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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2
40
作为主人仙道在大厅里接待了流川带回来的女性:立野惠理。按礼节应该称呼她为某某男爵夫人,之所以只能称为某某男爵夫人是因为作为讲述人的流川根本没问过立野惠理的夫姓。
当然仙道觉得用接待这个词也不怎么恰当。他从没接待过唇角还有浅浅的伤痕,颧骨和手腕上有淤青的夫人,这还不排除在临时借用侍女的浅褐色亚麻裙下还有更严重的伤。更何况眼前这位夫人并不是来做客,而是正在离家出走途中,当然在仙道伯爵府上做客也不会在她的计划内。
朝坐在斜对面不时瞪自己一眼的流川近乎于谄媚的笑笑,当然仙道觉得自己很委屈。在没有行动能力之前他都是和流川一起泡温泉,之后他也并没有对这座温泉行宫的浴室产生多大兴趣,总是出于习惯的去之前的浴室,所以他并不知道除了那个浴室这里竟然还有另外三个浴室。
仙道浅浅的啜了口茶,“您真的不需要我们告知您的家人?”
“不需要。”立野惠理神情复杂的看了眼仙道又面露祈求的扭头看向流川,“还有,拜托您,请不要送我回去!”
流川已经简要的说明过事情的经过,当然流川几乎省略掉了所有经过,特别是正在犯困的他看到仙道竟然想偷窥别人洗澡之后,语言更是简单到三个字之内。
如仙道问:你怎么注意到她的。流川答:血迹。
最终经仙道完善后的经过是:流川在去某地的路上遇到穿着磨破了鞋底的立野惠理,当然开始流川并不知道立野惠理的鞋底破了更没注意到她长得什么样子,直到他发现地上淡淡的血迹。当他提出要帮立野时她却拒绝和他说话,无奈之下只能请立野骑着他的马一起到了下一个城镇。
当然对于这个请的行为本身仙道还是有些怀疑的,以他的臆想,整个过程称之为劫持也许才更接近当时的实情。
本来流川的打算是第二天雇辆马车送立野回家,结果当晚她就逃走了,当流川再次找到她,她终于相信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是真心想要帮她。于是她告诉流川自己因为不堪忍受丈夫的羞辱和虐待正在逃跑途中,并且这种逃跑已经不止一次。虽然每次被抓回去丈夫都会把她打个半死,但是她宁愿死也不愿再回去了。
最后立野祈求流川千万不要送她回到丈夫的身边。
在流川对上述情节表示基本正确之后仙道苦笑着问:“所以你觉得不能丢下她不管,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就把她带回来了?”
流川白了他一眼,理所应当的点点头。
仙道转了转手里的杯子,“您也没有任何目的地吗?比如你的父亲或者亲戚家?”
立野垂下头缓缓地摇了摇,放在膝上的双手因为用力绞在一起而使得指节有些发白,“他们不会收留我的。我曾经跑回家过两次,父亲只让我住了一晚,第二天就亲自把我送了回去。他会娶我是因为父亲是当地的富商,而父亲则是看中他的爵位……。”
“我知道了,今晚您就暂住在这里……,”仙道站起身,他觉得再说下去立野也许会忍不住失声痛哭,“您先好好休息一晚,其它的事情我们明天再慢慢商量。”
立野抬起头一副想要说什么的表情,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向两人行礼,跟着一旁的侍女走了。
回到卧室流川开始整理自己带出去的行李,仙道则躺在床边盯着流川猛看。直道流川被盯的不耐烦‘砰’一声关上箱子,也直勾勾的盯着仙道。
仙道咧着嘴一笑,“为什么去了这么久?”
流川白了眼仙道,掀开箱子从底层抽出几页纸扔在仙道头边。
“什么?”仙道一边捡着纸页一边问流川。
“自己看!”
只看了几眼仙道就惊喜的抬起头,看着装作不在意却一直瞟着自己的流川,“你专程去调查这些?”
“顺路!”流川拎起箱子翻了个个,把里面的衣物倒在床上,“虽然改变不了什么。”
那里顺路……,明明一个在北边一个在西边。仙道能想象不善和人交谈的流川要问多少人才能得到这些消息,先傻笑了几声才接着看下去,“看来老子爵是个很好的人,就是儿子不争气把家产全都输了……,竟然要七千金币?安田家竟然租种了这么大一片土地?”仙道喃喃自语着看完最后一页,翻身趴在床上问流川,“既然三井参与地下的赌局是为了帮安田筹钱,那他离开这里后应该去过长堤镇?”
