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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万种可能
邵泽良过来的时候,阿强正围着客厅急得转圈,一见邵泽良,仿佛见到了救世主,直嚷:“邵哥,你总算来了,晟哥又一个人把自己锁在那房间里,你说他是不是又犯病了?”
“别瞎说。”邵泽良脸色也很差。
他敲了敲门,一丝动静也没有,握着门把手一转,发现门倒是没有锁。他不由又回头斥了阿强一句:“你个傻强,他妈的瞎转悠什么,力气没处使,就给我出去绕着小区跑十圈。”
“邵哥。”阿强委屈地看着他。
“滚。”
邵泽良推门进去,里面光线却是十分黑暗,何东晟戴着耳机正在玩游戏,宽大的LED屏幕上,画面恐怖血腥得不堪入目,饶是邵泽良一个大男人,不小心瞥到一眼也立马转开了视线。
简直变态!
他在心里低咒一声,站了片刻,察觉到何东晟丝毫没有理他的意思,只好走过去背着屏幕站到他面前。
“你他妈又发什么神经!”邵泽良吼完,何东晟不过微撩眼皮,扫了他一眼,神情近乎冷漠,邵泽良不得不转身,屏幕上的画面刺激得他恶心欲呕,他几乎是闭着眼,摸到插头,一把切断了电源。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他又几步迈到门口,摸到开关,“啪”一声,终于满室亮堂,仿佛神鬼尽退,他竟不由自主地吁了口气。
他奶奶的!
何东晟仿佛是意兴阑珊,扯掉了头上的耳机。
“一大早跑我这里来,闲得你的?”
“一大早?”邵泽良再好的脾气也不由飙了脏话,“你他妈看看都几点了?公司一堆高管在会议室里等了你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你他妈倒好,把我们晾在那里,自己居然他妈的在玩游戏!”
“我他妈早死了,”何东晟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拿起桌上的腕表看了下时间。
邵泽良不由学起了阿强,围着沙发急急转了一圈,探究地看着何东晟:“我说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好几年没看你这样发神经了。”
“没事。”何东晟站起身往外走。
邵泽良追出去:“是不是兄弟?是兄弟你就说!”
何东晟却转身去了浴室,出来的时候,穿了一件浴袍,站在窗前抽烟,邵泽良瞄了他一眼:“前段时间不是说戒了么,怎么又抽上了。”
何东晟也没有搭腔,往旁边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又吸口烟才说:“阿良,年底之前我打算退出寰宇了。”
邵泽良虽然有些意外,但仿佛也像是在意料之中:“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起码还想再撑个一两年的。”
“没这必要,这几年雷老太太为了不引起我的注意,一直在海外市场运作,好不容易回趟国,又为了躲我耳目,只会拉拢那些小股东,”他将烟头掐灭,轻笑,“照她这种蚂蚁撼大树的速度,我可等不了,年底了,股东大会眼看就要召开,我不介意推她一把。”
邵泽良倒有了几分好奇:“推她一把?你打算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邵泽良觑着他的神色:“不对劲,不对劲,你今天很不对劲,”他绕着何东晟走了一圈,“为了这个决定你不至于把自己扔在那屋里玩那变态的游戏,”他手摸下巴,仿若沉思,“如今能让你不爽的事还真不多,也就——”
“有这时间在我这里瞎猜,看来你真的挺闲啊。昨天老凌打电话来说南美那边的市场缺个人——”
“我靠,”邵泽良忙高举双手,倒退着往门口走,“我立马走,公司里你还留着一个烂摊子,我走了,谁替你收拾。”
晚上照例有应酬,助理汪涛特意找了个公关部的大美女陪同出席,报告给何东晟,他点点头,也没什么意见,走了几步,却又一顿,回头吩咐汪涛:“算了,让她回去吧。”
汪涛一愣:“何总,这——人都已经在——”何东晟抬眸瞥他,汪涛忙改口:“是,我这就去办。”
宴会上照例是灯火酒绿,觥筹交错,他穿梭在一堆衣香鬓影中,与人举杯谈笑,一路敷衍过去,只觉得意兴阑珊。眼见又有一人举杯走过来,他眉宇之间已有倦色,正要婉拒,却有一双纤手伸过来接过了酒杯,微微一笑:“李董,这杯酒我就代何总喝了。”
美女举杯一饮而尽。
那李董已认出来人,视线在两人之间微微扫过,暧昧一笑:“周小姐果然好酒量。”
“李董过奖。”
“何总,近来老不见你人影,在哪里发财呢?”
