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九州

　　两个时辰前……

　　与南宫燕一起乔装离开后，玄晨身形一转，凭借着轩辕澈教他的“白鹤御风”，独自一人悄无声息的返回到凉亭，偷听了季龙兄弟的对话。

　　“我就说这季龙表面谦恭，实则狡诈，他以为我没看到他给季虎使眼色，殊不知我留意他多于留意他弟弟。”玄晨心里暗自高兴，为自己又一次猜中欣喜不已。

　　“八方当铺……”回到南宫燕身边，玄晨一面默念着，一面思考着如何能从那里套出师父的消息。

　　“真的不是四面当铺？”南宫燕忽闪着长长的眼睫毛，追着玄晨问道。

　　“嗯，是八方当铺，说是就在四面当铺隔壁。”

　　“好奇怪，要是不想告诉我们真话，为什么不说远一点的地方？”果然如季龙所料，南宫燕也提出了一样的问题。

　　玄晨摇了摇头，当然，他摇头不代表不知道，而是代表无语，那季虎的智商在玄晨看来比起略有心机的季龙来说似乎更让他难以理解。

　　穿过了树林，一座二十米高的城墙赫然立在眼前，城头上挂着一个有些破败的城匾，写着“南波府”三个大字。

　　城门下虽算不上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却也不少。城门口没有官兵把守，进出十分自由，于是玄晨和南宫燕带着假面混在人流中大大方方地进了城。

　　主街的街尾处，四面当铺与八方当铺果然紧挨在一起，玄晨带着南宫燕在八方当铺门口逗留了一会儿，稍稍观察了一下。

　　出入这里的几乎都是带着兵刃的武者，如此看来师父带着禁幽椟来过这里也是极有可能的。

　　“怎么办？直接进去问问？”南宫燕低着头小声问道。

　　“我自己去，你别露面，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怕你走不掉……”玄晨将南宫燕拉到街对面一个角落里，让她在那里等候。

　　南宫燕扑棱扑棱好看的睫毛，心里也知道自己搞不好会成为玄晨的累赘，也便没说什么。

　　玄晨见她没提出异议，欣慰地笑了笑，转身独自向当铺走去。

　　八方当铺在南波府的所有当铺中算是比较有实力的一家，一走进厅堂玄晨便被置物架上各式各样的兵器所吸引。按理说，能摆在外面的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因为毕竟是客人典当的东西，如果被人盗走，客人再回来赎回的时候店家拿不出货来可是要双倍赔偿，所以一般当铺的做法是在厅堂摆一些很平常的东西，珍贵一些的都会放到后面。可是这八方当铺厅堂里摆的这些兵器一看样式便不是普通家伙，店家能有如此魄力将这些名贵兵器摆出来，想必是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有信心。

　　玄晨站在厅堂里驻足观赏了一会儿，最后来到了掌柜前。柜台里一个50多岁十分瘦削的老头正在熟练的打着算盘，头顶上那顶瓜皮帽显示了他掌柜的身份。

　　“老板，我想买点东西……”玄晨掏出一沓银票握在手里，露出一脸期盼的表情。

　　“哦？”带着瓜皮帽的掌柜看了看带着假面的玄晨，又瞅了瞅他手中的银票，这才从柜台里站了起来。

　　“我们这里是当铺，可不是杂货店，你要的东西我们不一定有的哦。”掌柜不是很热情的说道。

　　“是这样的，我爹要过寿，我给他弄到了一棵千年褚灵芝，想找一个玉匣装一下，你们当铺应该会有这样一些价值不菲的宝贝吧，我可以出三倍价格买……”玄晨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数银票，装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哎哟，您都这么大岁数了，您家老爷子得多高寿啊……”掌柜一听褚灵芝，再加上瞥到了玄晨故意露给他看的那几张百两银票，终于开始流露出职业般的微笑。

　　“谁说不是呢，所以今年一定要给他准备一份好寿礼……那你们这里到底有没有啊？”