“有人见过他。”
流川低头慢慢的整理着衣服,看着仙道因为高兴而发亮的眼睛他决定把后面的事隐瞒下来。三井确实带着钱去了,可是却没见到任何人,因为早在他去的十多天前安田一家和其他人一起被赶出了那片土地,去向不明。
仙道又自顾自的高兴了一会才慢慢收敛了笑容,起身帮着流川收拾东西。等东西都收拾好了仙道才开口,“流川……,我们可能要送她回去。”
“帮不了她?”流川正在关柜门的手僵在那里。
“恩,从我所知的法典里,没有可以帮她的。你知道,嫁出去的女人几乎没什么权利,即使贵族的小姐也一样。”
“知道了,”流川转身吹灭了蜡烛,“睡吧。”
第二天是阴天。因为流川回来终于睡了一个好觉的仙道满足的和流川在餐厅等着他的客人及早餐。
“大人!”去请立野的侍女神情慌张的走进来,“那位夫人并不在自己的卧室,而且……宅邸里很多贵重的器具都不见了!”
仙道错愕了一霎,眼睛的余光微微扫过流川立刻转头对一直侍立在身后的总管说:“马上派人去公署请守备官来。”
等仙道送走安藤子爵已经快到中午,陪着在宅邸转了不下两圈的仙道捶捶苦命的腿歪在椅子上,给自己已经变凉的红茶里加了一块糖,“没想到那位夫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斜靠在软椅上捋着小不点尾巴玩的流川停下手,撩起眼皮盯着仙道。
“带走的都是纯金的酒具和装饰,那些镀金的一件都没动。”仙道看着有些不安的挪了下腿的流川继续说,“那些东西都不大用,丢了就丢了,不过那些东西都是皇室的用具,都錾着皇室的印记,直接卖掉会被抓住的。还有……我最喜欢的银杯上那颗漂亮的红宝石竟然还在。”
“仙道彰!”流川握着拳站起身。
仙道哈哈大笑着拿起一个软垫挡在身前小声说,“我只是提醒一下你,下次要装偷窃、抢劫什么的不要这么挑三拣四。”
被迫跳落地上的小不点不满的叫了两声,对于这种场面已经司空见惯的它轻蔑的看了眼两人,摇摇尾巴走了。
牧修一‘嘭’的一声摔上门,“仙道真的以为其他人都是白痴吗?”
坐在窗前擦剑的牧治一先扫视了一遍房中的陈设,确定确实是自己的房间才看了眼面色铁青的弟弟,“又怎么了?”
牧修一把手里的一叠纸甩在桌上,“你自己看!”
牧治一拿起来大略的翻了翻又扔回桌上,“这故事还算说得过去,好心的骑士遇到坏心眼的女人。”
“你也知道是故事!”
“有什么关系,能糊弄过去就行了,不然你想怎样?去告诉父亲那个女人是仙道放走的?”牧治一朝着剑身哈了口气再用绒布一点点擦亮,“我再说一次,目前在父亲心里他可比我们有用的多。”
牧修一握紧拳头。这件事本身对他无关痛痒,但他就是受不了被仙道愚弄。
“宇都宫肯定也是看到这一点,所以才让他家那个精明的女儿去缠着仙道。”
“他?我倒是觉得他已经老糊涂了。”牧修一冷冷的看着落在窗上的雨点,“他真的攀上了仙道家就不怕父亲心存顾忌。”
“你没想过其实宇都宫是得到父亲的暗示,毕竟仙道彰在帝都的地位越稳固,仙道元帅在前线才越安心,才能更加专心战局。”
“早知道他会如此麻烦,那年夏天就该让他死在回来的路上。”
“我想应该有人动过这种念头,”牧治一把剑身对着窗外惨淡的光仔细的看了一遍才插回剑鞘,“不过那时战局实在太不明了,没有人敢触怒仙道信。”
牧修一冷笑起来,“现在难道就有人敢了吗?”