“发什么财,整天瞎忙。”
“何总太谦虚了。”
两人敷衍一阵,陆续又有人过来敬酒,周丹跟在何东晟身后,又替他挡了几杯酒,喝得她两颊微微带了点坨红。
“周小姐不必如此。”
周丹只是微笑:“承蒙何总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别的地方我也帮不了您,这几杯酒还是能喝的。”
何东晟微微眯了眯眼:“周小姐——”
话还没说话,又有人上来打招呼:“何总——好久不见啊。”又是握手又是敬酒,周丹再次伸手欲拿酒杯,一旁的助理汪涛接收到自家Boss的讯息,终于不动声色地上前挡了一步。
“周小姐您就放过我吧。”汪涛笑得滴水不漏,“再让您这个大明星来挡酒,我这助理的活明天就不用干了。”
周丹的一丝笑意凝在嘴角:“汪先生说笑了。”
“谁说的,”汪涛夸张地苦笑,凑近了低声道,“我们老板一向喜欢物尽其用,您再帮我挡下去,我保不定晚上就会被——”他拿手在脖子上一横,“所以啊,您可千万不能再抢我的活了。”
一直到宴会结束,周丹也没再出现,汪涛陪着自家老板走出宴会大厅,正等着电梯,没想到电梯门一开就有两人踉跄着差点跌出来。
吴青一边扶住人 ,一边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麻烦让让,让让。”一抬头见到人,眼睛不由一亮:“何总,”吴青讨好地朝他笑了笑,“今天能不能再麻烦您一次?你看我们丹丹醉成这个样子,刚下楼一堆记者围着,我们的保姆车又还没来,您看——”
何东晟微抿唇线,凝眸打量两人,淡扫过来的眼风透着几分犀利,吴青不由一凛,心中的那点盘算正慢慢沉入心底。
“跟上吧。”
吴青仿佛听到天籁之音,心中顿时又一喜,忙扶着人又重新进了电梯。
一直下到地下停车库,吴青将人扶上车,自己却转身要走,只听得那个声音却说:“吴小姐也跟着一起吧。”
吴青正想找个借口,却见那人已转身进了另一辆车。
“何总,您——”吴青到底混迹职场多年,转瞬又已带上了客套的笑,“真是麻烦何总您了。”
他只是淡声嘱咐:“阿强,送下周小姐和吴小姐。”
这样一个人,吴青望着那绝尘而去的车影,不由替身边的人也叹了口气,偏偏看上的是这样一个人。
这天晚上,何东晟回了城西的别墅,迎接他的仍旧是满室的寂寥,大约喝了酒的缘故,他心底有丝躁热,又像是烦闷,只是睡不着,于是开了落地灯,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夜半人静,万籁俱寂,耳畔仿佛还能听到有人细细嗦嗦念单词的声音,古里古怪的音调,他当时听得有趣,不由多问了一句:“什么语言?”
“葡萄牙语。”
她叽里咕噜念了一句话。
他又问:“什么意思?”