　　“有，有……”掌柜边说边从柜台下拿出几个普通玉盒，一一摆在玄晨面前，让他挑选。

　　“嗯……这个有些大……这个又太小……这个也不行，都有裂痕了……”玄晨一本正经的每一个都拿起来看了一番，不过每一个都让他找到了不要的理由。

　　“只有这些了吗？”玄晨似乎十分失望的问道。

　　“别急，客官，您等等，我让人再进去找找……”说完，掌柜叫来一个伙计，跟他耳语了两句后，伙计一转身进了内堂。

　　“等一下咱们再去里面瞅瞅，保证有您喜欢的……”掌柜笑呵呵的边说边拿出一张死当契约，“麻烦您先在这里填个约，我会让伙计帮您登记，等下看好了宝贝，直接填上即可……”

　　玄晨没有过多考虑，拿起毛笔挥手写下了名字。

　　没过一会儿，伙计走了出来，跟掌柜耳语了一番，掌柜这才带着玄晨向内堂走去。

　　内堂里已经在案几上摆好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玉盒，玄晨一眼就瞅到了那个从百宝阁带出来的“禁幽椟”。

　　“掌柜的，摆在这里的都是可以卖的？”玄晨假装随意的挑了几个端详了一番。

　　“这个……也不全是，有一些是客人寄放的，所以……”瓜皮帽掌柜老练的回答道。

　　玄晨呵呵一笑，心想：还不就是为了多要钱。于是，他挑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玉盒，向掌柜问道：“这个多少两？”

　　老板挠挠头，为难地说道：“哎呀，你看看，这好东西果然容易被人相中……这玉盒啊，乃是翡翠硬玉，典当这个的卖家啊才拿来不几天……这价格吗，自然也是贵一些……”

　　“那这个呢？”不等掌柜的继续吹下去，玄晨又拿起另外一个问道。

　　“哦呦，这个可不能卖，这个啊是昨天才到的货……”

　　“多少钱？”玄晨直接问道。

　　“哎呀，客官，都说了这个是昨天才拿来的……唉，你要真想要，那就……”

　　没等掌柜说价格，玄晨举起了早已相中的禁幽椟，问道：“既然你那么为难还是算了，我拿这个好了……”

　　“这个嘛，这个也不便宜啊，这可是上等好玉……您要诚心要，那就五千两吧！”掌柜的粗略地看了一眼玄晨手中的禁幽椟，怕他再阻止自己叫价，连忙说道。

　　“五千两？那我还不如拿这个呢……”说着话，玄晨举起一个看起来做工相当精致，而且玉石成色也相当不错的上品。

　　“这个可不行，这两个怎么能相提并论呢……”掌柜的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看起来十分贵重的玉盒重新摆放回案几上，好像生怕玄晨把它弄碎了一样。

　　“那你看这个完全没有那个的成色好，而且，这上面还刻了字，一看也不是专门装褚灵芝的盒子，你还要的这么贵？”玄晨似乎很嫌弃地瞅着手中的禁幽椟，又假装不甘心的使劲瞄另外的那个玉盒。

　　“您是行家，其实您挑的这些货都是不错的……”掌柜的搓着手，露出一副趋炎附势的笑容，“您要是就是相中了这个，那怎么也得一万两……”

　　“一万两？一万两都能买这两个了……”玄晨使劲摇摇头，同时放下禁幽椟装出一副打算放弃的样子。

　　一见生意要黄，掌柜的有点松口了，说道：“要不您再加点，这个是真的不能便宜多少了，要不九千两，您看成不？”

　　“不行，要不就那个五千，要不就这个三千，你看哪个能卖？”

　　被玄晨这么一折腾，掌柜的也吃不准玄晨到底想要哪个了，心想这小子砍价砍的这么狠，一万两直接砍掉一半，如此说来，那三千的倒还赚的多点，而且，这玉盒主人也已经有段时间没来了，应该麻烦也会少一些。

　　想到此，掌柜的腰杆一直，一副不容置疑的神情说道：“这个五千两真的不能卖，您要想要的话还是考虑那个吧！”