41
一切正如牧治一所预料的那样。事实和真相对于流言蜚语的主要传播者大多数的贵妇和小姐来说并不那么重要。英雄救美式的邂逅,朝夕相伴的旅行,被贪图钱财的女人欺骗而伤透了心的英俊男爵。浪漫的开始,悲情的结局,很好地激发了她们的怜悯及幻想。
未婚的小姐则更多关注的是那位夫人的样貌,毕竟流川男爵作为禁欲派的代表至今没有跟任何女性传出过一丝一毫的风流韵事,这让这些小姐不得不好奇是怎样的女人会吸引到这位英俊寡言的龙骑士,更希望自己会是下一个被浪漫追求的人。
于是这几天骤降的温度也没对流川男爵新的浪漫故事的传播造成任何影响,轻易的取代了和泉女爵那个稚嫩的新宠和大胆对仙道伯爵展开追求的宇都宫家的小姐成为各个晚宴和舞会的首选话题。
当然这些茶余饭后的闲谈对流川来说是完全和自己无关的,结束了中午的巡视,看着兵士们一窝蜂的涌进公署的大门后拉低兜帽,瞥了眼今天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镜。
“回去了。”
“阿……,是。”
过了几息才忽然反应过来的镜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忙磕了下马腹跟上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流川。
轻快而有节奏的马蹄声在流川耳朵里就是一首熟悉的催眠曲,很快使他闭上了眼,在摇摇晃晃的打着瞌睡的同时稍微动了点心思:要不要去接仙道。不过当脑海里闪过仙道这几天过份得意的笑容后他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身后那辆马车似乎已经跟了很长一段路。流川睁开眼带了下缰绳,让马在路边慢慢地停下。驾车的人似乎一直在等他发现,看他停下来立刻加快速度追了上来。
马车在流川身边停下,车窗上的天鹅绒帘子被撩开一半,“流川阁下,能问您个问题吗?”
流川安抚的拍拍轻声打着嚏喷的马,看了眼这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女人,用眼神询问不远处的镜:这是谁?
宇都宫唯一镜当然认识,只是这种场合他一个侍从又不能开口去介绍一位贵族小姐,只能选择默默的低下头。
宇都宫唯一并没料到流川根本不认识自己,不过对他的寡言倒是有所耳闻,因此对流川的冷淡和沉默还算神态自若,先笑了笑才开口,“您为什么放她走?”看着面无表情显然有意一直沉默下去的流川接着说,“不要以为别人都是笨蛋,这么明显的事情只是大家碍于仙道家的面子没人肯揭穿而已。我知道那个女人是您放走的,而且我还知道您那晚去过下城区。”
“他不喜欢她,对她很不好。”既然已经知道了流川倒也没有硬要耍赖不承认的意思。
“不喜欢她?仅仅因为这个?”宇都宫唯一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和之前一样的平缓,“我知道您的父亲是很有名的符纹师,找您父亲定制魔法用具的人很多,甚至我们宇都宫家也去拜托过他,所以您从来不缺钱。”
流川开始想腾着水汽的温泉、热乎乎的牡蛎浓汤和昨天鸣海送来的黑麦面包,早知道这女人就是为了说这种废话,就随便她跟着了。
“但是您知道一个普通的贵族一年衣食住行的最低花销需要多少吗?最少五千金币,像那些封邑不大自己又没什么能力的小贵族为了维持家族不至于落败是多么不易。”
流川撇撇嘴,又没人逼他们做那么多衣服或者时不时的举办什么舞会。他不明白为什么是这些人自己爱慕虚荣,贪图奢华的享受,让这个女人说起来反而是很应该做的事情。还有,这女人到底还要说多久?
“娶一个平民的女子已经是非常让人看不起的事了,结果对方还抛弃他跑掉了……,您想过这件事让别人知道是多么丢脸的事吗?这次是您运气好,对方是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小男爵,不敢因为这个得罪仙道家,但是您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为仙道惹上大麻烦。您……”
“我和仙道的事,和你无关。”听见仙道的名字忽然醒过来的流川打断这段没完没了地说教,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您简直是太失礼了!”宇都宫唯一涨红了脸,刷的拉上了帘子。
马车走了,速度比来的时候还快。
流川闭上眼准备继续他愉快地梦游。
“刚那位小姐是宇都宫侯爵的长女,宇都宫唯一。”镜觉得自己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大人……,您知道您不在的这些天帝都有什么样的传闻吗?”
