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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这天晚上，季瑜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
在黎暄这个一家之主的建议之下，季瑜也只好选择暂且留宿一晚，毕竟明天还要上班，再折腾回去又不知道要耗到几点才能入睡了，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不让人省心的“伤残人士”。
在独立浴室里洗完澡之后，季瑜一边用干毛巾擦着湿发，一边走到了与主卧相隔不远的客卧。
今晚的空气格外闷热，即使位处二十几楼的高层，推开窗户，也没有一丝凉风送进来，沉闷燥热得仿佛到了桑拿房一般。
黎暄很早就打开了中央空调，跟季瑜道了一声“晚安”便径直回了卧室，恐怕现在早已进入了梦乡，还未入眠的也只有季瑜一人而已。
果不其然，在季瑜刚刚躺下不到一会儿，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睡意，就被骤然敲打着窗户的急促的雨点声给惊醒。
一道蓝紫色的闪电撕裂了窗外黑沉沉的夜空，伴随着电闪雷鸣的声音，是更加密集又来势汹汹的雨水，顺着透明的玻璃窗，汇集成一条条湍急如溪流的弧线滑下。
不远处的客厅里传来“沙沙沙”的响声，季瑜忍不住起身穿上拖鞋，走出客卧循着声响而去。
原来是客厅里通往阳台的玻璃门没有合上，密密麻麻的雨水便顺着中间那一尺宽的缝隙飘了进来，打湿了地板，渐渐汇聚成一小滩、一小滩的积水。
季瑜伸手关紧了门窗，又去拿了抹布来收拾地上的积水，等一切都忙完之后，抬头一看，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雨还在下，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歇的了。
为了以防万一，季瑜干脆又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除了客厅以外，诸如厨房、储藏室的门窗是否都关紧了，唯独没有进黎暄的卧室。
毕竟，以他对黎暄的了解，不至于说下这么大的雨都还不知道关窗，就算没有关窗，也一定被雨声吵醒了。
准备返回自己卧室的季瑜在经过黎暄紧闭的房门之时，不由停下了脚步，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声音。
出于谨慎，季瑜在驻足倾听之下，忍不住轻轻地敲了敲对方的房门，问了一声：“黎暄？”
如果不是仔细去辨别，一定会被这磅礴的雨声所掩盖掉，断断续续的像是抽泣的声音，若有若无，更像是濒临死亡之人快要喘不上气的抽噎声。
在得不到回音的情况下，季瑜迟疑片刻，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黑，层层叠叠的雪白窗纱放了下来，密不透光的阻隔开了窗外瓢泼大雨的景象。
只听见头顶中央空调运转着吐出丝丝冷气的声音，以及房间中央那张柔软大床上所传来的类似于被梦魇住的急促呼吸声。
季瑜几步走近床畔，像是怕惊扰了对方似的，声音很轻的喊道：“黎暄？”
朦朦胧胧间，映入眼帘的是年轻男人极不安稳的睡颜，只见黎暄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苍白而缺少血色的脸庞上汗水淋漓，即便这样，他都依旧没有醒过来，仿佛陷入了无法逃避的最可怕的梦魇之中，黎暄眉头紧蹙，微张的淡色嘴唇里发出急促的喘息声。
季瑜不再迟疑，伸手摇了摇沉浸在噩梦中惶惶不安的黎暄，提高了音量喊道：“黎暄，醒一醒！”
在季瑜重复了好几声之后，被梦魇住的黎暄骤然睁开双眼，失焦的视线对上季瑜担忧的目光，静了几秒，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喉咙嘶哑的问：“……季瑜？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季瑜收回放在黎暄肩上的手，目光落在对方似有雾气氤氲的眼睛上，委婉的答道：“下雨了，我以为你没有关窗，所以就进来看看。”
他不知道黎暄到底梦见了什么以至于如此惊慌失措，贸然之下，季瑜也不愿意去做那个窥探他人隐私的多事之人。
黎暄没有说话，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噩梦之中，季瑜见他没事了，道了一句“晚安”就准备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黎暄沙哑的叫喊：“等等——”
季瑜回头望去，只见黎暄不安到了极点的表情，用微不可闻的声音犹如祈求一般：“……今天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睡？”
这倒是难得一见的示弱了，任何人见了都会大吃一惊，往日那个高傲得不可一世的黎暄，竟然也会有这种低声下气的时候。
