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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裳妃一袭火红色缠金线掐腰撒花裙闪耀夺目,气势决然,一旁被她搀扶着入席的沧云帝反倒被衬成了风烛残年的老头子。
帝妃二人入席,殿门外适时的燃起了漫天烟火,将半个沧云的天空照的亮如白昼。鼓声二鸣,众臣跪地叩首,山呼万岁。沧云帝放声大笑,苍老的脸上皆是睥睨天下的傲气。鼓声三鸣,众人依次入席,推盅换盏,宾主尽欢!
月绾缩在大殿柱子的阴影里,三人合抱粗的沉香木将她遮的严严实实,柱上盘绕着的金龙的尾尖就悬在她的头顶,让人好不舒服。然而更不舒服的还是从刚才开始一直似有若无飘向这边的一股视线...
纪拂离举起酒杯挡住唇角的笑意,风流的桃花眼捕捉着藏身在阴影中的娇小身影,为了迎合宫中前两日盛放的梅花,这次在殿中伺候的婢女们统一着一身杏色撒梅绉纱裙,更衬得那人面若皎月,风姿绰约。
酒意正酣间,黎笙忽然间站起身来,面色通红,竟像是已经醉了。众臣面面相觑,不禁猜测,这黎大人前两日刚丢了官帽,定然是心中不痛快,今日喝了两杯酒就发泄出来了。前阵子因为和倾墨的关系,就有不少朝臣对黎笙卖色求荣的行径嗤之以鼻,这会儿都端坐在一旁,等着看黎笙醉酒后殿前失仪。
倾墨仍坐在纪拂离对面,也就让他清楚看到,就在黎笙站起身的一刻,倾墨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又恢复礼部侍郎身份的黎笙此刻正摇摇晃晃的走到御前,端正跪下,抬起一双饮醉酒而微微泛红的眸子直直看向二人,高举酒杯,朗声道:“臣,礼部侍郎-黎笙,恭祝皇上娘娘万福金安,沧云江山千秋万代!”
黎笙御前敬酒此举虽是不妥,却也算不上犯了什么错。沧云帝虽然恼怒,可碍着是琼林宴的吉利日子,君臣同乐,不好发作。
皇帝自然是不会喝臣子献的酒,一旁的四喜上前,为沧云帝斟满酒杯,权当是黎笙献酒。沧云帝黑着脸一饮而尽,哪知此事还没完,黎笙一双狐狸眼愈加显出里面的得寸进尺,他竟然又胆大包天的提出要为沧云帝舞剑助兴!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御前佩剑乃是死罪,黎笙是疯了吗?沧云帝再也压抑不住怒气,正要下令。倾墨突然起身上前,与黎笙并肩跪在御前,满室哗然,不少与倾墨有过嫌隙的大人们都等着看好戏,内心的雀跃几乎都要压抑不住的表现在面上!
倾墨看向沧云帝,沉声道:“父皇,黎大人的意思乃是配梅花木剑为父皇舞剑助兴。今年宫里的冬梅盛放,势必是因为沧云国运昌隆。而儿臣,正好在前几日命人打造了一把被圣僧降过福祉的梅花木剑!”
此言一出,谁都看的出倾墨在维护黎笙,可又挑不出错处,毕竟是木剑嘛,自然算不得利器。
况且沧云帝对这个大皇子一直心中有愧,不出所料的,沧云帝压下怒气准许黎笙舞剑助兴。
倾墨的侍从不出片刻就送来了一把木剑,至于是不是所谓降过福祉的就不得而知了...
黎笙拿起剑掂了掂重量,似乎很是满意。急促的鼓点声响起,一道绛红衣衫的身影飞身上台,绾起的剑花利落漂亮,快的几乎看不清,剑和人完美的融为一体。
没有好戏可看,不少人都对台上失了兴趣,却有一个人,几乎将指甲都扣进了沉香木柱中!
他要弑君!
旁人只看得出黎笙舞剑舞的漂亮,可月绾却暗道糟糕,舞剑重在一招一式的灵动精妙,可像黎笙这样快的看不清人影的又有何观赏意义,他人恐怕都以为黎笙醉酒疯癫,不当回事。可若是以现在这种速度掷出那把剑,再加上些许内力,威力恐怕不亚于一只利箭!
月绾惊慌的几乎站不住,先前还不能确认黎笙就是当年的笙哥哥,可若是他想弑君,就一定是他无疑了...六年前是笙哥哥带她逃出生天,今天,她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
月绾急中生智,端着酒壶慢慢挪到圆台一侧,圆台上用来装饰的鲛纱,弯弯绕绕的,将大殿的金顶都缠绕起来,闪着潋滟的光泽,随着舞剑带起的剑气,灵动的飘逸着...
月绾心下一横,假意摔倒,倒下的瞬间狠狠扯住鲛纱,使巧劲将身子尽数裹紧鲛纱中,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终于不负所望的将金顶上的鲛纱也扯落下来,漫天的光华中,护驾的喊声不绝于耳,黎笙也被落下的鲛纱盖住。
沧云帝怒喝一声,帝王的威严让众人安静下来。月绾站起身来,做出一副惊恐万状的模样,在下首跪着。黎笙从缠绕的鲛纱中挣脱出来,也跪在下首像皇帝请罪,谁也没看到,刚刚那一瞬,黎大人和火裳妃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这事来的措手不及,纪拂离暗自懊恼着,自己才一会儿没有看她,这丫头就惹出了这么大的祸!
