无比确切了，因为她真这么感觉的，谁知道眼前这几人的惊愕是一点儿没少，尤其是被萧默捏住嘴的两只鸟，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惊恐了。

　　“这是宗门独特的药膏，我先给你涂一下。”凌笙反应快一些，已经开始在锦囊里翻找了。

　　“你你你！我们的毒为何对你不起作用？”莫听甲问，“为什么会如此？”

　　莫听乙被打击得不清，含糊喃喃道：“这作丝不该……一定四有什么凡贼出了擦错……”

　　萧默找了个还算有说服力的理由，“没什么该不该的，说不定是你们太久没打架了，爪子里的毒存太久了没之前那么厉害了，再加上你们攻击的时候没怎么下狠手，这才被她得了空，秀了你们一脸。”

　　没等莫听甲乙质疑，璐儿就先嚷起来了，“他们可没下狠手，你看，这都能看到骨头，也是我没注意躲，这才吃了个大亏。”

　　莫听甲乙觉得有些不妙，偷偷瞥了眼凌笙，乙又说道：“事到如今，也是我们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你们……要不你们还是听我一言吧，说不定听完了就能体会到我们的艰辛了。”

　　“但说无妨。”凌笙将璐儿把伤口处理好，又把她的胳膊轻轻放好，淡淡道。

　　也许是凌笙生人勿近的气质，莫听甲总有些怕他，见他一双眼睛不慌不忙扫过来，忙耸了耸自己同甘共苦的兄弟，示意他开口。

　　莫听乙无奈，只得讲起他们的辛酸史，好博得一些同情。

　　他们本是莫听鸟一族为数不多的后代，按理来说这种珍稀物种应该被加以保护才是，可他们世代都为莫虚娘娘座下壑山的守门将，即便珍稀，也照样得干活儿。他们与许多妖怪都不相同，自出生起，爪牙上便覆盖了木灵之毒。木灵也是五灵中较为特殊的一种，树木精华分为土内和土外的，土内为毒，土外为药，毒与药自古以来便是分开的，就连他们掌握木灵之毒的妖怪都不知道毒药能否相抵。

　　他们从不好奇这些，也从不思考这些，一心一意当好自己的守门将。山外愈发不太平，得空的时候莫虚娘娘也会来看看他们，聊一聊山外的事儿，他们不大能听懂，只依稀知晓外面出了大乱子，蛮荒之地生了一位十分有仙缘的大人物。这位人物十分有地位，聪慧无比，法力无边，奈何心却是歪的，不仅召集妖兵谋反，还唆使神将叛逃。

　　莫听不爱听这些谋反起义，只关心着壑山的一草一木。本以为这样的故事他们只会听一听，永远都不会牵涉其中，谁知某一日，莫虚娘娘领着几位仙娥前来，命他们下凡去抓捕熹鹤族最后一支末裔。他已潜逃多时，是天界最后一个有着木灵之药的精怪。至于为什么独独派莫听去，原因很简单，莫听身上的毒比其他怪物的木灵毒都要狠，若和熹鹤对上了，也能极快辨别出来熹鹤的身份。

　　熹鹤是能改变身边人运势的吉祥之物，所到之处皆会风调雨顺，然而他为仙物，人界也好，妖界也罢，都不是他能长待的地方。若下界的时日过长，身上的福泽之气一旦渐消，会给身边人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也就是俗称的厄运。而毫不知情的熹鹤，会由于身边人的变化而陷入恐慌，会更加加重厄运的效果，进而弥补他身上的福泽之气。

　　熹鹤擅于藏匿，这些潜藏的变化没个几十年几百年很难看出来，只有让他自投罗网。

　　莫虚娘娘说话点到为止，具体的自投罗网法也没详细告诉他们，以他们的大脑来思考，也不太能得出想要的结果。好在前些年，莫虚娘娘还没怎么催，对于他们的汇报也是“已阅”的状态，他们也能得空边搜查边游玩。

　　不过最近莫虚娘娘倒急了些，派来传话的神将一年比一年的严厉，今年甚至放下狠话来，若再找不到熹鹤，他们俩也必须回去。由于那神将实在太会威吓妖怪了，他们甚至觉得这次回去就是为了取他们的命，所以铆足了劲去追查熹鹤。

　　熹鹤的住所暂时是定下来了，但是不知道具体的人，一筹莫展之际，正好被一个醉酒的凡人从水里看到他们的样子。那凡人粗声粗气，大惊失色，想叫人出来围观，其中一只阻止之时将他误杀。杀了之后，他们想了一个比较好的方法去销毁尸体，就是吃了他，本来只有一只想尝一尝的，结果味道实在太过鲜美，另一只也参与进去了。

