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印

　　两人就这样一路互相拆解着，回到了镇里。刚一进镇，就看到了灵均慌乱的身影，再不停地寻找着什么。
　　“少卿，舒暮在找你，你去吧。”缥云裳说完，自行离开了。
　　风少卿看着灵均，微笑着走了过去，从后面拦腰将他抱了起来。灵均大惊，回头一看，正是自己找了许久的风少卿，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挣扎站了起来。
　　“卿少，你去哪里了？”
　　“我见你们玩得很高兴，就四处走了走。你看到那新娘子了吗，长得好看吗？”
　　灵均笑道：“都是小遥想看，所以我们偷偷跑进了新娘子的房间。也是个很美的女孩儿，只是没有小遥好看。”
　　风少卿也笑道：“有几人比得上小遥的容颜？不过她们女孩儿就是这样，一听到有个漂亮的女子，就恨不得去瞧个明白。”
　　灵均自然不解这些女儿心态，闻言只是一笑，又问道：“卿少吃饭了吗？”风少卿反问道：“你吃了吗？”
　　“我们在镇长家都吃过了，卿少没吃饭？”
　　风少卿点头道：“是啊，我还没吃了，想必镇长家还有饭吧，我也去蹭点饭吃。”灵均笑道：“我就猜到了，所以专门留了些你爱吃的饭菜。今天的喜酒味道很好，我都喝了两口，所以也给你留了一大坛。”
　　两人回到镇上惟一的小客栈，风少卿见赵燕客红潇等人都不在，问道：“他们呢？”灵均笑道：“他们都去闹洞房了，连玄英都被红潇拖去了，害得玄英哭笑不得，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出来找你。”
　　风少卿看着满桌饭菜，笑道：“其实你不必担心我，闹洞房很热闹，你倒应该去看看。”灵均略低了一下头，道：“我、我，你不在那里……”
　　风少卿摇头叹息，笑道：“好了，你陪我再喝杯酒吧。”灵均答应着，坐下陪他一起饮了点酒。灵均酒力并不大，喝不了两口，脸就有些红了。
　　“卿少，你觉得这些饭菜还合口味吗？”
　　“还好。”
　　“我觉得也还好，我记得以前吃过云姐姐做过的菜，那才叫美味。”灵均不由回想起以前嚷着让缥云裳做饭的事来，那时候，她还不是缥家宗主，游遍天下美景，也吃遍天下所有的名菜，吃过后大多还能做出来。
　　风少卿忍不住问道：“她都擅长些什么？”灵均道：“我记得最深的，就是云姐姐炸的鱼块，很简单的一道菜，我在家里也常吃，但云姐姐不知用了什么料，吃了口齿生香，余香绕梁，三月不绝。”
　　风少卿大笑道：“哪有这么神奇？”灵均见他不信，忙道：“是真的，你不信可以问问苍静，他也尝过，后来他再也不吃这道菜了，除非是云姐姐做的。但是云姐姐很少做，恐怕现在当了宗主，更加不做了吧。”
　　风少卿闻言忽然站了起来，向门边走去。灵均忙问道：“卿少，怎么了？”风少卿笑道：“我也会做，待我去给你做来，你看看能不能和她的相比。”
　　灵均叫住他，道：“现在吗？”风少卿道：“啊，是啊，我看你很想吃的样子。”也不管灵均在后面叫唤，出去向老板借了厨房，在客栈后的小池塘里抓了一条鱼，就开始做了起来。
　　灵均无奈，只得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番忙碌。从来没看过风少卿动手做菜，没想到手法很利索。灵均一样不会，只得出去等着，在厨房里也只有添乱。
　　不一时闻得香味传来，灵均食指大动，连老板都被吸引住了。
　　过了一会儿，风少卿就端上了一盘炸得鲜黄的鱼块端了上来，还没到，就闻到了一阵浓浓的香味，十分诱人。
　　灵均夹了快放在嘴里，牙齿轻轻一咬，便脆在嘴里，十分香脆酥嫩。灵均大赞，道：“卿少，很好吃，以前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一手。”
　　风少卿也笑了，问道：“和缥宗主的一比，怎样？”
　　灵均脸红了红，满脸歉意，道：“卿少，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风少卿大约猜到了他的话，便道：“这么点小事，我怎会生气？”
　　灵均忍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不及云姐姐的一半。”风少卿大惊道：“我还以为怎么也有她的七八分呢，没想到你给的评价这么低？”
　　灵均忙道：“但卿少也很厉害……”风少卿闻言笑道：“别在意，我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的。”
　　便在这时，红潇和小遥却率先闯了进来，叫道：“好香，是什么？”他们闹完洞房，一回来就闻到一股香味，忍不住就跑了进来。一看灵均面前摆着一盘油炸鱼块，筷子也来不及拿，两人直接用手抓了一块吃了，不禁大赞。