“不告诉你。”
她弯着眉眼,慧黠一笑,眸中星光点点。
他用手揉了揉眉心,睁开眼,诺大的客厅,只有他的剪影在落地灯前摇曳,冷清得仿佛没有人气。窗帘没有拉上,望出去,黑绒般的天幕下是万家灯火,一片黄澄澄的灯海,带着一种俗世的热闹和纷繁,仿佛里面还能模糊的倒映出一张娇俏的笑脸。
可是这样远,仿佛遥不可及。
他站在落地窗前,凝望悬挂在半空的那轮弯月,电话铃声在夜半显得格外刺耳,他扫了眼屏幕,按下接听键:“Doctor Allen。”
电话彼端的人用英语说了一大串话,他听完,唇角微微抿出一道讥诮的弧度:“你手上有的病例资料都可以给她。”
门锁有转动的声音,他挂了电话,转过身,就看到阿强探头探脑地走进来。
“干什么!”
“晟-——晟哥,吓死我了,”阿强拍着胸脯,“晟哥你还没睡啊?”
“怎么?”何东晟眯起眼睛,“我睡了正好让你偷偷溜进来?”
“不——不是,晟哥,”阿强急着辩解,“我——那个——我,咳,是周小姐想见你。”
何东晟仍旧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他,阿强急得满脸通红,“晟哥,我这不是看着——看着这一小姑娘——也挺不——挺不容易的嘛,她——她也是N市的人,我们又是老乡——嘿嘿”阿强急得直挠头。
”阿强,”何东晟挑眉,“看上她了?”
“不是——晟哥,我真的就看人一小姑娘——不容易。”
“要没看上,容不容易关你什么事?”
“我——”阿强一拍脑门,“晟哥,算我求你。”
何东晟仿佛觉得意外,又扬了扬眉,阿强见他没说话,顺势又加了句:“她人就在外面,我叫她进来。”
周丹进来的时候,何东晟坐在窗边,闲闲地摆弄着棋局。
“何总,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您。”
“周小姐酒醒了?”他抬眸瞥她一眼。
“谢谢何总。”
“周小姐有没有发现,”何东晟竟然意外地笑了一笑,“似乎每次跟周小姐的谈话,都能听到这四个字。”
周丹微微一愣:“我——何总帮我的实在太多。”
“周小姐这次来是?”
周丹仿佛是犹豫,微微咬着下唇:“我有一个问题,很想——很想请教何总。”
何东晟随手放下一枚棋子,又抬头看她一眼:“说来听听。”
“最近——”周丹抬眼觑了觑他的神色,“最近九天的人找过我好几次,希望——希望我能跟他们签约,我——星宇虽然比不上九天,但是它一直以来都能给我提供最好的资源,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周小姐会下棋吗?”
周丹一怔:“会一点。”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周丹顺从地坐下,在他的指示下执起一枚黑子落下。
“人生的很多选择就像下棋,你落下的每一颗棋子都会导致不同的棋局,”何东晟也落下一枚白子,语气仿佛是漫不经心,“你看,你走出了第一步,知道第二步会有几种可能的局势吗?”
周丹茫然地摇了摇头。
“七万多种,”他随手又落下一枚棋子,“第三步就有九百万种。”
周丹似懂非懂地盯着棋盘。
“人生就像这棋局,在你的第一步和结局之间还有无数万种可能,就算你走错了一步,还有无数万种方法可以补救。所以没必要害怕,生活的棋局,只要出招就好。”
“万一是步步错呢?”周丹抬眸再次看他。
“周小姐是这种人吗?”何东晟似笑非笑。
“是吗?”周丹心中一动。
“周小姐一直都是一个聪明人。”
聪明?
是真的称赞?还是嘲讽?
她一时竟然喜悲难辨,五味杂陈,怔了半晌。
“周小姐?”
“何总。”她回过神。
“时间也不早了。”
“是不早了,”周丹知道这是逐客令,也不再多留,起身告辞,“打扰您了,何总。”她走出客厅的时候,却仍是忍不住回头看了那人一眼。
他就坐在窗下,因为只开了落地灯,窗外的月光落进来,洒在他的肩头,月色靡靡,凝聚在他身上,也不过是形单影只。
明明——明明是这样寂寞,为什么她还是不能?
如果人生真的有无数万种可能,那么在这无数万种可能里有没有一种靠近他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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