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东流

　　“什么璟？”

　　段岚像是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嘴道：“一个王加一个景色的璟。顾朗说，你们季家取名有特殊的嗜好，这样取准没错。”

　　季玌能想象出顾朗当时的神色，“你觉得好麽。”

　　“我觉得挺好的。”弯弯手，小婴儿张了张嘴，似是在笑。

　　“那便唤作季璟，号……”他转向窗外，天空是水洗过后的湛蓝，“嘉泽？”

　　“嘉泽……”及时雨。

　　段岚换了个姿势躺了下来，“真好听。”

　　季玌摸了摸孩子的小脸，“我要走了。”

　　“几时回来。”

　　“很快。”

　　荆州是一大洲，后续处理起来会很麻烦。他和诸位贤者讨论了一个下午，后又收到莫将军的消息，他那边没有这里进行的顺利，路上出了点小问题，季玌转手交给赵承欢负责，他和其余人布置荆州城防。

　　中陵，好似没那么遥远了。

　　段岚孩子的降临给大部队带来不少乐趣，她成了军队的宠儿。上至季玌下至枫儿对她疼爱有加，段岚对她更是寸步不离，做事亲力亲为不留余力。

　　方钰在她醒着的时候会去看看她，几天后的季璟睁开了大眼好奇的捕捉每个人身上的亮点。她和普通的婴儿不大一样，很多时候就只是静静的看着你，不哭不闹。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观察。

　　方钰对她的评价是，很可爱，很有意思的一个孩子。

　　段岚说：“我倒希望她能活泼点。”她托着季璟的小屁股将她凑至跟前，亲昵的贴了帖她的小脸。

　　不知为何，方钰的脑里闪过皇宫的牢狱。就在她说这话的一瞬间，莫名的闪现。

　　“她会的。”方钰道。季璟愣愣的看着她，然后调开了小脸。

　　小半月过后，莫将军那儿又传来消息。说是季珅，死了。

　　“他死了我一点儿不惊讶。”季玌叹息着喃喃，言语间捎带感慨。

　　赵承欢说：“他怎么死的？”

　　“你觉得他是怎么死的？不是我们下的手，能接近他的还有谁。”

　　赵承欢知道答案，但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杀季珅。”

　　“等等，再等等或许就能知道了。”

　　几天后，一件事彻底盖住了玊歆王的死——皇太后失踪了。季玌当然不会相信她是一个人失踪的，虽然皇宫里的人除了常年待在她身边的孙嬷嬷不见了其他人都在，可皇太后是什么样的人，她既然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皇城消失在中陵，那她背后定是有一股势力在帮她。

　　她一消失，季珅的军队就跟随她的消失败在季玌的手下。现在他们可以回中陵了，事情越是这样的顺利季玌的心里越是计较着什么。他们本来就离中陵不远，快的话五日后方能回去。他问赵承欢，“你觉不觉得这和我们走的时候很像。”

　　“像，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哪怕是她故意让出来的，我们也要回去。您也是这么想的吧。”

　　季玌笑着摆摆手，“你就猜吧。”

　　中陵是他们所有人家之所在，回家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重回中陵城，中陵城内外如旧，逃出来时什么样回来时就什么样。基本上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变动。丞相府也是如此，只不过……

　　方钰站在大门前，门檐上的琉璃灯还在左上角那儿挂着，青铜的门环纹路清晰，上面反着光泽，整个相府面貌干干净净，简直……一尘不染？

　　“怎么不进去？”承双问。

　　“逃出来的时候，我遣散了所有人，”方钰摸上红木的门，“可是这门，却跟新的一样。”

　　赵承双表情黯淡下去，“我们进去吧。”

　　“嗯。”

　　推门而入，前庭有人在扫落叶。方钰定睛一看，“陶三叔……？”

　　陶三叔停下扫帚，行礼道：“少奶奶……你们回来的太早，我们还没收拾好……”

　　“你不是……回老家了？怎么……”方钰扶起他。

　　陶三叔道：“老奴想，你们回来时应该缺人，所以就擅做主张，把大家都招了回来……不完全招了回来，也有几个在老家那儿安定了就没回来，”他窘迫道，“少奶奶别怪我多事，我……”

　　“我怎么会怪你，你做事一向有分寸。”

　　“少奶奶……”陶三叔又泪眼婆娑了。

　　“陶三娘还好吗？”

　　“路上颠簸受了点风寒……她那把老骨头啊……”

　　赵承双一个人飞快的朝她的寝室跑去。路上遇见了挑水的钱大娘，洗衣的晨风，后厨的万小春，伺候过方钰的杜鹃……她气喘吁吁的停在寝室门前，做好心理准备推开了房门。

　　这一下推出许多灰尘，蒙住晦暗的房间内部，看得出这间房已经很久没人涉足了。

　　赵承欢环顾四周，内心情绪难以平静。她咬咬下唇，深吸一口气。她能理解，她不会生气也不会伤心。她先做错的，她先抛弃的，她先选择的，现在她理应接受这样的结局。

　　“……大小姐？”

　　赵承双一愣，回头，流芳拎着水桶眨巴着眼站在那里。像是多眨巴几下，才能清醒。

　　“大小姐！”

　　这么大的叫声，是流芳没错。

　　她的力气不小，扑过来的时候赵承双向后踉跄了几步。

　　“刚刚没看见我是不是很失望？”

　　“……你想太多了，并没有！”

　　“大小姐你又撒谎，我知道你很想我嘿嘿……”

　　“谁，谁想你了！我那是，内疚，”扒开身上的“八爪鱼”，“把你丢在相府……”

　　“小姐你说错了，你没有丢下我，你是被长兴侯掳走的。他一个人只能掳一个，我不介意的真的。”

　　事情被她描黑，或者说是描白？赵承双脸颊发烫，要是从头说起那可是很长很长的一件事。想了想，赵承双做了罢。

　　“你不介意最好。”

　　流芳若无其事的去拎水桶，“小姐待会再来吧，等房间弄好我会去喊你的。”

　　“你笨手笨脚的，让你一个人打扫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她卷起两袖抢过流芳的水桶，“这桶水我要了，你再去打一桶来。”

　　“……大小姐……”

　　“不！许！哭！”

　　回来后的第一夜，方钰又失眠了。

　　她的后背对着赵承欢，就听他道：“睡不着？”

　　“嗯，”她翻了一个身，“觉得怎么睡怎么不舒服。”

　　“想念帐篷的话明天我就给你搭一个。”

　　“就知道取笑我。”

　　“我说真的，”他打了一个哈欠，“去我们还没去过的地方走一走，玩一玩。你不是嫌相府闷麽，那我们就出去。”

　　方钰笑，“带着帐篷？”

　　“带着帐篷。”

　　她笑出声，“亏你想的出，”过了几秒，她又道，“那朝廷怎么办？”

　　“朝纲需要整，这是圣上的事。我的事是陪你游山玩水……”

　　方钰有点心动，“你打算跟圣上怎么说？”

　　“就说右丞相收复有功，想要假期一年。若是一年不行，半年也是可以的……”

　　方钰叹了口气，依附在他身上。

　　“你想要的，我都想给你。”头发被手掌理顺，安心的感觉。

　　“你已经给我了，”她亲了亲他，“你给我了一个温柔可亲的相公。”

　　“嗯，这句话说得在理。”他回应着她，嘴里满是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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