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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发】
玉翠当晚就收拾好包袱，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前院。
在众人眼中，她是一步登天的典型，可实际上玉翠心里的苦无处可说。
她又不是真来敬国公府玩丫鬟升职记的，离贺元越近反而危险越大。
就这么度日如年地熬过了几天，总算是到了轮休的日子。玉翠一大早便奔出府门，去了家老字号药铺。
“大夫，”玉翠眼巴巴问，“您瞧我这身体有问题吗？”
老大夫捻了捻胡须，眯眼切脉：“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思虑过甚，待老夫开几副清心安神的药，回去喝上几日就成。”
“谢谢，不用。”
玉翠无心拿药，心情复杂地出了药铺门。
之后，她又连着跑了不下十家药铺医馆，愣是没一个诊出她体内有毒的。
玉翠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嘀咕：难道小姐骗她的，压根就没下什么毒药？还是毒性隐蔽，难以诊治出来？
她当然更倾向于前者，故而不打算再回敬国公府邸这一龙潭虎穴，更不打算回别苑去见小姐。
还是她自己一个人自在，玉翠想。
她改头换面，做男子装扮，寻了间不起眼的小客栈坐下，准备明儿就雇辆马车出京。
却万万没想到，老天爷又开了个玩笑。
入夜，玉翠已睡，却硬生生被疼醒。腹部一阵绞痛，像是有人拿电钻在肚子里施工。
怎么回事？不会真是毒发了吧？！！
玉翠弓腰蜷缩成一只煮熟的虾子，汗水浸湿了寝衣。
好疼！——
她牙齿打颤，意识都快不清醒了。
就这么苦熬了一夜，早上，玉翠几乎连爬起床的力气都没了。她扶着床柱，艰难地挪下床，穿戴好衣裳后，请店小二帮忙雇了辆马车。
这下可不是为了要出城，而是——
直奔别苑而去。
妈妈呀，再迟些，她恐怕得活活疼死。
“小姐。”玉翠进了屋，恭敬地行礼。
“毒发了？”小姐斜倚美人榻，扫了眼她苍白的脸色，“昨儿你去哪儿了？我可是特意遣人去给你送解药，你偏偏却不在，也不回别苑。我还以为你是生了雄心豹子胆，想要潜逃了呢。”
“不敢，”玉翠自是不可能承认，“小姐，昨儿我是想回别苑，向您禀报情况来着。可没想到这毒发作起来厉害，半步路也走不了。”
她一顿：“得亏了有好心人将我送去医馆，歇了一宿。早上刚好些，我就立刻来找小姐您了。”
“是么？”小姐唇间轻飘飘逸出两个字，眉尾斜挑，慢悠悠道，“那可真不巧。”
“是……是挺不巧。”玉翠硬着头皮附和。
小姐慵懒起身，从窗边红漆木茶几上拿起一只瓷瓶，递给她：“这里头有枚解药，你且吃了，肚子自然就不疼了。”
“多谢小姐。”玉翠伸手欲取。
孰料小姐手腕忽往后一收，竟避开了她。
玉翠眼皮子跳啊跳，强撑着耐心：“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小姐忽而脆生生笑起来，眼底却阴狠幽暗：“疼过一次，你也得长长教训。日后要是再想耍滑头，可就别怪我心狠，任你肠穿肚烂而亡。”
玉翠一惊，忙垂首表态：“小姐放心，奴婢不敢。”
“不敢最好。”小姐将瓷瓶扔入她怀中，警告道，“好好办事，解药短不了你的。聪明人才能活得久，明白吗？”
“明白。”玉翠握紧瓷瓶，低声恭谨回。
“对了，听说你前些日子，被调去贺家那位跟前当差了。”小姐嗤笑一声，睨向她，“你倒有几分能耐。”
玉翠心道不妙，赶紧否认：“小姐，奴婢在那清风苑，就是个负责洗衣裳的，实在算不得什么跟前伺候的。”
小姐压根不理她这话，径直开口道：“如今正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去办。”
玉翠：……
好想拒绝怎么办。
她就知道，在敬国公府升职没好事，这不，眼瞅着麻烦就来了。
“那位贺公子身边有枚印章，青玉刻麒麟样式。下次来见我之时，拿那东西来同我换解药。听懂了么？”小姐话中威胁意味很浓。
“小姐，这……”玉翠想拒绝，她哪有那本事，去盗出什么玉佩呐。这样要是事发，恐怕就算有解药，也会被投入大牢等死。
小姐冷笑：“我可不是在和你商量，这事容不得你讨价还价。”
她背过身，态度冷硬：“离下次毒发，还有半月的时间。想不想要解药，就看你自己的了。”
玉翠叹叹气，晓得多说无益了。她攥紧掌中的瓷瓶，告退离开。
出了别苑门，外头艳阳高照，玉翠心里却洒了大片阴霾。
又得回敬国公府了，还倒霉催的又多了个任务，她长吁短叹，颇有些伤感地想，半月后的解药恐怕是悬了。
