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故乡的歌谣

　　Chapter 35

　　圣诞节假期结束、第二个学期开始之后，莱姆斯开始教授哈利使用守护神咒，这是个十分高深的咒语，对于一个三年级的孩子而言还是很难的，但是哈利做得很好，出乎预料的好。只是在与哈利相处、谈话时，这个男孩总是会让他想到詹姆和小天狼星，有美好的记忆，自然也有那些让他痛苦万分的记忆。

　　他还是没有告诉邓布利多他们是阿尼玛格斯的事。其实早在万圣节前夜那天，莱姆斯就在犹豫要不要对邓布利多教授说出这件事了，可是他却无法下定决心告诉他这一切，因为一旦说出这些，势必就要说出他们年轻时干的那些混事，他不想让邓布利多失望，他害怕让邓布利多生气。

　　莱姆斯继续过着自己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在一年级的课程上，他有些高兴地发现阿斯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圣诞节假期来临之前小女孩一直保持着萎靡不振的状态，不光是因为被舅舅训斥，还因为斯莱特林有几个调皮的学生在城堡里传起了阿斯特是个救世之星的狂热迷恋者，眼见哈利出事立马就打算为他殉情的传闻，并且开始喊她“傻姑娘”，就像他们喊拉文克劳二年级的卢娜·洛夫古德“疯姑娘”一样。格兰芬多的“傻姑娘”和拉文克劳的“疯姑娘”相映成趣，似乎让那些混小子们很是开心，只要阿斯特路过，以斯莱特林三年级的德拉科·马尔福为首的几个学生就会开始极尽嘲讽地起哄。当事人似乎大受打击，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提不起精神，在格兰芬多的餐桌上也只孤零零地坐在最靠末尾的位置，就连莱姆斯几次邀请她去自己的办公室喝茶，小姑娘也只会表现出短暂的开心，随后又开始变得多愁善感。

　　小孩子之间的矛盾并不适合大人插手，莱姆斯曾经旁敲侧击过利亚姆的态度，结果这一回当舅舅的似乎不打算予以干涉，只是说阿斯特有能力处理好这一切就继续忙自己的工作了。连利亚姆都不打算阻止，他这个外人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所以他只好一直留心着小姑娘的状态，犹豫着要不要在什么时候做点什么。

　　不过看起来阿斯特度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圣诞节假期，再回来时，她已经完全摆脱了圣诞节前那种低落的状态，又变得像往常一样神采飞扬了。有几次莱姆斯还发现小姑娘主动跑去找哈利说话，看来这个奇怪的流言反而让两个孩子交上了朋友。

　　一年级的黑魔法防御术实践课上，在分组练习时，阿斯特当着全班的面用几个精彩的高年级才会学习的魔咒教训了一个叫埃尔维斯·埃弗里的斯莱特林小男孩，在莱姆斯的观察中他应该就是一年级学生里带头搞起这个离谱传闻的人。自那以后斯莱特林的学生们在这件事上都收敛了很多，随着时间推移，小孩子们找到了新的趣闻，这个传闻和阿斯特的外号也就全被抛到了脑后没人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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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姆斯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劫掠者们制作的活点地图。斯内普对着火炉喊他名字的时候，他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批改七年级学生的作业，因为此前斯内普从来没有通过这种方式联系过他，他着实感到了惊讶。

　　地图上的文字让他感到十分怀念，莱姆斯原以为这东西被费尔奇收走之后一定被烧了呢，时隔十七年再看到活点地图，他差一点没能掩饰好自己的情绪。不管怎么说，他成功说服斯内普和哈利，拿走了活点地图。这份地图不管留在他们两个人谁手里，都会很危险，尤其是在小天狼星成功闯进了格兰芬多休息室以后。

　　莱姆斯不知道小天狼星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抓住机会对哈利下手，他的内心充斥着疑惑，偶尔还会有一些相当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他不敢去细想。

　　活点地图被他收进了柜子里，他不打算使用它，至少暂时不，这个东西给人的诱惑太大了，他不确定自己如果在上面看到小天狼星的名字之后会怎样行动，干脆就当作这东西不存在一样继续度日了。

　　最后一次魁地奇比赛中，格兰芬多战胜了斯莱特林拿到了他们多年以来的第一个魁地奇奖杯，紧接着到来的就是他们的考试周。

　　哈利在黑魔法防御术的考试中取得了满分，莱姆斯笑眯眯地看着这个男孩从装着博格特的箱子里爬出来时，又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这男孩真像詹姆。

