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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问
沈煜舟没觉得脱两件衣服有什么不妥,眸光却依旧沉了下来。
只见夏彧贴身穿着的雪白云绸内缎,已经没有一块纯白的地方!
之前他见这人行动自如,还以为他身上的血色都是杀刺客的时候沾染上的,可外沾的血绝不会将内衬染的如此均匀。
沈煜舟一张俊脸越来越阴沉,扯住了他衣襟一角,突然不敢用力。
夏彧从怔忡中缓过神来,只抬头看了一眼,撞上他难看到极致的神色,连拽他衣襟的手都在发抖。
这是气极了吧?
沈煜舟的沉默,像头顶倾下的一盆水将夏彧浇了个透心凉。
他在心底苦笑了一声,见到沈煜舟生气,他反倒不那么慌乱了,抬手用唯一一块还算干净的手背,想拨开沈煜舟的手,却没有成功。
“松开吧,我自己可以……”
“为什么不求援?”沈煜舟深吸了一口气。
他呼吸粗重,像在强行压抑着什么。
夏彧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不在意的笑了笑:“自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求援?万一求来的不是援兵而是索命的呢?”
求援……他们能想到的刺客会想不到吗?若是真的去找人求援,只怕半路上他就得再遇截杀。
七柳巷有十几个侍从还可以挡一挡,没了侍从只有杨天一个人,他们就成了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我也是你觉得会索你命的人?”沈煜舟问。
“……”
夏彧没有回答,但答案肯定不是。
沈煜舟自然也知道,他平复了一下心绪,没再追问,而是松了衣襟。
夏彧立即退了半步,听到隔壁浴房里没了动静,“谢谢你带我回来。”
说完便绕开沈煜舟推门去了隔壁的房间。
沈煜舟还保持着背对浴房的方向原地愣怔。
见到夏彧胡来,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他原本应该大发雷霆的,他也确实愤慨不已。
可在看到夏彧那副彷徨无措,忐忑不安的神情之后,他连对他大声说话都不敢。
那时候的夏彧,就像被摔碎好不容易又粘起来的瓷瓶,只要轻轻一碰,就会重新支离破碎。
所以他不由分说的把人带回了侯府,他是想让夏彧安心。
可在看到夏彧满身的伤时,他又险些控制不住情绪。
现在人去了浴房,听着那边传来的水声,沈煜舟微叹了一声,转身跟了过去。
浴桶前的人已经脱了云绸,将布巾沾了水简单擦拭了一下身上的血迹,末了将两条腿踏进浴桶,腿上没什么伤,进去的时候不觉疼痛,可随着身体下滑,热水漫过腰间,那些细小的划伤被热水刺激,泛起针扎一般的细微疼痛。
夏彧咧了咧嘴,一鼓作气把自己沉了下去,捧了一捧水扑在脸上。
忽然有推门声,夏彧侧头,看到来人愣了一下:“你进来干什么?”
沈煜舟理直气壮:“我自己的地方,我不能来?”
夏彧:“……”
可现在……他在沐浴啊!
这要换了个女孩子,是要赖上你负责任的!
沈煜舟丝毫不避讳,直接走到了夏彧身后从旁边备用的桶里舀了一盆水,端到了浴桶旁边的木架上,又取了一块新的方巾放进木盆里,见浴桶里的人一直歪头看着自己,抬眼咂舌道:“看什么?转过去,仰头!”
“……”
夏彧被他斥的一愣,眨了眨眼,把头转正了靠在浴桶边缘。
他大概猜到沈煜舟要干什么。
耳边传来拧干方巾的声音,片刻后,被温水浸湿的软绸落在了他的额头,轻轻的开始擦拭。
“……”
夏彧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瞪着眼睛望着木质的屋顶,热水的包裹让他仿佛置身云端,有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触。
事情……似乎没他想的那么遭。
紧束在头顶的发带被扯开了,他发丝松散下来,却没有一丝垂落在肩上,身后的人将他的头发尽数拢在了手中,用沾了水的手掌,将他额前的碎发抹到了脑后。
青丝如瀑,浸入水中之后,像是散开的黑色云雾,缥缈而神秘。
然而这片神秘很快被血色侵染。
沈煜舟替他把头顶的发丝捋顺,手指在他发间穿插,发丝在他指缝游走。
血迹被清理干净之后,沈煜舟沉默着换了盆水,才开始帮他洗发。
夏彧感受着他修长的指尖给自己按压脑补穴位,整个人有些飘飘然的:“沈之亦。”
“……嗯。”
听了应了,夏彧才继续道:“我杀了人了。”
“……”沈煜舟默了半晌,声音没有波动:“我看见了。”
夏彧睁大眼睛沉默。
没有等到一句追问,也没有听到任何责怪。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听到微弱的水声在耳边回响。
终于帮他洗完了头,沈煜舟用软绸将他的头发裹住包在头顶,然后将软绸两端绕到他的额前,漂亮的打了个结。
夏彧不用看都知道,他现在的样子一定……逊毙了!