　　若不是璐儿和萧默被声音引了出来，萧默这货又拿着法器探了半天，隔着老远死都不肯走，他们是不会任由尸体就那么躺着被发现的。

　　在杀了一个人之后，他们似乎才明白莫虚娘娘说的自投罗网是什么意思，木灵之毒只有他们才有，若被熹鹤得知，他一定会知道天界派出的人就在附近。届时他力量受人界侵染失了大半，但还有余力可以救人，一旦他救了人，他们就能找出他的踪迹。若他没救人，他们不妨再试几次。

　　听到这儿，璐儿忍不住打断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若他没救那个乞丐，你们就要再杀几个人是么？直到杀到熹鹤肯救为止？”

　　莫听甲怯怯点了点头，见她没什么动手能力，又硬气了不少，“那你说该当如何？我们这也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娘娘不曾告诉我们方法，我们只能自己去悟，这便是我们找出的法子。”

　　璐儿问道：“那请问，是谁先找到熹鹤的呢？再请问，熹鹤是被你们这方法发现的吗？你们知道熹鹤已经有了跟你们走的想法了吗？”

　　末了，萧默说道：“若是莫虚娘娘派你们来的，她原先定不是这么安排的，让熹鹤自投罗网的意思是等他某日醒悟了，发现人界不属于他了，便会回天界去了。让你们这两个不怎么聪明的下凡来捉拿，我虽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定不是为了让你们滥杀无辜的。”

　　莫听甲不死心道：“怎么可能，娘娘明明一再催促我们注意些时间的，怎么会不是这个意思？”

　　凌笙却问道：“据你们所说，木灵之药只有熹鹤一族有，但木灵之毒却不止你们有，你怎么确定熹鹤一定能解你们的毒？解得了的话，有辱莫虚的名声，若解不了，那你们可就犯了天规。”

　　若莫虚明知道熹鹤可以解莫听的毒，继而派莫听下凡的话，明显是撒手让莫听在人间制造打乱，从而逼熹鹤出面。可若莫虚知道熹鹤解不了莫听的毒的话，派莫听下凡很有可能是为了别的。

　　至于为了什么，璐儿想不出，但总不可能是为了让他们肆无忌惮在人界下毒的。

　　莫听乙虽没消化他的这些话，但发觉他言语中有对莫虚的不敬，呆呆指责道：“你，你怎敢这么污蔑莫虚娘娘？”

　　凌笙摇头道：“不是我要污蔑她，是你们的做法不得不让人往这个方向想。”

　　璐儿赞同道：“也不知派你们下来干嘛，毒下得也没什么用，人也抓不着，还不如乖乖地回去认个错呢，何苦来打扰人家的生活。”

　　莫听甲气得不行，深呼吸好几次，才冲乙说道：“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乙看了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一眼，忽然想起凌笙等人的身份，斥道：“你们不是修仙门派的么？知道我们下界的目的了，为何事到如今还不让我们走？这小丫头一点事儿都没有，我们如今没多少时日了，弄清楚后就赶紧放我们走！”

　　萧默吃惊地看了他一眼，恍然道：“原来你还知道我们是修仙门派啊，你们在这儿杀了人，又伤了我们的朋友，我们完全可以把你们押回去！听你这意思，似乎是没觉得自己哪儿做错了是吧，没关系，这个阵我就不收了，就这么耗着吧，等会儿城外的流民发现你们是前些日子袭击人的凶手，打你们骂你们我也就管不着了。”

　　甲再次松了口，“那那，那你们要我们怎么办？”

　　璐儿看了萧默凌笙一眼，咳了两下，轻声道：“不如，你们回去禀报莫虚娘娘，就说你们没找到熹鹤，希望她能念在你们勤勤恳恳这么多年的份儿上，饶你们一命。”

　　乙一琢磨，果断拒绝道：“娘娘待我们如此好，我们怎能编个借口去诓她？何况，熹鹤就在不远处，方才你说他也愿意跟我们走，为何你们一定要让他强留在此？”

　　璐儿低头闷闷道：“方才不知道是谁说的你俩做任务偷懒的……如今又觉得对不起娘娘了……我，也是甘拜下风……”

　　凌笙也没顾得上去回答他的问题，淡淡瞥了璐儿一眼，低声问道：“你同息岳是怎么说的？他是如何决定的？”

　　璐儿咂舌，惊讶道：“你怎么……喔，我也没说些别的什么，就是让他好好保重，把伤养好，能躲一阵是一阵，休养生息之后再杀回来。”

　　虽然这些话她一个字都没明说就是了，但愿息岳不会笨到那种地步，连她的用心良苦都感受不出来，那小楼可就所托非人了。

　　凌笙想了想，朝萧默点点头，说道：“此事须得让他们自行解决，事关两界秩序，师兄和我都不便插手，你也一样，记得之后不可把我给的物极牌随意给人了。”