　　后面跟来的赵燕客及众人，也忍不住都吃了块，众人不免又是一战赞叹。听说是风少卿做的，赵燕客立马便叫道：“风少卿，你自己有这么好的手艺，干嘛平时要我做饭？”
　　风少卿不语，看着缥云裳吃完后那微微的笑意，便道：“缥宗主，听说你很会做菜，要不也做一道来试试？”
　　缥云裳笑道：“这么晚了做什么好呢？”风少卿道：“就这道如何，这时也只有这个了，其他菜都不新鲜，惟有鱼有活的。”
　　缥云裳一笑，道：“那你去抓一条手掌宽的鱼来。”风少卿笑道：“好！”转身又去了池塘边。
　　赵燕客和红潇大惊，互相看了一眼，道：“真是奇了，风少卿居然能按照别人的吩咐去做，这个人不是只听舒暮的话吗？”完了两人还叹道：“缥宗主真是厉害，这个世界上除了舒暮，终于也有人叫的动这个怪物了！”
　　哪知苍静看着离开的两人，却道：“宗主已经许久没有做过菜了，也没人能够请的动她，应该说少卿也很厉害，他就这样一说，宗主居然就愿意再入厨房！”
　　红潇奇道：“咦？缥姐姐又多久没做过菜了？”苍静想了一下，道：“八九年的样子吧，她懒得很，神仙都请不动她。”
　　众人更是大奇，没想到缥云裳和风少卿竟有许多相似点，但，感觉中却又有许多不同，到底是什么，没人说的清。
　　过了两柱香的时间，厨房里便飘来一阵浓香。小遥和红潇忍不住，在厨房外左右徘徊，本要上前帮忙什么的，却被缥云裳推了出来。最奇特的是，风少卿只在一旁拿盘子盛刚出锅的鱼块，缥云裳却不许他乱动其他东西。
　　红潇不由笑道：“他们这样子好像一对夫妻！”小遥也大笑应和。红潇将灵均拉了过来同看在厨房忙碌的二人，笑道：“舒暮，他们很像吧！”
　　灵均也不由笑道：“嗯，是啊！”红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惊讶道：“你倒很大方似的，以前有女子和风少卿稍微亲近一点，你都受不了，怎么今日倒没事了？”
　　灵均脸不由微红，道：“我很喜欢云姐姐啊！”红潇“哦”了一声，还是有些想不通。
　　便在这时，风少卿像是感觉到了灵均的到来，回过头冲他微微一笑。再侧头对着红潇时，眼神已变得十分冰冷，吓得红潇跑回到了玄英身边，抱怨了许久。
　　再过了不久，风少卿便端着一盘炸好的鱼块出来。灵均还没来得及动手，众人就是一哄而上，抢吃一空。
　　灵均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哭笑不得。风少卿十分不解，看着缥云裳用的料都是和自己一模一样，怎么众人的表情会大不一样？
　　不过一会儿，缥云裳自己又端着一盘出来了。灵均为了不让红潇他们抢去，还没等放上桌子，伸手就抓了好几块过来，烫得他在手中不停翻滚。风少卿大笑，为他拿了一个空盘子过来。
　　看着灵均大口大口，也不怕烫的嚼动着，混不顾其他人的眼光，只是一味地享受样子，风少卿便不由问道：“真的这么好吃吗？”
　　灵均吃着东西，没空回答他的话，等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卿少自己尝一下就知道了。”就用手拿着一块鱼块喂到了他嘴里。
　　鱼块入口即化，脆脆地似乎还来不及嚼动。裹在鱼肉外面的那一层面粉，香脆清甜，而里面的鱼肉却又十分香嫩，轻轻一碰，便碎在了嘴里。
　　余香还飘荡在口中，久久不绝。风少卿大赞道：“缥宗主的果然和我的大不同！”灵均闻言也是一笑，许多年前就是吃过一次，从此便忘不了了。虽然不能像苍静那样从此不再吃这道菜，但也不轻易下口了。
　　众人又将自己头脑里所有能够想起的溢美之词全部说了个遍，尽情地赞美缥云裳的厨艺。缥云裳见惯不怪，微笑不语，也不谦虚两句。
　　风少卿依旧不知道缥云裳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问也问不出来，反而被她说：“你不是一直都看着的吗？”风少卿只好不问，只有以后好好地琢磨。
　　吃完缥云裳炸的鱼块后，小遥便迫不及待地拿出纸墨，要请缥云裳将华璃的画像临摹出来。缥云裳实在不愿画，怕玷污了心中那神圣的形象，但终究敌不过众人的软磨硬泡，拿起笔，一挥而就。
　　她往常有空也作画，但从没像现在这样快速过。华璃的神韵，如果不能有当年琉风的心境，不是常人可以画出来的。越是思索，越画不出那种飘逸出尘，世外寂寞的风华。或许只有这样一笔而就，还能在其中找到他的半点影子。
　　画完，苍静就不免叹了口气，缥云裳望着他，问道：“你也觉得不行吧？”苍静点点头，道：“尚余一分气韵。”
　　缥云裳笑了笑，道：“我已无力再画，只能这样了，不知道你们觉得怎么样？”
　　但是没人回答她的话，缥云裳不免环顾四周，却发现所有的人都盯着画上华璃，眼睛中不能容下其他任何东西。没有人还有心思留意她的话，连夜风穿堂而过，也没人能够察觉。
