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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九魂神归
洞中的尘音重灌入耳,钟乳石上水滴石上,像谁漫不经心拨弄琴弦,静谧的山洞中滑出极轻一个单音。她一把推在东岳的前胸,使了大力,却没推动。她痛哼了一声,头埋在她的左肩处,仍搂着她的腰,轻声道:“小白,别推,我头晕。”
推在东岳胸口的手能感觉到莫名的湿意,举到眼前,借着潭中夜明珠渐亮的暖光,凤九倒抽一口凉气,瞧着满手的血,只觉得几个字是从牙齿缝里头蹦着出来的:“你流了这么多的血,不晕才怪。”
肩头的人此时却像是虚弱:“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血腥味越来越浓重,凤九咬着牙道:“光靠着不成,你得躺着,伤口没有包扎?”
东岳低声:“正准备包扎,你来了。”
凤九木声道:“我没让你把我按在墙上。”
东岳不在意道:“刚才没觉得疼,就按了。”又道,“别惹我说话,说着疼了。”
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的女子,就是当初漠视一切的东岳帝君,就是当初说着不爱自己的帝君,但是凤九此时更担心她,说:“你乖乖听话,我们去旁边坐着,我去拾一些柴火。”
“我不嘛,”看着凤九离开的身影,东岳不舍地拉着她的手。
“来,你乖一点,在这里等我一下,”凤九把东岳安置好,就出了洞捡一些干树枝。
洞中只余幽幽的光和她们两人映在洞壁的身影,细听洞外雨还未歇。听着潇潇雨声,凤九一时有些出神。
在青丘,于他们九尾狐而言,三万岁着实幼龄,算个幼仙。她这个年纪,风月之事算够格沾上一沾,深一层的闺房之事,却还略早了几千年。加之在她还是个毛没长的小狐狸时,就崇拜喜欢上东岳帝君,听折颜说,东岳是女子,自然找男仙,可是后来又听闻东岳喜欢女仙,她这才开始打听东岳喜欢那种类型的,有人说她清心寡欲,应该是喜欢清纯的,又有人道她有可能内心更喜欢火辣些的,不过对于这些言论,都是道听途说,实际上真假都不清楚。
东岳躺在她临时休整出来的草铺上,脸色依然苍白,凤九虽不是第一次看其他女子的身体,但是替东岳换药时确实脸红了,她肩头被缈落戳出来的血窟窿包扎上后,精神头看上去倒是好了许多。
凤九庆幸缈落打伤的是她的肩头,坐得老远问:“现在你还疼得慌吗?可以和你说话了吗?”
“可以。”她皱了皱眉道,“不过这个距离,你可能要用吼的,”又补充道:“我是伤者,没有力气吼了,你听得见吗?”
凤九磨蹭地又坐近了几寸,目光停在东岳依然有些渗血的肩头上,都替她疼得慌,问道:“它撞过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躲开啊?”
东岳淡声:“听不清,大声点儿。”
凤九鼓着腮帮子又挪近几寸,恨恨道:“你肯定听清了。”但东岳一副不动声色样,像是她不坐到她身旁,她就绝不开口。她实在是好奇,抱着杂草做的一个小蒲团讪讪挨近东岳,复声道:“你怎么不躲开啊?”
“我不想躲开,”东岳无力地靠在凤九身上。
“那你怎么不用法术?”既然要硬抗,为什么不保护自己先,凤九担心碰到东岳的伤口,收回被她拉住的右手。
这个问题东岳思忖了一瞬,试探道:“显得我能打?”
凤九抄起脚边一个小石头就想给她伤上加伤,手却被东岳拉住,瞧着她低声道:“这么生气,因为我刚才亲得不够好?”
凤九捏着个小石头,脑中一时空空,话题怎么转到这上头的她完摸不出名堂,她们方才不是还在谈一桩正经事吗?她迟钝了片刻,全身的血一时都冲上了头,咬牙道:“他们不是说你是无欲无求的仙?”
这个问题东岳又思忖了一瞬,道:“大概是因为我还没遇到你之前罢。”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凤九继续问:“你不应该和你的姬蘅双宿双飞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东岳继续说:“你对我误会太深了。”
“又是误会,没有误会,”凤九失神地看着自己的鞋子,说:“我全部都想起来了,我想起来,我之前那么费尽心思地得到频婆果,可是姬蘅她动动嘴皮子,东华帝君找你要了,你就给了......诚然,我比不上东华帝君,可是如果给了姬蘅......若不是喜欢她为了讨好她,你又怎么会那么轻易把频婆果给她。”
“频婆果的事,确实是我对不住你,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它给你,后来姬蘅说那东西可以抑制她的秋水毒,我想着留着也没用,便给了兄长,当个顺水人情,”东岳解释说道。
“所以说,姬蘅拿到频婆果并不是你们之前商量好的?是你本就不打算给我,才顺手给了她?”凤九问道,得到东岳的点头,便问:“你为什么不想给我?”