　　在最后一名六年级的学生走出考场之后，莱姆斯收拾好他的道具准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等待今晚的月圆，因为监考了一整天，他还没来得及喝狼毒药剂，他得赶在日暮前回去，避免在学期的最后时刻搞出乱子。

　　第二次月圆以后，他跟斯内普简短地谈了一下，一来告知他三年级的学生们不需要写那篇关于狼人的论文，二来委婉地提醒了他自己是狼毒药剂论文的第二作者这一事实，从那以后他的药剂又恢复了正常的效果。也许是他的错觉，药剂比以前更苦了，不过苦也比在月圆夜折腾他来得好多了。

　　莱姆斯回到了他的办公室，从柜子里拿东西的时候无意间带出了那张活点地图。不知怎的，他忽然产生了想要看一看地图的欲望，于是将地图放在桌子上，抽出自己的魔杖点着地图念出了学生时代熟稔于心的那句台词：“我庄严宣誓我没干好事。”

　　看着霍格沃茨的地图在羊皮纸上徐徐展开，他不禁想起了学生时代的那些荒唐趣事。那时候詹姆老是喜欢对着地图看莉莉在城堡里干些什么，而他会忍不住追寻标记着克梅尔名字的小黑点，小天狼星和彼得就会在旁边嘲笑他俩，说“又不可能冒出来条火龙把她们都吃了”。

　　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因为他在地图上看到了原本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名字。甚至没有念出“恶作剧完毕”，莱姆斯就像旋风一样冲出了他的办公室，连门都忘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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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前，莱姆斯还沉浸在纯粹的喜悦之中。小天狼星洗脱了罪名，而他们抓到了真正的叛徒彼得，他害死了詹姆和莉莉，害死了十一个无辜的麻瓜，还害死了伊莎贝尔，虽然哈利阻止他和小天狼星直接干掉彼得这件事让他有点失望，但随即他就意识到哈利的决定是对的，只有让彼得活着走上威森加摩的审判庭，小天狼星才能真正重获自由。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而顺利，如果他没忘记找斯内普要今天份的狼毒药剂的话。

　　月亮从云层后面显出身影的那一刻，他知道一切都完蛋了。他无法控制变形，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他毁掉了一切。

　　现在的状况很奇怪，或许是之前的六杯药姑且还是有那么点作用，莱姆斯并没有像以往在没喝狼毒药剂的情况下变形时那样意识模糊，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本该做什么、应该做什么，但是杀戮的欲望把这一切都压了过去。在和小天狼星厮打之后冲进禁林，远离那几个无辜的孩子，已经是他能以自己的意志做出的最后一件事。

　　他在禁林里奔跑着，月亮高悬于头顶为他指引着道路，他满怀兴奋、快乐，迫切地想要展开狩猎，杀点什么，吃点什么。温热的血，新鲜的肉，美妙的食物近在眼前，这片偌大的森林肯定有东西能满足他的欲望，他马上就能找到了——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东西。他下意识地觉得那东西不该存在于这片森林，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可它此刻却真的出现在了他眼前，宛如当头冷水浇灭了那掌控着他躯体的杀戮欲望。

　　一匹有着银白毛发的狼静静地蹲坐在他面前的林间空地上，月光映照在它柔顺光亮的皮毛上，仿佛全都被它吸收了一般。它坐在月光中，浑身散发着比月光还要明亮却又十分柔和的光，无论是深沉的夜色还是皎洁的月光，亦或是横亘于他们头顶的璀璨星河，在它面前都变得黯然失色。

　　莱姆斯能感觉到它并不是守护神，而是正在呼吸的活着的生物。相比于一般的狼，它的体型小了很多，看起来还没有成年，但是它那双在黑夜之中闪耀着灼灼亮光的金色眼瞳却仿佛拥有神性一般，纯净清澈，冷酷无情，让他畏惧不已，让他瑟缩不止。

　　他下意识地趴伏下来，四肢着地，向它表现出顺从和敬畏，他只能这么做，他无法违抗它的力量。

　　它动了。这匹白狼从地上站起身来，调转方向，开始向禁林的更深处走去。没走两步，它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莱姆斯，似乎是要他跟上去。

