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声好久不见

　　魏言不动声色的看了萧凌一眼，暗思这趟临城之行的真实目的。关于萧凌的名声和事迹在晨阳这个小地方不算秘密。只要不是正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多少都会有些了解。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依他对萧凌冷漠性子的揣摩，年关将近，专程眼巴巴千里迢迢跑去会几个兄弟不像是有这热情和闲心的人。但他不愿意明说，魏言知趣闭嘴不言，并不追根究底，他们是情人，但毕竟不是同一个人，有各自独立的人格需要属于自己的四人空间。只要人好好的，他觉得不应该过多的插手和干涉。

　　魏言低眉沉思，脚步渐渐缓下来直至最终停住。萧凌回头对上他认真的双眸听他说：“答应我，好好的。”

　　萧凌郑重的点点头，说：“好。”萧凌走过去，牵他的手。

　　魏言顺从的任他握着摊开掌心说：“你的烟呢？给我吧，上次的抽完了。”

　　他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放进他手心说：“少抽点。对身体不好。”烟盒是很喜庆的双喜图案，绛红色的长方形盒子。不抽看着也觉得吉利。

　　魏言回他一个笑脸说：“你也一样。”魏言看看周围没什么人，跨一步上前抱了他一下，迅速放开：“走吧。”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萧凌一言不发走在他身后，前方的魏言削瘦俊雅如同修竹，浅色的休闲裤运动鞋，上身一件修身立领短外套，把腰线掐的恰到好处，背脊挺的笔直，眼睛带笑，温文尔雅。这样的人丢到人堆里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斯文，儒雅，耀眼，这个人却是属于他的。会为他担心，焦虑，彻夜难眠，萧凌此时此刻觉得，用一辈子守在他身边，这笔买卖真的不亏，而且便宜占大发了。

　　到路口分手的时候，萧凌将画板还给他，凑到他耳边说：“记得那活儿多练练，我会回来检查的。”

　　魏言先是莫名其妙的愣了一下，寻着他的视线别有意味的往下三路瞄，瞬间悟了。萧凌笑笑，倒退着向他摆摆手转身消逝在街边转角。魏言脸涨的通红，心里呸了一口，小声念道：“流氓。”把口袋里的烟盒当做那人得瑟的脸，紧紧攥成一团。

　　萧凌回家先跟吴越寒通了一会儿电话，让他多照应魏言。吴越寒一头雾水，谁见过一爷们嘱咐一爷们好生照顾另一爷们的？又不是三岁小孩，人家是什么人用得着他去吃力不讨好的瞎操心。而且貌似他和萧凌才是兄弟吧？魏言半路杀出来，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两人突然莫名其妙关系好到跟钢浇铁铸的一样。

　　“老大，您偏心也不能偏到北极去吧，怎么就没见你这么紧张过我呢？咱是不是兄弟？啊？”寒少幽怨的说。

　　“我//操，你那皮糙肉厚的能跟他比？还有少去招惹他，他现在是老子罩的。”萧凌想点根烟，一摸，空的。拿着电话往外走，边走边说：“听见没？我没托过你什么事儿吧？只这一回，人你得给我看好咯。”

　　吴越寒在那边撇撇嘴，不情不愿的应下来：“好吧，我可是看老大你的面儿上啊。就魏言那假模假样的我才懒得搭理。”

　　萧凌闻言皱眉，语气冰冷：“以后别在我面前说他不好，你要说也可以。背过身去说，最好保证别被人传到我耳朵里。”伸手指了一包红双喜，麻利的掏钱付账：“行了，就这样吧，办好了我回来请你吃饭。”说完挂了按掉手机。拆开烟盒，抽出一根点上，深吸一口，辛辣带点回甜的味道一下子涌到喉头，憋死老子了。

　　吴越寒呆呆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操了一声，把电话摔回茶几。这他妈怎么回事啊。郁闷的想撞墙，萧凌从来没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那感觉就像一回到家里，发现自己老婆卷了全部的家当被隔壁心怀不轨的野男人勾跑了，还手牵手蹦跶着在他面前炫耀，寒少怒发冲冠想提刀砍人，偏偏自己心爱的老婆还大无畏挡在那野男人面前，把寒少的玻璃心戳的千疮百孔，风一吹，挖凉挖凉的。

　　那时候车站管制不那么严格，萧凌背了一个大旅行包，包底垫两把马刀，躲过安检随人流从出闸口溜进去。找到开往临城的大巴车上去空落落的只几个旅人懒懒得倚在各自的座位上，听歌，看报纸打发时间，萧凌挑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将包塞进座位底下，打开车窗，一只手支起下巴，心底暗自盘算这趟临城之行的风险。

