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好香

　　　　周日傍晚，高铁载着她们和一场未尽的雪，回到了林阳。

　　道别时的话都很寻常，但扶念鼻腔里那点若有若无的脂香，好像一直没散。
　　直到隔天周一早上坐在办公室里，她的思绪仍在飘散。

　　改作业时，手机震动了几声。
　　扶念连忙拿过手机看，原来是班主任工作群发来的消息。

　　心头顿时一顿失望。

　　她点开工作群。

　　【以下是各班入选的节目单，请各位班主任通知到位，学生充分做好准备，在本周三下午进行元旦汇演彩排。】

　　扶念翻了翻，发现七三班报送的两个节目都入选了。

　　弹电吉他那个入选她不意外，毕竟确实很有舞台表现力。

　　可是，苗熠那个合唱四人组，居然也能入选？

　　作为班主任，真不是抹黑自己班学生，客观来讲，除了苗梦涵的天赋嗓音，其他三人都是表现平平。
　　可能今年各班级报送的节目普遍都不太行吧，只能矮子里面拔将军了。

　　不管如何，苗梦涵参加元旦汇演，这是个挺好的消息。她很期待苗梦涵能真正的像花儿一样绽放，越来越自信。

　　扶念立马将这个好消息发微信告诉了苗熠。
　　【过几天学校的元旦汇演，苗梦涵会上台表演。】

　　想了想，扶念又补了一句。
　　【你到时候要不要来看看？】

　　很久，对面都没回消息，可能还在睡觉吧。

　　扶念也不再等，继续批改作业。

　　刚批改一小会儿，负责元旦汇演的周老师，笑着走进了办公室。

　　“在忙呢扶老师？”

　　扶念抬头，礼貌笑道，“没有，怎么了？”

　　周老师笑眯眯的，“是这样的，学生的节目已经确定了，但是咱们老师不也得出几个节目吗？领导让我来问问你，今年准备出个什么节目。还是打算古典舞吗？”

　　刚到育才中学入职时，领导随口问起特长，扶念答了句“学过几年舞蹈”。

　　没想到就这么一句，把她和每年的元旦文艺汇演牢牢绑在了一起。后来连区里市里的舞蹈比赛，任务也总会落到她头上。

　　她在外面带一节舞蹈课，课时费四位数起步。到了学校，带学生排练一整个周末，补贴还不够她来回的油钱。为这事，她后悔了不止一次。

　　可这次不一样。

　　想到演出那天，台下坐着的人里可能会有苗熠，扶念头一回觉得，这年年找上门的差事，好像……也没那么让人心烦了。

　　她想了想，道，“今年不跳古典舞了吧，具体跳什么舞，还没想好。等明天我答复你，可以吗？”

　　周老师笑道，“当然可以，你明天想好了给我发微信就行。”

　　扶念点头，“行。”

　　“好，那你先忙，我走了哈。”

　　送走周老师，扶念也没心思改作业了。

　　她看了手机一眼又一眼，消息就是不来。

　　怎么这么能睡？都11点了还不醒？

　　*

　　被念叨的人，下午1点多才醒。

　　苗熠继续眯了一小会儿，起床。

　　这些日子，她的生活逐渐规律起来。

　　每天中午12点左右醒来，喝上一杯冲泡的粥垫垫肚子，然后慢条斯理的研究新学的菜系。

　　一次也不多做，就两个菜，一个荤的，一个素的。好吃的话，就会添加到“扶念可以吃”的备忘录里，不好吃的话，就会添加到“还得在改进”备忘录里，等到过几天再重新试一次，如果还是不好吃，就会放弃掉这个菜。

　　做完这些，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就会洗洗衣服，拖拖地，总之，她基本上每天都会下午的固定时间打扫卫生，每次打扫完，看着自家干净明亮，都会有满满的成就感。

　　然后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晒上一会儿太阳。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少有的宁静的时光。

　　等到下午五点左右，就会出门，去街上的小吃店随便吃点，有时候是炒面，有时候是饺子，有时候是石锅拌饭。吃完这顿饭，她就要去酒吧上班了。

　　以前为了让顾客感受到她的服务诚意，她总会一口闷喝很多酒，现在她也尽量不喝了，即使这样会少了一些客人，她也接受。她觉得扶念说的是对的，她也不喜欢自己每天都是浑身酒味的回家。