月绾头垂的低低的,浑身不住颤抖着,一副吓破了胆的样子。沧云帝眸中的怒意暴涨,今晚的宫宴一直横生枝节,难保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火裳妃以袖掩面,轻啜一口清酒,不冷不热道:“黎大人舞剑助兴本是好意,倒是这大胆奴才,毛手毛手的,坏了皇上的兴致!”一句话就把黎笙摘得干干净净,月绾心下一沉,莫不是,这出戏就是为了引出她来!
月绾还没来得及辩解,又听见火裳妃说道:“这么笨的奴才留着何用,倒不如杖杀了吧,让大家也知道知道,天威莫犯!”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嘲弄,唇角噙着笑意看下面的人瞬间白了脸。
月绾脑子里乱哄哄的,黎笙到底是不是哥哥?若是笙哥哥,又怎会害她!校场上的一幕又浮现再脑海里,纪拂离知道她是玉珠阁的人,还曾试探过他和黎笙是否相识。难道,他早已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月绾打了个寒噤,明知是仇人还留在身边,整日笑颜相对,那这个人,也着实太过可怕!
自己如今人微言轻,生死都是别人一句话决定的,该如何逃出生天!
经火裳妃的挑拨,沧云帝也不耐烦的挥挥手,一旁的侍卫眼看就要上前拖走月绾。纪拂离几乎都要站起身来,却见斜刺里悠悠走出一人,玄色朝服,长身玉立,不是燕随又是谁。
燕随不紧不慢的跪在御前,通身的气派让人几乎移不开眼。只见他一只手扶住月绾,眉眼间皆是温柔的笑意。
“禀皇上,刚才是臣见这小婢子清秀可爱,便起了逗弄心思,将她绊倒了。本想着若是美人入怀,也许就是一段良缘。谁知竟然不小心扫了皇上的兴致。臣愿一人承担罪责,还请皇上莫要怪罪这位无辜的姑娘。”
一桩居心叵测的好戏就这么三言两句的转成了小儿女间的打打闹闹,燕随以如此轻松地语气请罪,就是笃定了沧云帝不会在因为此事降罪。堂堂一国之君,若是连儿女间的这点隐秘情感都容不下,岂不是贻笑大方。
众目睽睽下他竟说这种话!月绾又羞又怒,挣脱开燕随牵着她的手,道:“皇上,奴婢身份卑微,尚书大人这是说笑了,大人只是因为奴婢不小心被大人绊了一跤而受处罚,于心不忍,才出言维护罢了。”
言下之意明显,故意扰乱宴会的罪名她不认!但燕随对她有意这事她也不会认!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燕随邪气一笑,可你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禀皇上,燕随入仕之前就是江湖中人,对高低贵贱本就不甚在意,况且天下人都一样是皇上的子民,姑娘也不必看轻自己。”手掌被月绾掐得生疼,燕随面不改色,继续大放厥词,“依我看来,姑娘与我甚是相配。”
被燕随这么一搅和,众人早已将前面的事忘得七七八八,气氛一时间欢快起来,看来堂堂尚书大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追求一个婢女可比看杖杀有趣多了...
纪拂离气的七窍生烟,手中的玉杯重重掷在桌上,站起身来,沉声道:“燕大人要我清河殿的人,都不问问主人的意思吗?”
“行了。”沧云帝重重咳了两声,今晚的事一桩接一桩,完全搅了他的兴致,“大殿上为个奴婢吵来吵去向什么样子!燕随想要这女子就去清河殿要人。我也乏了,都退下吧。”
众人都收了看戏的心思,火裳妃搀着皇帝走向内殿,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烂摊子自会有人操心。
皇帝离席,剩下的人也找个借口走了个七七八八。月绾恼怒地甩开燕随的手,转身就想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还没来得及走远,就听见不远处那人朗声笑道:“哎,小丫头,我刚刚可是为了救你赌上自己的清白啊,你就这么走,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月绾气的额角青筋直跳,刚刚这人明明就是占尽了她的便宜,此时反倒来恶人先告状!不过这救命之恩也是实实在在的...再加上他还救了玲珑一命...
月绾丧气的折身回去,想问问燕随打算怎么让她还这救命之恩。还没来得及抬脚,手腕忽然传来一阵大力的拉扯,月绾没有防备,瞬间被拉得一个趔趄,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纪拂离将月绾藏在身后,瞪视着燕随,漂亮的眼睛里胀满了怒气,额角青筋暴起。
燕随却还不知死的挑衅,仿佛惹怒纪拂离是一件莫大的乐趣。
两人沉默对着,像两头互相试探着,随时准备暴起咬死对方的野兽。大殿上剩下的眼睛或玩味或诧异的打量着,纪拂离的纨绔之名在沧云出了名,与别人争风吃醋自然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俗之举,这可新上任的燕大人…
似乎也是个草包纨绔!
月绾紧张的挠了挠纪拂离手心,过了今晚只怕是满沧云城的达官贵人们都认得她了,可让两个身份都尊贵的人为了自己…如此出格!月绾还是深感惶恐,试问一个躲躲藏藏,在暗影中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的人,忽有一日暴露在众人眼光之下,是否就像被当众扒了衣衫一样羞耻,恐惧!
手心里的温香软玉迅速冰冷下去,对峙的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见一声闷响,月绾重重倒在地上,面色惨白如死人!
纪拂离微微一愣,留有余温的手指颤抖了一下,随即转过身抱起月绾向殿外走去。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燕随眉头紧皱,眸中的玩味却愈来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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