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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同行
第三十四章同行
异能公开课主要面向外城区，场地如历年一样，定在外城区最大的体育馆，距离学校很近，但距离主基地区有五十几分钟的车程。基地提供通往外城区的班车，早中晚各三趟，最早的一班八点发车，但班车座位少，基地直接派了军用卡车，下饺子似的把战士们装车拖走。
卡车上没有坐位，人们脸贴脸地挤在一起，这几天总下雨，指不定什么时候来一出，自然是不舒服的。所以各路神仙各显神通，有车的开车，有权限的找基地租借公车，没车的人也四处找人蹭车。
游子龙理所当然地要蹭沈让的车。
沈让穿戴整齐，不同于平时的训练服或作业服，而是一身笔挺的制式军服，整体为黑色，衣料硬挺，风衣式翻领、大扣，胸前对称有兜，衣兜上方左右分别是布制的朝城徽章与作战部徽章，软肩章上没有特殊纹样，只袖口有银灰色条纹看上去和军衔有点关系。往下是皮带，皮带样式简约，只一个金属搭扣有朝城纹样，裤子是标准的收口军裤，配一双短靴。
游子龙被关在办公室等长官穿戴，沈让收拾好出来，他坐在沙发上愣了大概有半分钟。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件黑色套头短袖，外头一件单层防风外套，黑色作业裤，和一双脏兮兮的短靴。
“走了，严冬到了。”沈让打开门，带了半截战术手套的手扶着门边，另一只手扶在轮椅的手推圈上，回头喊他。
游子龙如梦初醒，赶忙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长官直愣愣往前走。过了好一会儿才纳闷，“关严冬什么事？”
……还是关严冬事儿的。
严冬开着辆统一款式的军用越野，等在办公楼后门门口。他车里暖和，外套都没穿，就一个黑色T恤，露着两只花臂。他看见沈让，从车上一开门大步迈下来，像一个努力做出和善的语气的□□大哥，“早啊，今天感觉怎么样？”
沈让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和善的□□大哥收起营业的尴尬微笑，“最近在城区住院部早班上太多了。”他说完还觉不够，补充了一句，“外城区的患者比较多，我得和善一点，不能吓着患者，要有职业素养。”他露出一个僵硬的假笑，还颇为骄傲地抬手比划了一下。
“严大哥……”游子龙举手，试探着提出意见，“我觉得，你笑起来比较容易吓着患者。”
严冬马上冷了脸，游子龙只觉得脊背一凉，缩了缩脖子。严冬见状大笑，颇有成就感。
沈让没说话，把轮椅停在车子旁边，低头折腾自己那一双腿。不知是不是衣服的缘故，他腰背十分笔挺，向前倾身去搬自己的腿时就显出僵硬，找不到平衡。他只得向后靠，用手肘绕过轮椅椅背勾住，再用另一只手穿过膝弯。
严冬蹲下身，帮他把两条腿搬下脚踏板。搬左腿的时候摸着裤腿里的东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带尿袋了？”
“嗯。”沈让不愿多谈。
“学着点。”严冬站起身，用手肘轻轻捅了一下游子龙。沈让听见，看了严冬一眼。严冬意思意思扯了扯嘴角。
沈让身边从不带人，从前不带，受伤之后更不愿意被人看见诸多不便之处，能把游子龙留在身边，大概是起了养个亲卫的心思。沈让脾气又臭，人还难伺候，身高体重摆在那里，别的护士照顾不了，基本有事都是严冬顶着，可他毕竟是医疗部的护士，来照顾沈让还得加班或者请假，能培养个游子龙，他求之不得。
倒是游子龙自己没闹明白，怎么就该自己学着点了……虽然没明白，但眼神很诚实地跟了过来。
严冬上前，用双脚左右夹住沈让的脚，膝盖顶着他的膝盖，尔后弯腰，一手穿过人腋下揽着后背，一手扶着人下腰。沈让两条腿完全是摆设，饶是这样顶着膝盖，他都没能站直，全靠严冬托着他臀部把人往身前抱，他才没滑出去。
严冬转身发力，把人往上一举，半拖半扛着把沈让弄进车厢里。沈让双膝不知怎么的又弯不下去，上身僵硬地向后倒，歪歪扭扭地倒到驾驶座，两条腿却踢起来，双脚还交叉着扑腾。严冬站在车门边上，手虚护在车门边上防止他踢着什么，用身体堵着门，以防他摔下来。
“……你怎么不帮他？”游子龙着急。
“帮不了，强行按住容易骨折。按摩放松——”严冬利落地解释，这会儿沈让抖得差不多了，他弯腰上前抱着人腋下，把人拽起来，重新在座椅上放好，扣上安全带，这才后退两步跳下来，边拆轮椅边和游子龙解释，“他要吐，你不信邪可以自己试试。”
严冬做事利索，有些缺乏同理心。他说话直白，要么不说，要么直说，从不遮掩，也从不安慰人。
“老板，腰肌劳损给报销吗？”严冬把拆开的轮椅塞进车子里，活动了几下，才回到驾驶座，扭头问沈让，“我这属于严重违反规定。”
医疗部有规定，非紧急情况禁止托举，为的就是延长医护人员的职业生涯，避免腰背损伤。这年头培养出一个专业人员不容易，搬运病人、器械，提供机器，连铺床都要把床升高，避免反复弯腰。