　　他跟了上去，像一只普通的狼那样用爪子着地跟在白狼身后缓缓前进。它似乎有明确的目的地，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往前走着，莱姆斯则小心谨慎地跟在它的身后。他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仿佛森林中的住民都被唤醒了，正在向他们行注目礼。他看到几只夜骐站在左边的灌木丛中，在他们经过的时候用蹄子刨地，发出充满敬畏的长嘶；他看到右边有几个马人躲在树冠的阴影下，确认了他们的身影之后放下了手中拉开的弓，默默地目送他们离开；他看到前方的道路上一只硕大的八脚蜘蛛正欲横穿过去，见到白狼靠近就停下了动作，谦卑地为他们让开前路……

　　白狼带着他继续前进，最后终于走出了光线透不进来的漆黑的森林，来到一片满溢着月光的开阔地面。银白的月轮高悬于他们头顶，浩瀚的银河宛如火车轨道一样笔直地向远方延伸，他们脚下是几乎望不到尽头的柔软草甸，无数月见草点缀其间在夏日的夜风中轻轻摇曳，他听到缥缈的鸟鸣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意识到在这里他终于可以感到放松和安心，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害到他。

　　他趴了下来，在草甸上蜷缩成一团，享受着晚风的温柔抚摸，静静等待黎明到来。那只白狼向他走了过来，悄无声息地在他身边坐下，随即俯下头颅用柔软温热的舌头舔了舔他的耳朵。这真的很痒，莱姆斯不禁打了个喷嚏，甩了甩他的脑袋，但这个动作仿佛激起了这个生物的兴趣，它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继续舔起了他的耳朵、他的脑袋、还有他被小天狼星咬破的后颈。那些疼痛都在这温柔的舔舐中消弭不见了。

　　他开始觉得困倦，眼皮不住地往下耷拉，而白狼也紧挨着他趴了下来，甚至将自己的下巴搭在了他的脖颈上，无所顾忌地与他依偎在一起，就像是同一窝诞生的狼崽般亲密。它身上传来的热度填补了他内心最后一丝空缺。在无上的满足感中，他阖上双眼，任由它带领自己前往那温暖而平静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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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姆斯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他从草地上爬起来，发现无论是那匹白狼还是盛开的月见草花原都不见了，他仅仅是待在一片长着草的森林空地里。莱姆斯有些怅然若失，不禁怀疑自己也许只是做了一场离奇诡谲的幻梦，并在梦境中遇见了这片森林的化身。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返回城堡的路上，莱姆斯遇到了一脸紧张的海格，这位猎场看守将他捡到的柏木魔杖递给莱姆斯的同时小心翼翼地询问他昨晚有没有吃什么，并在得到他否定的回答之后开怀大笑起来，用大大的手掌拍了好几下莱姆斯的背，然后满脸欢喜地离开了。

　　一进霍格沃茨城堡的大门，迎面而来的几个刚从礼堂里出来的斯莱特林的学生就发出了尖叫，大惊失色地逃离了。莱姆斯意识到了孩子们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反应，苦笑一下，决定改变去校医室探望哈利他们的计划，径直前往校长办公室现场写一份辞职信。

　　在校长办公室，他书写辞呈的时候听邓布利多讲完了哈利昨晚的冒险旅程。在听到那只叫巴克比克的鹰头马身有翼兽带着小天狼星成功飞离城堡重获自由之后，莱姆斯不禁为哈利感到了骄傲。

　　“哈利是个好孩子，勇敢无畏，就像他父亲一样。”他在辞呈的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放下羽毛笔，然后把羊皮纸递给坐在他对面的邓布利多。

　　在邓不利多接过这份文件之后，莱姆斯抬起头看向这位老校长，用有些发紧的声音说道：“对不起，邓布利多教授，我必须向你承认一些事情——”

　　邓布利多那双睿智的蓝眼睛平静地向他看过来，出乎莱姆斯的预料，他的口吻很温和，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如果你想说的是你们学生时代的事，昨晚小天狼星已经都告诉我了。我得说，在你们那个年纪，能练成阿尼玛格斯是一件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事。你们的冒险经历，还好并没有造成实际的伤害，这是你们的幸运，但也并不是完全归功于幸运。”他眨了眨眼睛。

　　“谢谢您，校长。”莱姆斯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用混杂着感激、愧疚的声音向邓布利多道了谢。邓布利多的宽容让他更加无地自容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尽快离开，找个地方好好冷静一下。