　　上回李毅安排人截了严亮和金湾老大合买的货，把临城西区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查出一点蛛丝马迹，导致两帮面上跟以往一样和和气气暗地里渐生猜疑。风声一过，那批货很快脱手，李毅他们也有了点小钱养自己的人，混得越来越开，基本能在临城立住脚。说白了李毅方超和小四只是初出茅庐的半大小子，尝到甜头，心大胆子也大了，居然不顾萧凌的警告，再次伸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间隔那么短，货再一次被截，相似的手法说没内鬼三岁孩子都不信，何况是混成了精的老油条，那点猫腻人人心里都有数。虽然还没查出到底是谁做的，但根据小四私底下透露回来的消息，恐怕已经怀疑上他们几个，只是没有确实的证据，李毅在严亮面前还能说得上话，暂时不能拿他们怎么，照这情形下去瞒不了多久。

　　金湾和严亮请了门上的一批大佬出面彻查，整个焰门都闹腾起来，无论吃里扒外还是黑吃黑都是道上大忌。出来混不管你私下怎么行事，明面上的大义得站住，主人打狗那是天经地义，狗咬主人是什么样的下场？事情闹大了，货搂在怀里成了烫手山芋，吃不下，吐不出，如噎在喉。萧凌这次去就是为了解决这批货，不然三个兄弟都得折在里头。

　　车上人坐满六成的时，到点发车，萧凌特意挑的晚班车，人少，安静。估计到临城应该是早上五六点，天蒙蒙亮，对于经营酒色场馆的人来说正好是困乏休息的时候。

　　萧凌虽然看起来面嫩，但是沉稳，性子冷，周身似有若无透出一丝煞气，让人忽视不能。萧凌刻意为之，人在外，但凡让人觉得小瞧可欺，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就找上门来了。何况坐的晚班车，中途出个意外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现在的治安实在让人很难放心，要不哪里能出那么多混子？

　　暮色降临，大巴沿着公路飞速行驶，偶尔路边的灯光一晃而过，打在脸上，忽明忽暗。萧凌扯直了身体双手枕在脑后躺在联排后座上。暗自思量把焰门现在的情势分析一遍，找出可行的办法和后路。忽然想起魏言。那天他站在街头，认真而坚定的对他说：“要好好的。”觉得心突然没那么沉，事情也没到天塌地陷的地步，路总是人走出来的。

　　此时的魏言坐在窗户底下，腿上放着一册速写本，飞快的涂画，线条流畅，收尾干净利落，画中人物的样貌神情跃然纸上。顿笔想了想，在左下角的页厞上用篆体写下魏言两字。然后轻轻摇头失笑，再在旁边一笔一划工整的添上简体字形。他可不想被某流氓叫成什么奇葩的名字。

　　家里冷清，安静，灯火通明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以往这个时候多半已经抱着半本书睡着了，现在开始静静的想念一个人，说不上好还是不好，长久以来的作息时间被打乱，心里却分外充实。一直以为是无底的黑洞被填满。脚踏上实地，不再虚无缥缈的神游天外，脑子空白的发呆。人啊，还是得有根线拴住了，才觉得安全踏实。总有个人在你身后，一回头便是遍地生花。

　　魏言打开抽屉将速写本压在里面最底层，拿出捏成团的软纸烟盒，展开抚平，抽出一根皱巴巴的，放在鼻下摩挲轻嗅。是他身上常沾染的烟草味。只要他们两人单独在一起，除了那晚在宾馆房间可能被是气急点了一根，其他时候萧凌不会在他面前抽烟。哪怕下午的时候偷偷瞥见他打了好几个哈气，手不自觉的往口袋里掏，最终忍住了。魏言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萧凌是顾忌到他，对于不习惯抽烟的人来说，二手烟的滋味不好受。那流氓还挺细心的。

　　萧凌背着背包下车，寒风凌冽，天未破晓，除了两束车灯四周仍黑漆漆一片。萧凌没有进城，直接在高速路口下的。这次来的目的很清楚，这风声鹤唳的时候跑去上门去跟李毅他们正面碰头，不是明摆着找死吗？就着矿泉水洗了把脸，清醒清醒。把衣服拉链拉到最顶上，缩着脖子黑灯瞎火得往前走，远远看上去，像一个落魄打工仔。

　　天麻麻亮的时候一眼望见了前方大片大片的钢筋混泥土筑成的森林都市，车多了起来，萧凌拦了辆电力三轮，一路颠簸开往西区边缘的一片儿民工棚。

　　繁华的城市永远不愁人口，临城作为H省的省会自然把经济建设摆在第一位，经济建设需要人，各式各样的人，人多了住哪儿？修呗，造呗。金碧辉煌的宾馆，高耸入云的公寓，处处彰显着大都市的浮华与繁荣。正真混着血汗一砖一瓦建起这座都市的下层民工却只能被赶往城市边缘睡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塑料窝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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