　　这一切，只为这画上华璃，一个在她的笔下已经失去神韵的人。
　　缥云裳忽然一把将画收起，众人这才大惊，讶异地望着她，不知她要做什么。
　　“各位看后有什么想法？”缥云裳将画移至蜡烛旁，不一时，那画便被烧为灰烬。众人心中都有些不舍，愣愣地看着这个过程。
　　红潇玄英以及苍静眉宇间忽然又有一股悲戚之色，像是想到了什么悲伤过往。灵均和小遥眼角都有些湿润，连他们自己也未察觉。赵燕客极其沉静，什么话也不说。惟有风少卿，眼睛看着屋顶忽明忽暗的影子，脑中在想些只有自己知道的东西。
　　一听缥云裳的问话，风少卿便收回目光，看着众人各异的表情，笑道：“按宗主的说法，只得华璃一分气韵，然这一分气韵，已将我等震惊如此。因为这样，反而对华璃的真容更加了许多兴趣。只是，梨花早已凋零，怕只有在脑中无限遐想了，越是如此，这个形象就越是神秘与美丽，竟至永恒了。”
　　缥云裳无可奈何地笑道：“这到是我引起的，我本意并非如此，只是白日经过那里，想起这一段往事，忍不住就说了出来。这个让日月星辰都为之失色的华璃，只可惜了不该来到这个尘世。”
　　“为什么呀？”红潇忍住了心中奇怪的思绪，不明白缥云裳的话。
　　“空留几许叹息！”缥云裳的话越发让人不解，但她那样子，已然不想再作答，红潇想说的话便忍了下来，想着还可以问玄英。
　　等到众人都散去，缥云裳才收起画卷，一把将之粉碎。
　　苍静静静呆在她身边，看着她沉静的面容，知道她心中并不平静，不只为华璃的画，还有另一种情愫。
　　“宗主”，苍静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提及自己的事，但这时候不说，以后怕就更说不出口了。
　　缥云裳诧异地看着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不干脆了？
　　“什么事？”
　　苍静深吸一口气，说道：“这次江南之行后，我想跟红潇和玄英在一起，希望宗主允许？”
　　缥云裳一愣，愕然！
　　这个清华的男子已经跟在自己身边二十来年了，早已成为自己身边强有力的支柱。这些年陪在自己身边，处理各种江湖事物，苍静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二宗主的位置了，天下还有谁敢不听他的话？
　　而如今，他却提出这样的要求，让缥云裳一时都反不过神来。
　　“我要知道原因！”
　　她一定要知道原因，缘何才初见红潇和玄英，就可以这样干脆的与自己告别？那两个人，到底和他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关系，才能让他选择离开自己？曾经宣誓要永远效忠自己，为什么要食言？
　　苍静不敢看缥云裳的脸，唯有望着窗外已经沉寂的小镇。
　　“宗主，我曾经说过永远不会离开你，这话我永远记得。只是，我没想到我会遇到他们。”
　　“你不是才认识他们吗？”
　　“不错，可是再我见到他们的那一瞬间起，我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缥云裳有些怒气，强行压制着，问道：“为什么？”
　　苍静这时却回过头看着她，道：“因为他们就是我找寻了一生的人！”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然而缥云裳却几乎冷笑了一声，这样的回答，也未免太过分了。
　　“宗主，我不知道该怎样跟你说，但是我一见到他们，我就知道我必须和他们在一起。我可能从前世的前世，就已经在寻找他们了。如今，我终于见到了他们，我已经不能忍受再有离别，这种牵绊，或许从洪荒时代就已经注入我的灵魂了。所以，宗主，我希望你能准许我的请求！”
　　苍静还是第一次有这样感伤的语言，还是第一次，缥云裳从他口中，听到了决绝、哀伤和请求。
　　“好！”缥云裳语毕，身体似乎支撑不住，一下坐到了椅子上。
　　苍静眼中忽而有些泪水，幸好忍住了。
　　“宗主，此次江南之行后，我将和他们一起，从此不再参与江湖中事。这一生，苍静绝对不会做背叛你的事。”
　　缥云裳却感伤地笑了笑，道：“那么就好好陪我走完这一次！”
　　“是！”苍静斩钉截铁地答道。
　　缥云裳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苍静告辞后离开，在出门的那一刻，才又回过头说道：“宗主，千万不要爱上风少卿！”
　　缥云裳惊愕，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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