“很多人都在说陛下有意让仙道家和宇都宫家联姻。虽然伯爵大人很爱您,”镜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流川接着说,“但他终究是仙道家的人,是仙道元帅唯一的儿子,您难道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和一个女人结婚吗?”
仙道慢悠悠的晃上山坡时流川正在作基础的练习。仙道先站着看了会,看流川没有停下来理自己的意思,退后了几步在溪水边找了块石头坐下,“还有多少?”
“七百九十八!”
流川奇怪的看了眼仙道。虽然仙道没事时喜欢在自己周围待着,但是却很少来看自己练剑,那么现在是有什么事让他迫切的要来找自己?
“我帮你数吧,”仙道揪起一根草叶在手里晃着,“一、二、三……。”
流川把剑用力插进土里,回头瞪了眼仙道,被打扰了练习心情自然不会多好。
仙道丢下草叶站起身走到流川身边却没有看他,“今天……,你知道了吗……。”
今天知道的?宇都宫和仙道两家有可能联姻的事。
流川迷惑的看着仙道点点头,“你怕我知道?”可是这种事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不是,”仙道尴尬的笑笑,忽然紧紧地抱住流川,“因为我让你……。”
“我不会和女人计较的。”流川确定今天的仙道很奇怪,不过还是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
仙道愣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着流川,“什么女人?。”
“宇都宫唯一。”
“不是。”仙道本来有些抑郁的心情因为两人这段奇怪的对话变得好了一些,“我是说往西线增兵的事,你还不知道?”
流川摇摇头。
“固守了很久的西线被攻破了。唐泽伯爵的打法太过保守并不适合和父亲协作,而且他的年纪……也确实大了,不能召他回来的唯一原因就是西线不能缺龙骑士。”仙道苦笑着耸耸肩,“我下午还专程去求见陛下,但是陛下拒绝见我。”
“这又不是你的错。”流川白了眼仙道,这家伙以为自己还像以前那么幼稚?“之前不是都没问题?”
“因为堂本又回来了。都快两年了,因为心爱的继承人被你重伤的迁怒也该消了。”仙道轻吁了口气,凑向已经准备拔剑继续练习的流川,“关于联姻的事,你真的一点醋都不吃?”
流川不屑的白了他一眼,“白痴。”
“不过你也该留点神,”仙道在流川的脸颊上捏了捏,“万一你被她们吃掉……,以你的个性会负责的吧。”仙道抓住流川伸过来掐自己脸的手,“你没想过吗?对陛下来说,你结婚也一样,同样算是削弱了仙道家的势力。”
“我结婚?你舍得?”
“不舍得,”仙道伸手搭上流川的肩,“不过你结婚的话,我一定要去!”
“来干什么?和我跳第一支舞?”流川抱起手臂,看着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笑得很开心的仙道。
“好啊!我们来练习一下了,我来……。”
仙道笑着去拉流川的手,却被流川先一步揽住了腰。
仙道笑着摇摇头,跟上流川的脚步。半落的夕阳下两人被拖长的影子,随风摇摆的草叶,仙道的记忆很轻易的回到两人第一次跳舞的时候,那时候的流川可是很听自己的话呐,那时候的流川……。
仙道觉得心里有什么被触动了,侧过头,看到扬起的黑发下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睛,于是用手指挠挠流川握着自己的手,“笑什么?”
流川示意仙道看地上两人不时交错的影子,“你的像女人。”
仙道眯着眼看了会,也低声地笑起来。确实自己随着动作摆动的长发和翻飞的袍角倒真是有些像穿着窄裙的女人。
“呐,如果我是女人你会娶我吗?”
流川沉默着退后半步撇撇嘴。
“会吧?!”仙道借着错身时的舞步趁机挤进流川的怀里。
流川揽在仙道身侧的手微微用力让他转离自己身边,“不会!”
“啊?”
把转了两圈的仙道拉回怀里,流川捏捏衣服下富有弹性的肌肉,“谁会娶比自己高,还这么结实的女人?”