　　玄晨心中一笑，暗自说道：我就是想要这个。

　　“那好吧，可是……可是这上面的字怎么处理好呢？”虽然玄晨心里高兴，表面上还是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

　　“这个，老夫也没有办法……”掌柜的装出一副同病相怜的样子，好像他也是受害者一样。

　　“话说这玉盒卖给在下，若是它的主人回来赎它，你们不会再找我要回去吧？”玄晨一边假装仔细查看宝贝是否完好，一边有意无意地问道。

　　“哦，这个嘛，嘿嘿……”掌柜的得意的笑了起来，“这个阁下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八方当铺乃封家所开，在南波府是出了名的公平，弄丢了别人的货物，自然会赔付给他。”

　　玄晨假装没有认真听他的话，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玉盒，而心里却已经猜到了这当铺的阴暗交易：想必是拿着客人抵押的物品高价售卖，然后再便宜赔偿，如果买家不服，这个幕后的封家必定会出面进行干涉。

　　“封家？”玄晨继续若无其事的随口问道。

　　“封家，是我们南波府头号大家，家族长封尘纠，人称‘旱地泥陀’，因为力大无比，据说能将土石砸成泥浆，所以才有此称号。”

　　“哦，这么厉害……”玄晨应和着。

　　“那是，所以在我们这里买的宝贝您就放心吧，保证不会出问题的！”掌柜的嘿嘿一笑，显得胸有成竹。

　　“可是……万一哪天不巧被那宝贝主人发现了这个宝贝落在我手里，再朝我要回，那可如何是好……”

　　“这个嘛……，要不我将那抵押凭证给您，若是真被他发现，您可以说是您将宝贝赎走了，到时他若就是执意想要回的话您可以给他开个价……”掌柜的狡诈地一笑，“这事，闹到公堂上他也说不出理来……况且实不相瞒，这宝贝放在这里也好久了，它的主人指不定在哪儿还不一定呢。”说着话，掌柜的将禁幽椟的当票递给玄晨，玄晨细细一看当主名字填的是何武，日期则是一个半月以前。

　　“那……好吧……”玄晨十分不情愿的答应了，将当票收好后又继续摆弄起玉盒，“这盒子怎么打开呢？”

　　见消息已经打探的差不多，玄晨岔开了话题。

　　“哦，我看看！”掌柜的走过来，拿起玉盒研究了一番，也是没有发现任何的机关。

　　“这可如何是好，如果无法打开，我买回去又有何用呢！”玄晨皱着眉，摇了摇头，嫌弃地将那禁幽椟放回到案台上。

　　“可是……您这都定了……”掌柜的假装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嗯？”玄晨不解的看了看他，说道：“这盒子你既打不开，我便用不上，难道……你还硬逼着我买下不成？”

　　“逼？那怎么会，我可是生意人……”掌柜的瞅了瞅门外晃过的数条身影，确认是自己的人到了以后，表情一变，露出一副阴险的模样：“耽搁我这些工夫，还想就此抽身，阁下倒是把这里当成何处了……”

　　“哦？”玄晨也注意到门帘下几个人影晃动，看来至少有七八人挡在出口：“你这是买卖不成，改成抢了？”

　　“这可不是抢，我们封家做买卖向来如此，不管成与不成，总之既然看了货就要付看货的费用。”

　　“那这看货的费用又是多少呢？”玄晨冷冷一笑。

　　“不多，一千两。”

　　“一千两？那还不叫抢？”玄晨一拍桌子，怒喝道。

　　闻听里屋骚乱，先前那名当铺伙计带着七名彪形大汉马上闯了进来，本来就不宽敞的内堂马上变得拥挤起来。

　　玄晨瞅了瞅眼前这几名大汉，每个人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最小的体重也有两百斤，他们上身都斜披着布衫，露出健硕的单臂，一条绣着“封”字的头巾扎在每个人的额头上。

