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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识只因未相忆(轩辕帝番外)
她一直都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那年我刚满20,还是太子。在邻近我生辰的一天师父来到了京城。师父一向是远离俗世的,对于像长安这样的繁华大都市向来不喜踏入的。
“师父,您怎么来了?”
“走,带你去见个人。”
“见谁?”
“你的妻子。”师父含笑说道。
“妻子?”我大为诧异,师父怎么会管这事?一般男子在14岁便会娶妻,最晚不过17,而我已近20了,着实是个异数。父皇为了此事不知催了我多少回我都只收姬妾不肯立妃。在关系错综复杂的如海深宫里,女人所代表的早已不是她本身,更多的是她背后的关系,人脉等等,所以我需要女人,需要姬妾。我虽然厌恶将女人当做权利的工具和筹码,可是却还没找到比这样更加百利而无一害的方法来维持各方关系。所以目前我只能选择利用,不过我只利用那些不动情的女人。动情的女人是很可怜的,她们会如飞蛾扑火一般为爱放弃一切,就像母后。母后终其一生都在等待着父皇的爱,可是多情的父皇却碍于自己对太后的承诺不敢表露心迹以至于母后郁郁而终。我有时甚至憎恨自己为什么是父皇和太后所生,而不是母后那个如月温柔的女子的孩子。母后去世的那一刻我便立誓,我不要像父皇那样多情,在没有真正遇到自己心爱的女子时冲动的将所有的承诺都托付给了年轻时的短暂喜欢。所以我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在没有等到我真正所爱的女子前我不会给任何一个人承诺。我的山盟海誓只为一人而留。
我就随师父在长安城里游走,这时遇见了她,她还很小大约只有六七岁光景。她捧着脸坐在一座府邸的后门石阶上,呆呆的望着远处欢闹的人群—那天是市日。黑色的夜幕下她显得格外孤独。已是深秋时节,她穿着一件肥大而又单薄的单衣。那明显是一件妇人的旧衣裳,艳俗的颜色早已被污垢涂抹的难见踪影。我甚至可以想象她一站起来整件衣裳会把她罩住样子。她的头上的两个小髻胡乱的扎着,显然是她自己的杰作。她怎么坐在这里?是府里的丫头还是下人的孩子?不对,就她身后的府邸的气派来看即便是府里的丫头也该是整齐得体的。若是下人的孩子做父母的又怎么不会把孩子收拾干净?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但她又不像是那些流离的乞儿,她的脸上丝毫没有那种乞求施舍的卑微表情,甚至有着一种清冽出尘的傲气。
“小妹妹,这么晚了怎么还一个人坐在这里?”我走到她面前和她搭讪。
“你要是走累了可以在这里坐会儿。”她朝边上挪了挪,圆溜溜的大眼睛绕了我一圈后又继续一声不吭的盯着远方。
有意思的小姑娘,我笑着在她身边坐下。冷风灌进了她宽大的衣袖,她打了个哆嗦我这时才发现她的小脸早已冻的发白,我忙脱下深衣披在她身上。
“我不冷。”她想要推开衣服,却被我按住了。
“还说不冷,脸都发白了。”我疼惜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
“发白?”她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似乎在努力想象脸发白该是什么样子的,忽然她眼睛一转笑了,“每年这时候的天气都是这样的,我习惯了的。”
“你看你刚刚把地方借给我坐,那我把衣服借给你披就当是答谢吧。”看的出是个执拗的小姑娘,我便找了个借口。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要做个守礼的君子,我又怎么能不成全你呢?”她笑着朝我眨了眨眼睛。
“你读过书?”我惊讶的问道。
“看过一些。”她似乎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回答的声音很低,很快便转过脸继续盯着远处的街面。
“你在看什么?”
“看风景啊。”
“看风景?”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坐在外面看风景?
“是啊。”她用力的点点头说到,“你看那些人多快活呀,就像活在极乐世界里一般。看着都让人觉得温暖。”
街对面正是闹市的一角,在夜晚昏黄的灯光下所有人的脸都看的不是十分真切,仿若真的都是开心的。
“你觉得他们都是开心的幸福的?”
“是啊。”
“为什么?”
“因为他们或是有地方可去或是有人可等,总是有一些值得观念的或是挂念着他们的,自然是快乐幸福的。”她看着街头圆圆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她到底有过什么样的经历?让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会有这样的感触?
“那么你呢?你快乐吗?”
“我?这是一个君子该问的话吗?”她瞪大眼睛看着我说,“你没有看到我不在那里面吗?”
面对她的质问我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以前是很幸福的。”她低下了头说,“我爹和我娘都很疼我,对我很好很好。可是,可是他们对我太好了。一下子把所有的好都用尽了,后来想对我好就再也没有力气对我好了。”
“没有力气对你好了?”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我无法揣测出这个孩子的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不过显然她不快乐。
“是的。那你?你一个人这么晚出来做什么?”她抬起头好奇的问我。
“我出来,出来时要找我的妻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么一张纯洁无暇的脸我什么都愿意说出来。
“妻子?怎么你的妻子不见了吗?”
“不是,我还没有娶妻。”
“大叔还没有娶亲?”她圆圆的小眼睛立刻瞪得大大的。大叔?我有这般老吗?我不由的笑了,我早早便蓄了须一向都是外表严肃之态也无怪乎她会觉得我老仔细算来我长她十四确实是与他父亲是一辈的人了。
“是啊。没有人愿意和我白头偕老啊。”我不无调侃的说道。
“怎么会?”
“怎么不会?”