42
走出林荫道水户洋平觉得自己像是跨越了一个季节,那边街上的女人还穿着薄而艳丽的绸裙,这边道路两侧的紫珠却已经挂上了果实,一串串的亮紫色果实在金灿灿的阳光照耀下美丽的犹如玛瑙。
怎么忽然就到了初秋?提着衣角跨过紫珠丛的时候水户忽然就想这么感叹一下。
有人在看自己。水户侧过头朝那人笑了笑,是自己的行为太过奇怪吗?不过还好对方只是奇怪的看了一眼,又转头走了。
忽然就有些喜欢这里,和陵南魔法学院相似的人与人之间的气氛,这种人与人之间的松散与疏离。
又翻了一次花坛才算是到了地方。远远的隔着窗子看得到不时走动的仙道,挂在墙上画了一半的魔法阵随着仙道的走动逐渐成形,还有那个最后被请上来演示的年轻魔法师,仰慕的看着仙道,还带着稚气的脸因为羞怯和紧张微微发红。
水户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似乎真的从小就喜欢这样,远远的看着,不管是人或事。只是自己看的时候是什么表情?羡慕或是寂寞?都不记得了,也许是羡慕吧,不然仙道不会在看到自己时忽然朝自己一笑,然后慢慢走过来。
就像现在一样。
仙道慢慢的踱出来,走到蹲坐在花坛上的水户面前低头看着他一笑,“难得见你出现在上城区。”
“我要走了,来告个别,”水户抬了下头,觉得这样仰着脖子看着仙道太累,又懒洋洋的把头低下,“还有,你倒是管管流川,别总做这些容易出事的事。”
“你还不是帮了他。”说完仙道自己先笑了,左右看看也学水户的样子蹲坐在花坛上。
水户一脸无聊的前后晃着身子,“你知道,我讨厌贵族。”
仙道看了水户一眼,伸手拍拍他的肩,“怎么忽然要走了?”
“没有生意。对我来说下城区当然是越乱越好,可是现在,下城区的老鼠都快被守备大人们数清楚了。虽说还是一样的街道,可总觉得没有以前的有生气。”水户自嘲的笑了笑,“最主要还是我想通了,那晚流川拜托我送走的女人,路上无聊和她聊了几句,忽然觉得自己的勇气还不如她。口口声声地说自己讨厌贵族,可是却待在帝都舍不得离开。仗着这个自己不愿意承认,却谁都知道的藤原家私生子的身份,做一些自以为可以让自己心情愉快的事,其实幼稚的要死。”
“和我做的事可一点也不幼稚。”
水户狠狠瞪了一眼仙道,那件事自己一直都想要忘掉,这家伙还敢提!
“我之前以为你不会再回来这里。”仙道把垂到眼前的长发捋到耳后,“不过回来了也挺不错,认识了不错的朋友。”
是啊,是不错的朋友。水户低着头笑了,从来不去问自己的过去,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当自己觉得最迷茫的时候有这样一群朋友在身边确实是幸福的。
“其实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忽然就想起被召回帝都的前一夜,最后一次见那个自己从来不愿称为父亲的男人。都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说是养子,干吗还要用那种安心和慈爱的眼神看自己,水户觉察到仙道探寻的目光抬起头一笑,“他最少在给钱的时候很大方。”
仙道无奈的笑笑,“不和东晴他们告别吗?”
水户摇摇头,“你替我说一声好了。”
“有要去的地方?”
“海南平原一带吧,这次迁去了不少人,会出现新的村镇,新的城市。”水户站起身,要说的都说了,想告别的虽然还鼓不起勇气一一告别,但总有一天会的,“那里会需要一个像我这样魔法师。而且我还有那些朋友。”
仙道看了眼脸上似乎在放着光的水户,仰起头看着头顶这片澄净的天空叹息着,“可以自由的去任何地方真好……。”
看着仙道那幅艳羡的表情水户忍不住笑出了声。
“嘲笑我?”