不禁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在做梦。
季瑜没有问为什么，更是闭口不提对方被梦魇住的事情，只是应了一声“好”，随即轻轻落落的掀开薄薄一层空调被，躺在了黎暄的左手边。
……
翌日清晨，雨后初晴的天空碧蓝如洗，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季瑜醒来的时候，睡在身侧的黎暄好梦正酣，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色终于不再像夜里那般惨淡，朦胧而柔和的晨光透过繁复垂坠的窗纱洒落进来，落在一脸恬静睡颜的黎暄脸上，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意味。
季瑜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并没有叫醒对方的打算，即使今天是工作日，他也有意让受惊负伤的黎暄待在家里先休息几天再说。
未料等他洗漱完毕，换好西装从客卧里走出来之后，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的黎暄已经换好衣服站在客厅与阳台的那一道门前，隔着透亮的玻璃望着外面澄净一片的天空，似乎在想着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听见季瑜的脚步声，黎暄回过头，只是淡淡一笑：“要迟到了吗？”
季瑜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电子时间，摇了摇头：“时候尚早。”
黎暄闻言，抬起没有伤到的左手耙了耙略显凌乱的额发，率先抬腿朝玄关走去：“我知道楼下有一家还不错的咖啡厅，走吧，我请你一起吃早餐。”
……
六月的第一个周五，经过一夜急雨的洗礼，温度骤然升高到了让人感到燥热的地步。
走进双子商厦的时候，触目所及的都是穿着短裙或是一身清凉打扮的职业女性们，无论是程序员也好，还是工程师也罢，即使气温继续飙升，也顶多是把长袖衬衫换成短袖，穿短裤来上班的话绝对会被视作是不修边幅的表现。
一楼大厅里的便利店更是早早推出了夏季冰凉促销的活动，各种层出不穷的冰饮、甜点琳琅满目，摆在一进门的货架上的杂志、报刊也更换到了最新发行的六月号。
三两成群的年轻女职员说说笑笑的拿着面包或是水从便利店里走出来，也会顺便带上一本时尚杂志回办公室，等到空闲下来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黎暄注意到季瑜的目光落在了那几个女职员手中的杂志上，不禁笑了：“看来六月刊还是挺受欢迎的，你有没有感到压力，季瑜？”
季瑜回过神，摁下电梯外的上行按钮，微微偏过脸对站在身旁的黎暄说：“要说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但是……与其担心我，不如还是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月刊怎么办吧？”
这句话也算不上是讽刺，季瑜确实有些担心，以黎暄现在行动不便的状况看来，能否好好完成日常工作都成问题，何况是为独立主编的八月刊忙碌奔走，难免不让人担忧。
电梯到了，黎暄走进电梯，才对紧随其后的季瑜说：“仅仅只是右手不能动而已，还不至于没用到什么都做不了的地步。”
季瑜不置可否的沉默了，正在电梯门快要合上的一瞬间，一只戴着名贵腕表的手忽然伸了进来。
幸亏季瑜眼疾手快的摁下了按钮，本应关上的电梯门再次缓缓打开，站在电梯里的二人不由同时一愣，只见一个西装革履、面容冷峻的男人走了进来。
正是楼上《FEEL》编辑部的主编——黎昕。
出乎意料的是黎昕在看到电梯里所站的黎暄与季瑜之后，脸上所露出的表情竟然更加惊讶，他先是扫了扫黎暄被护腕支架所固定住的右手，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黎暄不以为然的抛出一个敷衍的答案：“我自己不小心扭到了。”
“小姨知道吗？”
“不知道吧，我还没跟她说。”
短短几分钟内，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季瑜听见《FEEL》主编接连问了黎暄好几个问题，上到伤情严重与否，下到生活方便与否，虽然声线冷淡，却暗含了满满的关心。
不知怎的，一直在走神的季瑜忽然从对方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季瑜礼貌性的朝望向自己的黎昕点了点头，只觉对方望向自己的目光非常古怪，殊不知黎暄之前曾在他表哥面前半真半假、添油加醋的说过什么。
半晌，黎昕才收回那种让人浑身都不对劲的目光，朝季瑜微微点了点头，颔首道：“这段时间，黎暄就拜托你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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