　　邓布利多注视着他，声线一如既往的沉静，提起了一个他未曾料想到的话题：“莱姆斯，如果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我告诉你凤凰社再次集结了，你是否会愿意继续为凤凰社工作呢？”

　　他们就这样对视了一小会儿，然后莱姆斯开口，极为诚挚地说道：“只要您还需要我。”对于这位给了他在霍格沃茨上学的机会、又给他提供了这令他难忘的教职工作的老校长，他心中只有义不容辞的感激。

　　“谢谢，莱姆斯，我想马车会在一点准备好。”

　　莱姆斯站起身来，向邓布利多道别之后离开了校长办公室，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只用一个行李箱，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在办公室收拾东西到一半的时候，哈利来拜访他了，能在最后和这个小伙子聊一聊让莱姆斯很高兴，他希望哈利能知道自己多么为他感到骄傲。

　　“好了——再见，哈利，教你真的是很愉快，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的。”莱姆斯微笑着同哈利道别，然后对前来提醒自己时间到了的邓布利多说道，“校长，不用送我到门口，我自己就行。”

　　他提着自己沉甸甸的行李箱离开了这个没能待够一年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办公室，沿着熟悉的走廊走向通往城堡门口的阶梯。在最后一节阶梯前，他看到了似乎在那里等候已久的阿斯特的背影。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小姑娘从自己坐着的台阶上跳了起来，转向他，怯生生地说道：“卢平教授，我听说你已经辞职了……”

　　莱姆斯走向阿斯特，同时温和地笑笑作答：“是的，也许你已经听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我是个狼人，很有可能还会像昨晚那样失控，威胁到学生们的安全，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阿斯特金色的眼瞳里因为失望和难过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或许在听到莱姆斯做出肯定的答复之前，她一直希望这是个假的传闻。阿斯特提高了声音，像是鼓足勇气对他道出真心一般说道：“可是我们都很喜欢您！卢平教授，你是我最喜欢的教授！”

　　莱姆斯苦笑着看着这个娇小的女孩，对于她热忱的告白既感到高兴又有些许无奈。他轻声询问：“你不害怕我吗？”他开始考虑要不要给小姑娘上最后一节课，告诉她不要轻易相信非人的存在。

　　回答他的是冲上来的小姑娘给予他的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阿斯特倚在他怀里仰起头认真地说道：“我不会害怕您的，我也永远不会忘记您。”这个意料之外的拥抱打消了莱姆斯使坏的念头，在最后他果然还是希望小姑娘能对自己保留一个好印象。

　　阿斯特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后退一小步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花，仰起的稚嫩脸庞上骤然绽开明媚又坚毅的灿烂笑容，随后用清澈如铃音的嗓音对他说道：“教授，祝您一路顺风！”

　　莱姆斯意识到她已经接受了分别即将到来的事实，在最后选择用笑容而不是眼泪为他道别。心底涌起了某种温暖又温柔的感情，驱使他用没提着行李箱的那只手最后一次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谢谢你，阿斯特。”

　　他收回手掌向女孩露出一个代表道别的微笑，然后挺直身子迈开脚步走出城堡的大门，来到夏日午后炎热的户外。石阶之下已经有一匹夜骐拉着马车在静静等候他了。

　　莱姆斯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苏格兰6月的天空真的很美，蔚蓝无垠的天幕上没有一丝浮云，它不断地延伸仿佛永无尽头，就像是他接下来即将踏上的漫漫长路一样。

　　1978年的6月，他心怀憧憬和骄傲，以毕业生的身份离开了这座生活了七年的校园，以为等候着自己的是一个可以满足他雄心壮志的广阔世界。

　　1994年的6月，他即将以前任□□的身份离开霍格沃茨，再一次踏上不知终点在何处的人生之旅，但这一次，他只觉得平静而轻松。

　　漫长的时间抹平了他的棱角和骄傲，同时也带走了他的痛苦和悲哀，他所经历的一切加在一起将他塑造成今天的模样，他不会否定自己，就如同他无法否认自己的人生一样。他会平静地接受一切，然后继续走下去，绝不停下脚步。因为他知道，只要一直走下去，道路就会继续向远方延伸——他还想要看更多的风景。

　　“出发吧。”他自言自语着拾阶而下，迈着轻盈又坚定的脚步走向等候着自己的马车，走向下一段未知终点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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