不过眼下最头疼的是，回去后该怎么解释夜不归宿的事。
真是麻烦一重接一重呐，玉翠脑门突突疼，觉得自己实在是倒霉又悲催。
*
清风苑。
玉翠在院门前徘徊，一个丫鬟眼尖地看见了她，赶紧跑过来，拉过她的手念念叨叨。
“小翠，你昨晚去哪儿了？怎么一宿都没回来，公子爷昨夜派了好些人出去找你。”
“我……”玉翠虚弱笑笑，“我昨儿有点事，没来得及赶回来。”
她们并肩往里走，丫鬟提醒她：“小翠，公子爷还在书房等你，你赶紧去吧。”
玉翠苦笑，她能不能不去。才刚回来就又得接受审问吗？这日子也太难了。
不过，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玉翠站在书房门外，深吸一口气，屈指敲响门。
“谁？”里头传来熟悉的男子声音。
“贺小将军，是我。”玉翠提高了音调回。
话音刚落片刻，眼前黄花梨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拉开。
贺元站在门后，淡淡看向她：“回来了？”
“嗯。”玉翠低低应了声，手不自主缠上了腰侧的碧垂绦。
“进来罢。”贺元侧身往里走。
玉翠迟疑了下，迈步跟上。
玉翠预想中的审问并未发生。贺元踱步至案后，抬手拿起了青花瓷笔枕上的细狼毫笔，落笔继续勾勒画作。
那褐色案上铺着一张长长的宣纸，明显笔墨未干。画中圆日将落，染得密林如血，林间蛰伏着数只野兽，背脊蓄力弓起，利爪若隐若现。
可玉翠此刻无心欣赏画工。
她见贺元不语，反而心头更紧张，不自在地清了嗓子，先开口：“贺小将军，我……我昨夜不是故意不回来的。”
贺元笔尖一顿，墨汁在宣纸上落下一块圆点，慢慢地渲染开。他神色平静，就着这墨点，运腕缓缓勾勒出一朵落地的花蕾。
他并未抬头看她，仍专注着画作，似不经意问：“出了何事？”
何事、何事、何事……
这两个字在玉翠的脑子里循环播放。
她头疼不已，忽地抓住一点灵光。
“我……我昨夜葵水突然来了。肚子疼得厉害，走不了路，就近找个家客栈住下。所以才没回府。”
玉翠语速飞快，说完自己的脸上烧热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理由实在太过羞耻。
可羞耻归羞耻，也确实好用。和她昨晚的经历大致合得上，就算去查，也不容易露馅。
玉翠忐忑不安，默默安慰自己，命比脸皮重要，能屈能伸不算丢脸。
这厢，贺元果然没再追问，只搁下狼毫笔，道：“下不为例，回去好好歇着罢。”
这就结束了？
玉翠不敢相信，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怎么，还有事？”贺元抬眼望她，眸中似有询问之意，又好像还有些其他情绪。
“没有没有。”玉翠飞快摆手，迅速告退离开。
她轻手轻脚地合上门，走出老远，这才捂着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
天呐，这种成日得说谎的活可真不是人做的，太考验心理素质了。
待她走后不久，书房内出现一玄衣暗卫，单膝跪地，垂首禀告：“主子，玉翠姑娘今早去了西四胡同的疏云别苑。”
“疏云别苑……”贺元轻念这四个字，长眸微挑，“竟连庄王也等不及了。”
他抬手在画上又添了几笔，树冠间一只猛虎露出贪婪的黄瞳，似是蠢蠢欲动。
“继续盯紧疏云别苑。”贺元勾勒完虎目，冷声下令。
“是！”暗卫抱拳恭谨应下，正转身准备离开，贺元却出声唤住了他：“等等，再派人去东宫送样东西。”
他提笔在虎额处绘上一个“六”字，随即卷起画纸，系好后递给暗卫，嘱咐道：“你亲自送到太子手上，就说我有一字谜，想请教殿下。”
暗卫立刻凝神细听。
贺元沉吟道：“唯见座上人不见。”
唯见座上人不见……
暗卫默念几次，将其牢记于心。
贺元将卷起的画纸递过去，缓声道：“去罢。”
“是，主子。属下遵命。”暗卫接下画卷，悄声退下。
书房内安静下来，贺元推开窗，举目远眺。
方才还是艳阳天，可此刻却乌云密集，遮得天色昏暗，似乎一场暴雨正在酝酿中。
要变天了啊。
贺元轻叹一声，缓缓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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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毒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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