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月不揽江山事

　　阿措就这这火堆就唱起歌来，带着草原上独有的风味，云卿一边听一边回味，这种时光许久没有经历过，时间流逝的很快，云卿看看天色，火堆也渐渐熄灭，大伙喝足了酒，唱足了歌，古里木道：“时候不早了，今天就这样差不多了，大伙都回去吧，这位新来的姑娘，欢迎你下回再来，不知你住在哪个帐中？”

　　云卿笑道：“我现在住在中军帐中，离这里不远！”
　　“你是随军家属？看不出来啊。”

　　“不知姑娘姓什么，以后唱歌的时候我们也请你来!”纶缇道。
　　“我姓姚，名云卿—”
　　“你这是中原姓氏，怪不是去了江南，长得也不向这里人粗狂。”古里木笑着说。
　　“阿措，你算是半个汉北军的，你知道路，送她回去吧。”

　　云卿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也是军中将士？”阿措有些尴尬：“还没正式入编，今年报了名，只是因为年初的事，就一直搁浅着，听说姚将军回了汉北，新兵们心底下才有点希望。”

　　“你住在军中，想必也是随军家属，天色不早了，我送你一程吧，反正我家离这也不远，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怕也不方便，现在这里不比从前，总有学匪盗出没，出门还是小心些。”
　　云卿点点头，个人互相道别，只余云卿和阿措骑着马往回走。

　　“你说年初之事，可是姚将军入京中之事？”云卿小心翼翼地问。

　　阿措道：“是的，整件事的过程我也不是很清楚，就说将军奉命上京被抓，下面的军士就人心惶惶，还有许多随军家属一起被发配流放了，我娘说是看见许多人被拷走了，我今年年初才报的军，阿娘本想当个军人也是不错的出路，毕竟在这荒寂的沙漠，打马狩猎是祖传的家业，终生都是如此，往往由不得志。”
　　他说完，微微叹了口气。
　　“我家姨娘曾经去过中原，她嫁到中原数十年，后丈夫薨了才回到这故乡。说那里山高水长，个个都有点文化，我寻思着要不就参了军，说不准那日就能去这中原江南瞧瞧，只是姚将军去了京都，此后一直未返，军中有不少将士受了牵连，皆是被俘，只余下一些旧部。如今姚将军归位，汉北军也有了依靠，往日里那些惨淡的气氛都不一样，我想着今年入不了军也无妨，明年也好，后年也好，也有个盼头。”

　　云卿听他这么一说，没想到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就连这些百姓也无辜收了连累。
　　“汉北军也许不是以前的汉北军了，若是当兵比眼下的日子还苦些，你也愿意么？”她试探性地问。

　　阿措望望天空，“我在家乡呆了许久，身边不少人也入了军，确实如你所说，不是各个都有成就，但是不试一试哪里知道结果会怎样，我和古里木从小一起长大，这马骑的围着沙漠边儿转了不知道多少圈，酒和歌也唱了无数个日夜，也该去军中历练历练了。”

　　他红了红脸，看看云卿，“如果是你，是不是也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参军，为国家效力。”

　　云卿不知如何回答，爹爹说过，他手下都是恣意奋发的意气少年，他不能往后退缩。她不能理解，为何即使有路放在面前，却偏要去选择哪条最泥泞不堪满是荆棘的道路，突然间她就明白了。
　　有这样一群少年紧随其后，他退缩了，就是让这些人失去希望，失去目标，失去对未来的憧憬，这是军人的意志，是河山万里的壮阔，靠这些星星之火点燃。

　　她没有仔细回答，只是笑着看着阿措，“也许吧！”
　　阿措似乎以为云卿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心中雀跃起来。

　　离大营不远处，云卿勒紧缰绳，将马停住，回头看了眼阿措，“谢谢你一路陪同，我已经到了，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阿措看看守夜的哨兵，“你果真是军中家属，那我就先回去了，姚姑娘，后会有期。”

　　云卿道：“后会有期！”说完向阿措拱拱手，啊措点点头，喝一声，那骏马得了主人的号令，飞奔而去，
　　云卿远望着阿措的身形消失在暮色中，下马牵着绳子一步步往里走。
　　营帐中晓晴睡得迷糊，梦中喃喃自语。她取来被子于她盖上，一个人独自发呆。

　　她望向这片无垠的荒漠，似乎与儿时的不同，儿时它承载她的所有欢笑。如今它变得更加广阔，它承载所有生活在这里的人心意，静默却要挡住呼啸而过的风。她明白爹心中的汉北是京城的万里河堤，或许林静潇之所以选择离开这里，也和阿措一般，因他心中的梦终点不在这里。