“不是……,只是这种做作的话让你说出来太好笑了。”水户擦擦笑出来的眼泪,“我可以走是因为我对这里全无留恋,你自己清楚,你想走谁也拦不住你。”
水户已经走了,仙道还是垂着手蹲在花坛上想着水户最后的话:你不能走是因为你想留在这里。
“有的人,主将赐予特殊的恩宠,被选出来置于他人之上,引导与警告他人,这是无上的荣耀同是不可违逆之意志。”
教宗苍老的声音在冥想室中不断地回响着,直到所有的声音完全消失低头匍匐在冰凉地面上的佐久间才抬起头,再一次用额头碰触眼前枯瘦的手,站起身慢慢的退了出去。
教宗站在座椅前看着大门关上,连脚步声都再也听不见了才缓缓坐回座椅。也许是该考虑一下下任教宗的人选了,自己的身体已经负荷不起这样强大的精神力,佐久间是个不错的人选。但是现在似乎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拉开右手边的抽屉,拿出那本和周围格格不入的破旧的羊皮纸手札,教宗把手札拿远一点,眯着眼慢慢辨认着上面略显潦草的字迹,他曾经以为再也不用阅读这些了。
终于找到了想要看的那段,他把手札拿近了一点,用指尖摸索着羊皮纸上轻微的划痕,轻声的读着上面的文字:我坚信这一切都是主的恩赐,让我可以倾听他人的心声,救他们于困苦并向他人传达主的意志。主是多么的慈悲,赐予了神奈川一位让人敬仰的王,又委他们以重任,赐予他们非凡的能力,让他们行善于世。
愚昧的我曾是那么信任他们,我向他们展示您的伟大,他们却以为是自己的功劳,他们竟然说自己可比神祇,说自己犹如创世的您。他们不但滥用您的能力,并想取代您,他们背弃了您的荣光而且还亵渎了您!他们罪不可恕!
这些都令我惶恐不安日夜煎熬,今日我终于向他们降下罪责,用您的雷霆之火将他们燃烧殆尽,然而他们却将邪恶藏匿,他们留下了亵渎的种子,而我及我的继承者会倾尽我们卑微的一生去补赎曾经犯下的错!
这边果然也堵住了。看着眼前慢慢涌动的密实人群流川死心的带着马退后几步,完全忘记了今天是这批新晋骑士出征的日子,不然刚就在公署再多呆一会,也不会被送行的人群堵在半路上。
“大人那年出征也是这样吗?”
流川转头看了眼兴奋的在马上站起身子眺望着街上情景的镜摇摇头,自己毕业的前一晚就已经整好了东西,等第二天一早听过安西院长的训话,出了门就直接去了海南平原。
镜坐回马上,看着若有所思地的看着地面的流川,“您不觉得不甘心吗?”
流川抬头看着镜,眼里尽是迷惑和不解。
“您才是更适合的人选,陛下却让这些根本没有能力的人去。”
流川沉默了一会,又转头去看已经渐远的队伍。一个人的武技高低在战场上根本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就是号称最强的龙骑士,如果不能配合整个骑士团反而会成为更加多余的存在。不过他并不打算对镜说这番话,因为有些东西并不是你说了别人就会懂的,没有真正的站在那里根本不能理解在战场上一个人是何其的渺小。
“您不觉得自己应该作更加有意义的事吗!日复一日的在这种住满了无知的贵族和低贱平民的街道上巡视,抓几个抢劫偷窃的流民,难道您就不觉得不甘心吗?”
看着人群逐渐散去正准备继续行进的流川勒住马认真地看着镜,“一样的。”
“怎么可能一样!您在前线击溃敌人保住了多少村庄!”
“去年的瘟疫我也保住了很多村庄。”而且也没有让自己任何一个部下受伤,流川在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您应该做……更……更加伟大的事!”镜攥紧缰绳,他也说不清两者有什么不一样,却总觉得是不一样的。
“更加伟大的事?”流川握了握剑柄又放开,“我不懈的练习并不是为了做什么伟大的事,只要能保护眼前想要保护的人,我就很知足了。”
仙道看着镜阴沉着脸行过礼离开的背影,伸手在流川的腿上拍了一记,“你们吵架了?”
流川摇摇头打着哈欠躺倒在软椅上顺手捞起个垫子抱着,“他似乎很中意上战场。觉得是件很荣耀的事情。”
荣耀?战场上没有英雄,活着回来的人只是运气更好罢了,而这种运气也多是用他人的生命换来的。仙道的嘴角不由得浮上一抹苦涩的笑,瞥了眼已经准备入睡的流川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天凉了,要睡回房间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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