　　“哈哈哈，客官怎会有此一说？”掌柜的费力地推开挡在面前的大汉来到玄晨面前，端详了他一番，又把眼睛瞄向了他装银票的行囊，说道：“我们店小利薄，这陪您折腾的时间只算一千两，已经是很便宜了呢……”

　　“我可提前声明了，你的人要是动手，毁了这里的东西……可不要算到我的头上！”玄晨纹丝不动，面带笑容回应道。

　　掌柜的转了转眼珠，见玄晨如此从容，心里也不由的犯起嘀咕，可是对方外表看起来明明只是一个普通小老头，在南波府这地界也没见过，寻思一番后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向那几名大汉命令道：“上！给我拿下！”

　　南宫燕在八方当铺对面正闲的无聊，突然听到当铺里传来鬼哭狼嚎的惨叫，然后一顿噼里啪啦过后，玄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怎么样？发生什么事情了？”南宫燕迫切的问道。

　　“离开再说！”边说着，玄晨边拉着南宫燕的手，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玄晨？”闻讯赶来的封道秋看着一屋子倒在地上的打手，鼻子气的都要歪到耳朵根了。

　　“是，他说来买玉盒，没成想却是来砸咱们招牌！”掌柜的捂着红肿的腮帮说道。

　　“玄晨！玄晨！这人是哪家派来的？”封道秋一边跺着脚，一边命令道，“派出两队人，给我查清楚他的来历。”

　　“是！”数名头目领命退了出去，内堂里只剩下封道秋和掌柜两个人。

　　“这个玄晨除了把你们这群废物揍了一顿，还做了什么？”封道秋厉声质问道。

　　“呃，这小子本是要买那个玉盒……”掌柜的犹豫着指了指玄晨相中的禁幽椟，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这玄晨为何把他们揍了一顿后，却连一根针都没带走。

　　封道秋来到已经被打翻的案几前，拾起玉盒，一看玉盒底下阴刻的字迹，不禁大惊失色……

　　“那禁幽椟呢？”走出很远，南宫燕终于忍不住向玄晨问道。

　　“还在他们那里。”玄晨平静地回答。

　　“你怎么没带出来？”

　　“怀璧其罪你可懂得？何况既然我师父把这个宝贝留在那里，想必是有他自己的想法，如果我擅自取走，岂不是搅乱了他的计划。”玄晨微微一笑，表情显得极为平淡。

　　“哦？你的意思是说拓天夺可能还在城中？”南宫燕张大了嘴，吃惊的问道。

　　玄晨停下脚步，做了个“嘘”的动作，并没有回答她，同时眼神微动，向后方瞟了瞟。

　　不远处，一个头戴蓑笠，身披布衣的人低下头，将整张脸埋得更深……

　　“禁幽椟？”封尘纠瞪圆了犹如铜铃般的双眼，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瞅着玉盒。

　　“不错，正是最近传闻的封印镇魂钟的宝贝，”封道秋颔首低眉，手捻胡须道：“没想到这个烫手的山芋一直藏在咱们当铺中，这要是传出去，恐怕……”

　　“恐怕什么，难道老子还要怕他们几大家族不成？”

　　“几大家族是小，关键这要是让贺青衫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以咱们私藏神兵之名，来找咱们的麻烦……”

　　“九州大陆，谁得了神兵就是谁的，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老子得了这神兵，还想让老子上缴？那是四面都是墙——没门！”封尘纠一把抓起玉盒，揣入怀中，转头又问道：“现在知道这宝贝在咱们手中的还有谁？”

　　“除了当铺掌柜常老五，还有一个叫玄晨的人，就是他原本要买这禁幽椟，可是到后来与常老五吵翻，买卖没成，但奇怪的是他有机会带走这宝物却没有那么做，不知道是因为不识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也是南波府的人？”

　　“这个尚不清楚……”

　　“从现在开始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这个玄晨既然敢惹我们封家，想必也不是等闲之辈……你去把封止阳叫来，让他去当铺处理后事。”说完，封尘纠一挥手，独自走向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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