　　她也很久没和群里那些朋友去聚餐了，她觉得自己的生活逐渐规律且内心丰盈起来，便不再对这种聚会感兴趣。群里喊了她几次，见都喊不动，后来也就不再喊她了。

　　今天，苗熠睡的太沉了，所以醒来比往常晚了一些。

　　她打开手机，在几条工作信息里，扶念的微信很是显眼。

　　去学校看苗梦涵表演吗？

　　苗熠思考片刻，回复，【学生家长也可以去看吗？会不会不太方便？】

　　对面几乎秒回，【不会。】

　　对于扶念的惜字如金，苗熠暗自腹诽。
　　不会？为什么不会？是家长原本就可以进去看，还是扶念到时候带她进去看？

　　她只好自己问，【是原本家长就可以去学校看吗？】

　　【不是，我带你进学校。】

　　苗熠便答应了下来，【好哦，到时候我去看看。】

　　另一头的扶念，松了口气。算是答应了。
　　她最后嘱咐道，【这个周五下午2点开始，你到学校门口了给我打电话，我出去接你进来。】

　　【好哦。】

　　*

　　周五下午，育才中学。

　　电话如约响起。
　　扶念轻快起身，往办公室外走去。

　　拐入主干道，扶念老远就看见了苗熠。
　　穿着淡紫色大衣，卷发慵懒的垂在肩上。

　　扶念快走几步，迎上前，先冲苗熠笑了笑，然后侧身和门卫大叔说了两句。

　　门卫大叔点了点头，伸手按下按钮，开了一条缝。

　　扶念招手，“快来。”

　　苗熠笑着走进大门，将手上的小盒子递给扶念。

　　闻着熟悉的脂粉香气，扶念下意识接过来，“这是什么？”

　　“饼干，我自己做的。”

　　扶念眼里闪过惊艳，“你居然会做饼干。”

　　“尝尝看，喜不喜欢吃。”

　　扶念摸了摸盒子，“等会儿忙完了再吃。”

　　两人并肩而行。

　　扶念将苗熠带到了办公室工位上，“你在这儿坐一会儿。等学生安排完毕，我再带你去表演的地方。”

　　说着，扶念又拉开了抽屉，试图将饼干塞进抽屉最里面。
　　但是抽屉原本就太满了，根本塞不进去。扶念便将抽屉里的笔记本抽了两本出来，再将饼干塞了进去。

　　苗熠指了指桌面，“怎么不直接放在桌子上？”

　　扶念笑了一声，“你不懂。”放在桌子上，等忙完回来，可就没有了。

　　苗熠有些不明白，刚想问为什么，校园广播里传来声音。

　　“请各班班主任安排学生抓紧时间入座。”

　　扶念站起身，“我先去安排学生了，你稍等一小会儿。”

　　苗熠点头，“好。”

　　扶念走了，整个办公室也没有其他老师，顿时安静了下来。

　　苗熠些许无聊，随手翻开了桌子上的教案本。
　　字迹龙飞凤舞，强劲有力，几乎要穿透纸张。

　　苗熠一页一页的翻看着，那些还给老师的初中数学知识，又一点一点的回忆了起来。

　　现在回看，数字这么简单的吗？
　　那当初上学的时候，怎么那么难？

　　苗熠继续翻看着，突然被声音打断，“好了，我带你去大礼堂吧。”

　　苗熠抬头，“好。”

　　扶念走近，待看清苗熠在干什么，“啪”的一下抽起教案本，放到另一侧，收了起来。

　　苗熠疑惑皱眉，“怎么了？”

　　扶念脸上看不出什么，“没怎么。”

　　心里却偷偷松了口气。
　　还好她回来的足够快。不然，等苗熠再翻一会儿，就会翻到那满纸张的“苗”字了。

　　苗熠也不在意这小插曲，笑道，“好吧，那走吧。”

　　拐过长长的走廊，扶念指了指前面，“就是这儿了。”

　　还未进门，苗熠就听见里面嗡嗡的吵闹声。等走进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几千名学生乌泱泱一片。

　　“有种自己回到中学时候的错觉。”

　　扶念笑了一下，将苗熠带到前排的角落里坐下，“你坐这儿，我忙完了就来找你。”