　　璐儿一时没反应过来，见他面色不是特别好，这才想起自己把他给的牌牌放在楼大娘床头了，不禁有些惭愧，忙点了点头。

　　莫听甲乙原本在窃窃私语，见他们商量得差不多了，又装得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心气颇高地等着萧默来解咒。萧默原本也是想解的，但瞧他们这趾高气扬的模样，摇了摇头，同他们嘱咐了几句，同时让峨眉刺在一旁静候。

　　他背着手，谆谆教诲道：“以后来人界，一定要明白让你们来是干嘛的，别傻傻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另外，千万千万别私自揣摩别人意思了，无论是人还是仙，心思都多着呢，像你们这样的，能给你们从头到尾骨头吃完都不带剩下的，记住了——”

　　“啊！疼死了！”没等他说完，甲就抽搭着脸，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质问道：“你干嘛剪我指甲？！”

　　萧默笑得和煦，“这不是看你指甲太长容易划着人么？免得你们日后走天下的时候不小心伤人，到时候又凭空惹了一堆麻烦，还得让你们莫虚娘娘给你们收拾，我把最长的那根剪掉，你们就不用担心伤着人了。”

　　甲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倒是乙懂了些他的用意，把甲拍了两下，刚要说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结果下一秒，他自己的指甲也被剪了。

　　“你——”乙刚要发作，就听萧默笑道：“好事成双嘛，若被莫虚娘娘看到只有你同伴的指甲被剪了，只怕要多问几句的，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免得之后解释来解释去，反而加重了你们的嫌疑。你俩指甲一样的话，就不会起疑心了是吧！”

　　狡辩得好！再狡辩一句！

　　“你看你们没了那根大指甲，看着就和善了不少，相信你们见着熹鹤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肯定愿意跟你们一块儿走的。到时候你们也可当面向莫虚娘娘解释你们的良苦用心，说不定日后就不让你们守门了，给你们更高的一个官衔也未可知啊。”萧默果真是执着于给人灌输长篇大论的人呐。

　　即便莫听对升官十分抗拒，但萧默前面的废话还是很让他们心动的，哪怕指甲被剪掉的时候有些疼，他们也没多加计较了。

　　眼见着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萧默又让他们找个没人的地方等着，要不了几日，熹鹤就会去见他们了。

　　他这话说得莫听有些狐疑，但他们又打不过，也只能先找个地方等着。

　　璐儿见他们这么听话，顿时又有些担心息岳那边的态度。她当时只顾着对付眼前的莫听了，根本没多加考虑自己打不打得过的问题，其实她对自己的实力也没自信到多么离谱的地步，原本觉得耗一耗时间让息岳逃了就可以了，奈何莫听实在太抗揍。现在好了，莫听这边想和息岳和平解决，但息岳是个什么情况她着实说不准，所以现在顶着凌笙的目光，她总有些心虚。

　　萧默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故意问她：“怎么了？反悔了？之前不是庇护得挺欢快的吗，什么情况都瞒我们一瞒，连自己能解木灵之毒的事情都不说，还白叫我们担心了会儿。如今事情快解决了，又觉得不该瞒着我们了？”

　　璐儿听到这话差点就要蹦起来，得亏凌笙给她摁住了，她指着自己的伤口，问心无愧,“如果不是被他抓了一下，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有这能力。”

　　萧默可疑地绕着她走了一圈，问凌笙：“她这话真的假的？我怎么听着有些离谱，若一个小妖连自己能力都不知道，是不是就不用出来混了？”

　　凌笙低头看了眼她胳膊上的血布条，答道：“不假，因为她做妖就没做明白过，从以前到现在都是。”

　　说完，他就先一步走了。

　　璐儿坐在原地想喊他，瞥见萧默吃屎一样的表情，又默默坐了回去，不好意思道：“他这话是不是在讽刺我？我，我是不是惹他生气了？”

　　萧默十分有经验地点了个头，感叹道：“你挺厉害，一个人就能让他生气，要知道我们宗门里所有缠人的女弟子没日没夜打扰他，也没见他给过像方才那样难看的脸色。师父说得没错，果真是人外有人啊。”

　　璐儿干笑，“嚯嚯，不敢当不敢当。不过，你方才说，你们宗门里面的女弟子缠着他，这又是为何？”

　　萧默丢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给她，神秘一笑，“还能为什么，以我师弟的品味，总不可能是问他的衣服是哪家裁缝铺做的吧。”

　　没有人这么关注你的衣服好吗！

　　璐儿扶额，脑子一抽，竟真的花功夫去思考凌笙是什么品味了。

　　萧默又多了一句嘴，自言自语：“还好落秋师姐她们修的无情道，不过这也让我的路难走了不少啊……唉，她们宫主也真是的，人都到嵩城了，没让她们歇一脚就急着召走了，还好这鹿妖能自己解毒，不然又多了桩麻烦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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