东岳诚实回答说:“因为我以为你要频婆果,是为了给燕池悟做糕吃,哥哥和连宋都说你应该是喜欢燕池悟,所以才每日和他在一起,就连......就连我帮你特训、关你禁闭时都去找他。”
“原来你吃小燕的醋不是因为姬蘅吗?”凤九问道。
东岳嗯了一声,又道:“你为何净提那些不相干的人呢?是还在生我的气吗?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呢?剖心吗?”语毕,东岳唤出五行神剑,欲对自己的心脏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凤九拉住东岳的手,说:“东岳,我......我没有不相信。”
“小白,”东岳把凤九拉入自己的怀里,说:“我记起来了,无论是小狐狸还是昭阳的小九,我都记起来了。”
“东岳......”凤九担忧东岳记起来会想起她和叶青缇之事,又听她说:“你说我不喜欢你,又怎会进这阿兰若之梦?”
“东岳......”凤九拉着东岳的衣服,说:“你又流血了......”
“无妨,”东岳细声,靠近凤九,“现在,你知道息泽神君,最大的秘密,你打算回应我吗?”
“什么秘密?”凤九不解问:“还有什么回应?”
“呵,这阿兰若之梦中的息泽神君可是男子,现在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东岳轻笑,又道:“阿兰若可是息泽的夫人。”
“我、我一直知晓东岳你是女的,”凤九被东岳揽入怀中,又说:“但是我很模糊,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再相信你。”
“小白,”东岳抱着凤九,说:“你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是因为你受了重伤,我用我的血养了你许久,为了尽快让你复原,我带你进入阿兰若之梦调养,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为你而来,而如今,我是息泽,你是阿兰若,我们本就是夫妻,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我不会像昭阳一样,那么弱小,等一切结束了,亲自告诉你真相。”
“你说的可是真的?”凤九问道。
东岳嗯了一声,又说:“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见面那日,你带我去看月令花?”
“我记得,都记得,”凤九点点头。
本来坐端正的东岳,侧身向她道:“唱首歌谣来听听。”
凤九疑惑:“为什么?”
东岳拉着她的手,捂在伤口上,道:“太疼了,睡不着。”
虽然她是一派胡说,但凤九却深信不疑,且这个疼字顷刻戳进了她的心窝。
要强的人偶尔示弱就为可怜,她愈加地怜悯,注意到东岳仍握着自己的手,也没有觉得在占她的便宜,反而意料她确然疼得厉害,此举是为自己寻个支撑。怜弱的心一旦生出来,便有些不可收拾,觉察东岳这么握着自己的手不便当,她干脆弃了小蒲团坐在他的卧榻旁。晓得东岳此时精神不好,歌谣里头她也只挑拣了一些轻柔的童谣唱。
有些许回声,像层迷雾浮在山洞中,东岳的头靠在她腿上,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前,微微闭着眼,模样很安静。
她料想着他是不是已经睡着,停了歌声,却听他低声道:“我小时候也听人唱过一些童谣,和你唱的不同。”
凤九道:“你又不会唱。”
东岳仍然闭着眼睛:“谁说不会。”她低声哼起来,“十五夜,月亮光,月光照在青山上,山下一排短篱墙,姑娘撒下青豆角,青藤缠在篱笆上,青藤开出青花来,摘朵青花做蜜糖。”
音落好半天,凤九才回过神来,轻声道:“我听过,后一句不是那么唱的,是做嫁妆。青藤开出青花来,摘朵青花做嫁妆。你自己改成那样的对不对,你小时候很喜欢吃糖吗?”
洞中一时静谧,火堆亦行将燃灭,她靠着安禅树,东岳的声音比她的还要低:“如果吃过的话,应该会喜欢。我没有父母,小时候没人做糖给我吃。看别人吃的时候,可能有点儿羡慕。”她睡意眬,但东岳的话入她耳中却让她有些难过,情不自禁地握了握东岳的手指,像是今夜,她才多地知道东岳。
“你以后会做给我吃吗?”她听到东岳这样问,就轻轻地点了点头。困意重重中,觉得东岳可能闭着眼睛看不见,又抚了抚东岳的手指,像哄小孩子,“好啊,我做给你吃,我会做蜜糖的。”
渐微的火光中,洞壁的藤萝幽光渐灭,潭中的八叶莲也合上了花心。
她躺在东岳怀中,慢慢地闭上眼睛,长时间的劳累,使得凤九灵台不清,东岳为凤九随手捻一个昏睡诀,让她休息好一些,期间帮她把额间的凤羽花隐去。
如今凤九恢复了记忆,记得自己曾对她做的一切,说来如今也怨不得谁,若凤九不愿意原谅自己,那也是情理之中,想来她说过自己早就报恩了,原来是那意思,其实昭阳一直都忘不掉小九的。
皇宫中沉晔被撤除神职,幸得白凤九求情,上君方许他暂宿阿兰若府中。管事安排沉晔住在孟春院,沉晔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不禁陷入回忆,仿佛重现当年,对于即将到来的结果,亦是充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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