他幽怨的戳了戳头顶漂亮的结,“你不给我擦干一下吗?”
沈煜舟道:“秋老虎还没走,洗完出去,不用擦也能干得快。”
“……”
真是不体贴。
气温蒸干的和人擦干的能一样吗?
夏彧撇了撇嘴。
因为沈煜舟的态度,他心里跟着平静的很多,洗去了一身血腥,他又是皇宫里那个干干净净的少年。
只要沈煜舟不问,只要他自己不想,就好像能自欺欺人的觉得那些血腥不存在了似的。
又或是因为有那个人在身边,他总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正神游着,一只手忽然伸到了他身前。
沈煜舟倾身从他身前的水里捞出沐浴的那块方巾,夏彧吓了一跳,那方巾浸了水,一端浮在水面,另一端沉在水底,一只手往水里一捞,他生怕这人捞到了不该捞的地方。
只是惊吓来的快去的也快,沈煜舟君子风骨,不该碰的地方不碰,很快又把手拿了出来。
夏彧莫名有点遗憾。
沈煜舟已经拧了方巾替他清洗肩头了。
全程皱着眉的。
夏彧的肩上,手臂上,背上皆是一道道的血痕,不是利刃割开的,而是运足了内力以剑划开的风刃,伤口不是很深,却多到数不清。
他握紧了手,已经拧干的方巾又从他指缝间浸出了一点水,滴在夏彧伤痕累累的背上,他怕痒似的动了一下。
沈煜舟回神,轻柔的替他擦拭。
处理完了身上的伤,还有左侧脖颈上的,这是在他眼前被刺客刺伤的。
当时剑刃从夏彧身后袭来,透骨的凉意却是从他脚底窜起,那时候的千钧一发,现在想想他还心有余悸。
他把指尖落在夏彧脖子左侧的血痕上,微不可闻的摩挲了片刻,突然道:“大二那年,我一个人出国了一趟。”
夏彧:“!”
“你离开的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喝酒,我问你今后怎么办,你说你会带着你妈妈,去你舅舅那里,你说在国外,会有人收留你,所以我去你给我的那个地址找你。”
“……”夏彧背对着他,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
他有说过这句话吗?
好像是有的。
那时候他一心等着沈之亦药效发作,整个人紧张兮兮的,别人问了什么他都是信口胡诌随便应付的。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沈煜舟提起这个做什么,只知道他去的时候肯定没人,下意识辩解道:“出国的第二年……我们搬家了。”
“我查过了。”沈煜舟道:“你从来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你的外公,也只有你妈妈一个孩子。”
他从来就没有什么舅舅,表的都没有。
“……”
夏彧哑口。
当时撒这个谎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让沈之亦同情他,为了不让人看不起他,还是为了能在沈之亦面前,故作洒脱的离开?
谎言一拆就穿,夏彧也不辩解了。
沈煜舟道:“这五年,你去了哪里?”
夏彧思索了很久,破罐子破摔道:“去当兵了。”
“……”
“雇佣兵。”
沈煜舟心里一紧:“……为什么?”
夏彧深呼吸了一下:“我妈病了,需要钱,很多。”
“你既然……”
沈煜舟突然顿住。
他想说既然缺钱为什么不来找他?
可是为什么要来找他?找他能干什么?
他当时也只是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虽然家里有钱,可毕竟不是他掌控的。
而且病人最后被安置在精神病院,精神疾病的治疗,往往是一个没有止尽的无底洞,夏彧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他从来有什么事都自己扛,在这种事上,更加不会连累别人。
父亲背叛,外公过世,妈妈生病。
夏彧那时候还没有成年,他带着生病的妈妈一个人流落国外,他那时候过的什么日子?
而夏彧最痛苦的时候,他又在做什么?
他在愧疚,他在心虚,他在逃避!
他一直没告诉夏彧,那天晚上的事,他并不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但他头脑昏沉,神志不清,他喝糊涂了,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第二天醒来,酒店里什么痕迹都没有,他更加不敢确定了。
可如果他什么都没做?夏彧为什么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
夏彧不接他电话,一连几个月都不联系自己。
他怀疑自己对夏彧做了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这个最好的朋友对他做了最过分的事。
他害怕夏彧对他避之不及,不敢去找他。
当他终于打破自己的束缚出国找人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沈煜舟也不知道想了什么,他大概是想给自己的逃避找一个借口,或者是想给自己的懦弱找一个证明,又或许他就只是简单的想知道关于那天晚上的真相,“你离开那晚,在酒店里,我喝多之后是不是做了什么?”
他旧事重提,夏彧顿时警惕:“……你就这么想揍我一顿吗?”
之前这人说等他好了再揍,现在他旧伤好了,可不刚刚又添了新伤吗?
夏彧歪头看他,沈煜舟和他对视了很久,才悠悠开口:“你知不知道你找的那间酒店虽然廉价,但在门外的走廊里,也是有监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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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夏彧:竟然有监控?
舟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夏彧:……惊悚。
不知道秋老虎的宝宝自行百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