“不会的,用不了多久,一定会有一个女孩子会嫁给你,做你的妻子,和你白头到老的。”
“那要是过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人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呢?”我逗她说。
“嗯。”她歪着头撅起小嘴想了想说,“要是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人肯嫁给你,那我就嫁给你,做你的妻子,和你白头到老!好不好?”
“好。”我看着她无邪的双眸笑开了花。
后来她真的嫁给了我,真的做了我的妻子,只是可惜白头到老···
“瞄瞄——”这是门后传来了一阵猫叫声,显然是一个女孩模仿的。
“是秋菊!我该回去了,一会儿李妈要查房了。还给你,大叔。”她将深衣塞给我,很快钻进了后面。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兰儿。”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从门后飘出。空谷幽兰,果然是气质出尘。
我起身这时才发现师父早就不知所踪。后来我在路边的一个小酒馆里找到了他。
“师父,您不是说要带徒儿去找人,怎么在这里喝起酒来了?”
“不找了,不找了。你都不急,我急什么?你不是和那小丫头聊的挺快活的吗?师父我在这里喝酒也喝得挺快活的。”师父摇了摇手继续抱起酒坛子猛喝。
“师父?”
“不找了,不找了,该遇上的总是会遇上的。”显然师父已经喝多了,说起话来含糊不清的,我无奈招来店家付了酒钱掺师父离开。而后没几天祁东发生叛乱,我奉旨前往平定,这一离开便是一年有余。等我再次归来,那个小丫头不见了。我曾派人暗中打探过却始终没有消息。时
光怅然,一晃便是十年光阴。
那一日我回去探望师父。
“政儿,你的小妻子长大成人了,你去看看吧。”师父将一张请柬递到我的面前,“五月初五华阳真人携爱徒冷清潇于洛阳胭脂坡举行洛阳花会,天下文人墨客莫不驱前。”
“诺。”其实这件事我早已知晓,华阳真人是当世难得的世外高人,与师父亦是至交好友,而且如此盛事我又怎能错过?师父所说的小妻子莫不是指华阳真人的爱徒冷清潇?这个冷清潇我听说过,虽然很少露面但是江湖之上亦有一些名声。有人说她美若天仙,皎洁如月。能得华阳真人点化的的确不是凡人,不过皎洁如月这可不是谁都当得起的。我要的可不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而是一个能和我携手红尘共立天下的人。说到小妻子,我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便是那张可爱的娃娃脸,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那日白天我易了容,和一帮文人墨客坐在一起。纱帘铺地看不清她的容貌。一曲流觞曲水,技惊四座。确实是一个不凡的女子。她从纱帘后绕出,施礼答谢。和她惊人技艺相媲美的是她的美丽容颜,白衣胜雪,确实配得上皎洁如月。其实她并不是那一等一的绝色美女,但是她那高贵清冽的气质是无人能够企及的,所能形容唯有四字,风华绝代。那一双灵动明眸无由来的让我想起了那双圆圆的眼睛。会是她吗?仔细算算,她也是这般大了。怎么会是她呢?一个孤苦无依的可怜孩子怎么可能是名动天下的华阳真人的高徒呢?可是这世间就是有这么巧妙的事,在我转身预备离开之时我听到华阳真人唤她兰儿。于是当晚我留下了,一打探果然她的丫鬟叫秋菊。真的是她,我笑了,原来师父早就安排好了的。我有意和她比试技艺,她输了。她太向往清风明月了。这不能怪她,任何一个孤独流离过的人都是渴望安宁的。可是,我动情了,我给了她一个三年之约,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当时的她实在是不适宜为后的。我从师父那里知道了她的身世,一回长安便拟了立后的旨意。其实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这道旨意是否能够颁出。如果三年后,她还是渴望宁静想要自由,那么我愿意成全她。不过,还好,上天眷顾,她终入凡尘,我们走到了一起。
小七喜欢上了她,小七跟我求她。这是我第一次拒绝了他。太后知道小七的心思坚决反对我娶她,不过我知道太后的心思。我答应太后百年之后立小七为太子换来了太后的点头。我虽然倾心江山但是没有必要要求自己的孩子一定要做帝王,万千山河自有有能力驾驭它的人来征服,我不需担心。我不知道她是否对小七动情过,但我相信她会一天真正愿意与我白头到老。就在一切都走向美好的时候不幸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小七陷入了一场阴谋,她的氏族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我命暗卫暗中调查,所以证据的矛头都直指向一个人。那个人,她称呼为云姑,她最为敬爱的一个长辈。这远远不是最糟糕的事情。我查到了云姑可疑的身份。我亲自赶往了新—她的故乡查证,并且最后从她父亲口中证实。太残忍的答案。我绝对不能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在我预备赶往天尽宫阻止一切的时候,小七连同太后造反了,我宠了这么多年的弟弟站在了我的对立面,我知道这是他们的计谋,就是要拖延我阻止我赶到天尽宫平定一切。可是我不能不回长安,如果我不回去,小七冲动的性格无疑会死在朝臣的手下,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七送死。长安的叛乱以太后被囚,陈王出逃告终。我匆匆赶往天尽宫,还好还来得及,她还不知道一切。就在我暗自庆幸的时候悲剧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望着陷入昏迷的她,我不知道她醒来之后还会不会笑,还能不能幸福。快乐实在太过短暂。难道一切美好就要这样结束了吗?我为她切脉时惊喜的发现她有孕了。一个小生命就在她的腹中呼吸着。我们的孩子,孩子该怎么办?我和她都经历过一个破碎的家庭,没有人比我们更渴望团圆平安,我们的孩子绝不能和我们一样。请原谅我的自私,兰儿,这是最好的方法。我用银针和半身的功力封住了她的记忆。看着她苏醒过来清澈的双眸,我知道,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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