　　苗熠点头，“好，你先忙。”

　　其实苗熠对这个文艺汇演并不太感兴趣。
　　若不是苗梦涵有节目表演，并且扶念还邀请她来，她宁愿在家打扫卫生。

　　开场是无聊的领导致辞，苗熠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
　　苗梦涵的节目，在中后期，所以苗熠只是在刷手机的间隙里，偶有抬头看看舞台。

　　直到听见主持人报幕。

　　“刚才的表演让我们沉浸在舞蹈的精彩中，而音乐正是跨越语言的通用诗篇。接下来，请允许钢琴的黑白琴键为您翻译另一种心动——当经典旋律遇上灵巧指尖，当英文歌词化作琴弦震颤，《wonderfulu》将以最纯净的器乐语言，带我们抵达旋律最初打动人心的模样。有请教师扶念，大家掌声欢迎！”

　　在欢呼声里，苗熠抬头。

　　舞台不知何时已然漆黑，只剩下中间的一束光，好像一层薄纱，打在钢琴和弹钢琴的人身上，透出迷人剪影。

　　这是苗熠第一次见扶念弹钢琴，应该是这些年新学习的技能吧。

　　苗熠静静凝视着舞台上的人。

　　坐在角落里，她看不清台上人的正脸。
　　但是一袭黑色长裙下，白到发光的肌肤，是那样的耀眼。
　　卷发垂在胸前，灯光的照耀下，真是连头发丝都是美的发光。

　　那些英文单词，伴随着低沉嗓音温柔滑出唇间。
　　按下琴键的手腕起起伏伏，像是在湖面捞一轮破碎的月亮。

　　演奏结束，安静的现场停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表演已经结束，伴随着尖叫声，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台上，舞台灯光亮起。

　　扶念站起身，朝台下微微鞠躬示意，下台。

　　回到后台，扶念原本打算换回常服。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
　　墨色的长裙勾勒出流畅的线条，腰身收得恰到好处。

　　……她没换。

　　提着裙摆走出后台，绕过喧闹的舞台侧面，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礼堂角落的苗熠。她坐得很直，侧脸在昏暗光线里显得安静。

　　扶念朝她走过去。
　　墨色的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所过之处，几乎吸走了所有学生的视线。低声的惊叹和目光一路跟随。

　　苗熠也看见了她。
　　从裙摆摇曳的弧度，到被腰带束出的纤细腰线，再到那片白皙得晃眼的锁骨，最后，对上扶念看过来的眼睛。

　　苗熠仰起脸，眼里有光轻轻漾开。
　　“你今天很美。”

　　扶念心里那点绷着的弦悄然松了，嘴角忍不住想上扬，又被她用力压住。

　　“还好。”她语气平淡，仿佛这只是句寻常客套。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几天夜晚，她练习了多少遍。

　　原本，她打算和往年一样跳支舞的，可是转念一想，在苗熠面前跳舞，多少有些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况且，她其实不确定，如果她跳了支舞，会不会让苗熠有不美好的回忆浮现。

　　所以她改成了弹钢琴，现在看来，改的很正确，效果很好。

　　苗熠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位置，“累了吧？坐这儿歇会儿。”

　　扶念顺势坐下。

　　苗熠的目光落在她搁在膝上的手上，看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刚才……就是这双手在弹钢琴。”

　　扶念指尖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怎么了？”

　　苗熠没立刻答。她只是看着那只手。修长，骨节清晰，带着一种利落的漂亮。

　　然后，她像是被什么驱使着，伸出自己的手，掌心向上，虚虚地悬在扶念手边。
　　“你的手……好像比我的大。”

　　扶念垂眼看去。的确，她的手指要长出苗熠近一个指节。
　　扶念笑了起来，“是你手太小。”

　　苗熠也没生气，反而跟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你变坏了，高中那会儿，你可不会这么直接说我。”

　　扶念心头轻轻一跳。
　　“……我开玩笑的。”她找补。

　　两人之间安静了几秒。

　　扶念的视线落在那两只并排的手上，一只要长一些，一只更纤细。鬼使神差地，她听见自己开口。

　　“你……想学钢琴吗？”

　　苗熠怔了怔，“啊？”

　　话已出口，扶念干脆继续说下去，声音比刚才稳了些，“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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