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野

　　瓜35 非仙
　　她喝了点酒，但是她的眼神深沉。
　　她对一个男人说，她也有一段过去的故事：

　　是人鬼，还做过孤单英雄！
　　当骷髅，这些年又怕过什么！
　　一个人，风风火火闯九州！
　　在梦里，死生无数！
　　我怕你，放你妈的屁!
　　再说遍，跟老子滚远点！
　　哦，随着风，乘着雪，远离心魔。
　　我有心魔，时时刻刻害怕离别。
　　他妈的！
　　他妈的！
　　存在多年了，说是活命也是卖命，说是拜师也拜不住，好不容易有家人却上错了车，一个人想静静又遇上了少年无情，早先，又说只要能生个蛋……然后呢？我总是担忧的啊，然后又该怎么样呢？

　　她又胡话了。就算眼睛深沉，也是喝了酒，只说胡话。

　　秃鹫闹出的动静还未平息，隔三差五的仍有造访者。
　　今日正好是孔花带着小剪巡视周边，她带孔幺玩。
　　夜晚来临，小剪一身染血，冲进孔花家里，一阵嚎啕大哭。
　　她猜到的，和她听到的，不谋而合。
　　空空如也。头上要戴白花，不挂经幡，仅此了事。
　　没有人有时间伤感哀悼。
　　一群乌合之众纠结起来，天上地下，防不胜防。

　　她抱着孔幺，锅里煮着艾叶水，孔幺该洗礼了。

　　其貌不扬的女人，磕碜难闻的弱鸡，扒鸡毛的烫水……嘻嘻嘻。
　　罪恶的魔爪掐断弱鸡的脖子，扔进滚水里烫得半生不熟，龇牙咧嘴咬下一块块带血丝的肉。她与肆意的孽根畜生般搏斗着，被畜生爪子一爪爪掀开皮肉。

　　一具森森白骨，一具幼小凤骨。
　　桃源，已是昨日风景。

　　太多的悲剧，她无法挽回。紧抿着唇瓣，带孔幺一路寻去，在一丛荆棘林中找到了孔花。平静地躺在那儿，带着大妖的骄傲与温柔。衣角边洒落了一团沙枣。
　　排列成十二道轮回路的墓碑；
　　通往坟地的路口移栽一颗棠梨花；
　　种上黄色米汤花；
　　念种种经；
　　修必果。
　　脖颈有些发凉，孔幺挠挠后脑勺的那个洞，她将沙枣塞进它的头骨，堵住风。

　　一个月后，他们走到下一个村镇，藏在一间破败的土院，经常偷摘角落里熟透的红提。玛瑙似的红提，珠圆玉润，粗糙的手一下下撕开皮，露出略青涩的瓤。剥掉硬硬的小籽，放进碗里，递给孔幺。时已近八月，雨下得很少，红提有股糜烂的甜。
　　孔幺轻轻地啄，她就在一旁看，搓搓粘手的汁液。

　　砂石地上纸壳被风吹得翻滚，吭哧吭哧地响。她背着孔幺，像被风滚着走。干旱的天气，炙烤着背上的白骨，孔幺一声不吭，很乖。回想起在天山深处和雪而睡的场景，还是昨天。

　　等孔幺吃红提长出一层皮时，又一个月过去了。不用再带着兜帽，可以默默地吸闻一朵小小的桂花香，伸手触碰蜗牛的壳，站在山洪流经处冲脚。
　　不能再出声，不能再化形，可是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她拾来木头，搭建成床，孔幺轻轻地躺上去。她要转身点火，却被孔幺扯住，一双明媚的眼睛装下满天星河的摧残，看着她。她轻轻地笑，安慰地抱抱它。

　　大火一旦燃起，汹汹不灭。它的眼睛一直在说：“我要涅槃。”
　　躺在桐木之上，持续经受妖火的煅烧，难忍地惊叫。一只破壳而生的小孔雀，学着历经磨练的凤凰涅槃，幼嫩的妖骨不一会儿便烧得灰飞湮灭。
　　最后的时候，它用那双眼睛看着她，满是星光。
　　火光袅袅，看不真切，她便伸手拨开火波纹，躺上桐木，抱着孔幺，真真切切的看。

　　骨骸燃烧出幽蓝磷火，燎原之势被困一方结界，多日不灭。孔花入梦，引水浇灭灰烬，爪子勾住桐木床，腾空而飞。一声清戾。
　　孔花说：“成仙的时机到了，可是毕竟还年轻，迈不过这一道坎，尽想着同归于尽了。我死了，还算死得平静。孔幺那么乖，你怎么舍得？”
　　“都说，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我们，好好地过吧。”
　　“这是，大妖的骄傲。”

　　一路灯红酒绿，姑娘和少爷们露胳膊露腿，醉得稀里糊涂，躺了一地。那个男人被亲得狠，满脸红妆，佝偻着身躯爬在地上，也醉死了。她反倒越发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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