“给报。”沈让闭着眼，脸色难看得厉害，却竟然张嘴吐出几个字，“全额。”
游子龙从后座上了车，严冬回过身递过来两颗纸质包装的药和两颗薄荷糖，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游子龙接过，茫然地抬起头，没明白怎么个意思。严冬一脚油门出去，车子起步，沈让闷闷地打了个干呕，严冬才从后视镜里瞄了他。
“给他啊。”
游子龙满脸纳闷。沈让坐在副驾驶，严冬什么毛病舍近求远，把药和糖递给他？直接递给沈让不就完事了。他眨巴眨巴眼睛，从驾驶和副驾驶座之间伸出手，把药和糖递给沈让。
严冬握着方向盘，扭头看了一眼，无语，“撕开，喂嘴里。”
游子龙这才恍然大悟，连忙点着头手忙脚乱把药包装撕开，凑到前头贴着副驾驶的椅背，把薄荷糖送到沈让嘴边。沈让低头吃了，嘴唇碰着他指尖，一股子电流似的慌乱窜到心口，涌上喉咙，他支吾了两声，干巴巴的，“哦，哦。”
也不知道严冬和长官到底什么个关系，怎么这么了解沈让？嗯……
游子龙扭头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对外城区种种设施建筑毫不关心，只别别扭扭地搓了搓被沈让碰到过的指尖，越想越觉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沈让一直闭着眼睛，姿势看起来不大舒服。游子龙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憋屈，带着股莫名其妙的焦躁，他几次三番往前看，最后索性扒在副驾驶座位后头，伸手给长官按肩。沈让抖了一下，却没制止。
“对了，有个事儿要跟你说。”严老大想起来什么，突然开口，“你用的那种带阀尿管，北舟城已经没货很久了。咱们拿到的那一批也过期了，我和老卫之前重新消毒，送去病理科做了个检测，还是不符合无菌要求，长期用肯定会感染。”
“什么意思。”沈让皱着眉低声问他。
“意思就是之前用了的就算了，之后没得用了。”严冬打了个方向盘，才继续，“你得考虑之后是用纸尿裤还是尿袋。”
沈让沉默了好一会儿，“不是还有一种吗？”
“啊？”严冬反应了一下，“哦！你说间歇排尿啊，间歇导尿也行，但是你得自己能操作。要不就是手法按摩——”
按摩是不可能按摩的。
逐渐退化的腹肌下头未排尿的小肚子会鼓起来，触碰着毫无感觉，像极了丧尸。丧尸的躯体腐坏比纯粹的尸体慢，却也逃不过腐烂，腐烂的第一个征兆就是肚子会逐渐涨大，带着浓烈的腐臭，排出绿色的粘液，释放甲烷，逐渐变成褐色与黑色。
不，这具身体分明比丧尸还恶心，腐烂得千疮百孔，却披上人皮。人皮冰冷光滑，像死掉的鱼，周身是粘腻发臭的尸水，而丑陋的怪物装上了人头，穿上华丽的外衣，下面是屎尿狼藉。
沈让又闷闷地发出一声忍住的干呕。
严冬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平时也这么严重吗？还是晕车？”他踩了一脚油门，提高车速，“再忍一会儿，马上到了。”
“给我拿根烟。”沈让开口，手却没动。他难受起来感觉很怪，恶心是一方面，还带着头疼、心悸和出汗，他感觉不清楚哪里不舒服，但但凡有什么不舒服，这些症状是少不了的，有时还觉得上不来气，像是被活埋，胸前的土壤压实了，根本没有呼吸的余地。
严冬摸出一根烟，反手递给游子龙。
沈让这才想起来还有游子龙这么个人，他睁了一下眼睛，从镜子里看见游子龙。游子龙牢牢记着第一次和沈让吃火锅，是谁提了一句沈让身体没恢复，不适合抽烟来着——但是严冬是沈让的护士，严冬都没阻止，是不是已经恢复好了——
他正兀自纠结，沈让却不知为什么，犹豫了一下，最后闭上眼，“算了。”
严冬掏了掏耳朵，稀罕坏了，严重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朝城里还有能管得了沈让抽烟的人呢？哈？
沈让分明闭着眼，却跟看到了严冬的表情似的，抿了一下嘴，解释道，“他是哨兵。”
哨兵嗅觉敏感，虽然有些哨兵自己也抽烟，但烟味毕竟对哨兵有刺激性。
游子龙听着这几天本就不大聪明的脑子愈发塞满了浆糊——他寻思，沈让本来抽烟抽得也不多啊，晕车难受抽一根去去味也正常，实在不明白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
严冬却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游子龙看着两人有问有答，咬着后槽牙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头怎么这么不得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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