　　朦胧睡去，醒来就瞧见晓晴一张脸矗在她面前。云卿睁开惺忪的睡眼，想是昨晚喝多了，竟然就这样睡着了，身上有些凉。
　　“小姐，将军唤你过去—”
　　云卿眨巴一双大眼睛，看看天色，日光当头，醉酒忘事，她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做。
　　她就着晓晴的胳膊起身，“小姐，你昨夜是不是喝了酒？”晓晴凑近她闻闻，皱皱鼻子。
　　“你赶紧给我换件衣裳，我去大帐里不能这样不成体统。”

　　晓晴一边替她换衣服，“姑娘家不应该大晚上出去喝酒，这要是被将军知道了，我得挨板子。”
　　云卿笑笑，“下次不会了！”说完看了眼不情愿的晓晴，拉帘出了帐。嘎子在外好似等了一段时间，正一边发呆，一边踩地上的砂石。
　　她喝了一声，嘎子正色走上前来，眉眼间有点焦急。
　　“小姐，你这是睡过头了，将军唤我来寻你多时了—”
　　云卿点头，“赶紧走吧！”
　　嘎子往她身后站了站，“你走前面，我不敢。”
　　云卿心道肯定是怕爹爹训斥，领着他去了主帐。
　　帐里聚集了些人，布丰和姚乾都在场，姚乾蹙着眉，布丰在他身后也不言语。
　　云卿四下张望，见离她不远处看背影站着两位姑娘，有些熟悉，但是却记不起面容。

　　她上前去，向姚乾鞠了一躬，喊了一声爹，姚乾收回视线，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你过来，看看是否认识这二位？”姚乾指着身前的两个身影。
　　云卿走上前，见这二位打扮不是漠北人，穿着简朴，面色白润，身材纤瘦，容貌清秀。
　　她仔细端详许久，脑海中回忆，却找不到太多蛛丝马迹。

　　一声清脆的声音打破这静寂，云卿抬起头，望向出声的那人，“白姑娘好！”那人抬起脸，一双秋水似的浅瞳，她有些微怔，好像有些回忆。“凌秋如—”，她下意识地说出她的名字。
　　那姑娘眉眼有笑意，“正是民女—”。
　　云卿诧异，“你怎么会在这里？”
　　凌秋如道；“姑娘是贵人多忘事，我本就是漠北人，与你一同流放至京中。”
　　云卿只记得流放时，她一直未以真面目世人，总是穿着褴褛，将自己的遮掩起来，直到下放到玲珑阁，才洗去脸上尘埃，她不常与那些女眷说话，怕暴露身份，在那样的情形下，彼此之间也难有共同语言，没想到凌秋如尽然也是漠北过去的。

　　“我知姑娘身份，只是京城那里是非多，就算知道也只能忍者不能多言。”凌秋如看着她缓缓道。
　　“可是你眼下如何会在这里？”云卿问。
　　凌秋如下意识地看看姚乾，“将军获救后，玲珑阁里许多军中家属都希望被带回，只是山高路远，凭我们一届女流如何能跨出朝廷的手掌心，一众人全部被下了牢狱监禁起来，可惜你当时已经在瑞王府，才幸免遇难。”

　　云卿深吸一口气，又听凌秋如道：“我们身份一经核实就被丞相拘禁，具体地点也不知，只是被日夜拷问漠北的事，以及是否参与密谋造反，我与花织二人同住一间牢房，也确实不知情，当初将军被扣押，其他军士家属被流放本就突然。”

　　“最后终究是问不出缘由，丞相无奈将我们全部打散分发到各个偏远地区，即使汉北军派人上京搜寻我们的下落都未果，我与花枝一路打探找寻，踏遍各州才寻得归途。”

　　云卿瞧她神色言语落寞中夹着一丝不屑，不知如何安慰。
　　她上前想去扶住二人，却被凌秋如身边的姑娘避开。她听她颤巍巍说道：“姑娘别靠近，我这样貌不能见人。”
　　“你叫花枝？”她问道。
　　那姑娘点点头，面纱遮住脸部。
　　“姑娘可否摘下面纱，我在阁中时间短，许多姑娘我不认识，兴许见了你的容貌，我会想起来。”云卿委婉地说。
　　“不用了，姑娘记不起就罢了，我现在这容貌，怕吓着姑娘！”
　　云卿叹口气，转身向姚乾道，“她二人身世我不清楚，这凌姑娘确实玲珑阁中人，若他们真是流放家属，不如放他们先行回去休息调养也好。”

　　姚乾点点头，“不用了，将军您先给我们安排个营帐居住吧，我们的家人恐怕已经找寻不到了—”
　　凌秋如低头语。
　　“你们既是我汉北军的人，自不能不管不顾，我先吩咐人安排你们居所，后面的事等一切妥当了再说。”
　　说完姚乾使了使神色，凌秋如拉着花枝离了营帐。
　　云卿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底一片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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