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双生花开如荼·上

作者: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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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非


      在九重天上见的明月,近在咫尺,无比巨大,皓洁倾城。

      太极殿中。灯火烨烨,我暂无睡意,元乐却已睡得打了呼噜。

      元乐原来是个腓腓的时候,晚上团成个大白球睡在我床边,整夜整夜地磨牙踢腿,别提有多烦人了。如今化了个形,虽睡觉的姿势仍旧四仰八叉,不过却与从前全是两个样。睡着的样子玉雪可爱,脸颊还有一些小肉肉,我将他包在被子里打了一个卷堆去了床脚,看着他漆黑的睫毛忽闪忽闪,伸一根手指去戳他的脸颊。

      正玩他的脸蛋玩得不亦乐乎,一人走了进屋。

      墨绿色长发高高束起,清俊的面目,挺拔如劲竹的身段,雪白长袍的衣角开着朵朵青花。如雪月光正照耀在的身后,我瞧在眼里,觉着,我的大师兄确实有些俊俏。

      不过嘛,也没有在人界感觉的那么俊俏。在人界我看止青,就如猩猩看人;如今我看他,就是猩猩看猩猩……咳咳,神仙看神仙,只是平常,唤了声:“大师兄。”

      尔竹走近过来,将我从床上提起便往外带,我颇有一些搞不清楚状况,正在挣扎,尔竹一指床上的元乐,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就将我拉了出去。

      我被拉着去了后花园,九重天樱漫天飘舞。我估摸着元乐也听不见了,费着力挣扎开了。

      “大师兄!你干什……”

      他一下子将我抱住,然后一下子咬住了我的嘴唇,一阵天旋地转的亲吻,我直接给吓傻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拼了死力气将他推开了。

      “大师兄!你还没玩够么?!”

      “阿虞。”他打断我,“我何曾是在玩你?”

      我失笑:“那你说,你化作止青下界去扰我的命数,又是什么道理?我原以为是师父让你下去是要化我的什么劫数,哪知你就是无聊下界,我听闻前几日你还被掌凡请回天尘府下棋去了。”

      “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是无聊下界?”他步步逼过来,我后退,靠上天樱枝干,伸手撑住他,道:“你不是无聊,却又是为什么?难不成是喜欢我?你当我会信么师兄?”

      他咄咄逼人道:“你又为什么不信?嗯?你知道我什么?我顶着天规下界,为的却又是什么?你知道吗?”他抓住我的肩膀,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我等了你多少年,你又知道么?”

      我脑壳又卡住了,呆呆道:“等……等我什么?”

      他的目光在月色下黑如深潭,粘稠又幽深,衬得他面如冰玉。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悠悠叹口气道:“许是在,等你长大吧。”

      继而又是一个绵长深度的吻,嗯,颇有深度。

      “嗯……”他的舌头在我口中席卷索取,我整个人都软了,靠在树干上,被他托着。深浓热烈处,他伸手扯我衣服,我自去捉他的手,几下没捉住,衣服已被撕开。他将我抱着,两人一同倒在了地上。那土地,自铺了一层天樱的残骸。

      我双手胡乱推着,脑中一片空白。他的脸在我眼前,我仿佛又看到某日,人界帝王殿宋朱宫中的灯火袅袅。

      这神仙历劫,特别是历情劫,是个辛苦的活儿。

      我曾经与元乐探讨过这件事,我们总结出,这神仙的心啊,就宛如捆在一捆儿的火柴,那些人界里的爱人,便是一个小火苗,去人界历一回情劫,就点燃一根。原本是一根一根地烧,烧得温温有火,归位后略略心疼片刻也就过了。可如今……我遇着了一个大火源,那原本尚有一些余温的一捆火柴,便宜地就容易烧得精光。

      我看着黑夜中漫天飘舞的落樱,半透明的花瓣映着雪色月光,宛如梦的碎片。

      我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我还只是人界隋虞,全心都是,对他的,满满的爱慕之情。

      “啊——”癫狂的瞬间,在人界埋下的小火苗,刹那烈火燎原!

      我感受着他的亲吻与触碰,在感受到他的滚烫的时候,我伸手一招,漫天天樱如雨飘落,在我们身下铺成一面花床,在身上铺成花被。

      到底这是我这副原身的初夜,我得弄浪漫一点,不说旁人,我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快意涌上的瞬间,疼痛也撕裂般降临,我一用力,指甲嵌入了他的后背。这幅身躯未经世事,他来势却颇为凶猛,我嘶哑道:“大师兄……”

      “唤我的名字。”他微微撑起身来,凝视我双眼喘气道。

      “……尔竹。”

      他却莫名僵硬半刻,才又低下头来亲吻我的颈脖。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长明。感受着身下的柔软花瓣,我有点恍然。天光从明显比昨晚稀疏了许多的九重天樱的枝桠间落下来,我眯了眯眼。

      “醒了?”一边传来一碎玉般清凉的语声。

      我转过头去,看到了尔竹懒洋洋的、含笑的眼睛。他再笑道,“睡得好么?”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昨晚的热烈画面纷至沓来,我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迟疑道:“师、师兄,我们昨晚……嗯……”我斟酌着用词,“在一起了?”

      “你不记得了?我听着,你昨夜叫得可是很欢畅呢。”他笑起轻扫我耳际的碎发,吹了口气。

      我感觉脸上一烫,打开他的手,坐起来,左右一看,只见一地都是花瓣,花瓣中零零碎碎散着白衣的碎片,猛然想起昨夜疯狂,整得我一身三师姐送的雪月无仙衣撕裂得成了一块儿一块儿,我现下光天化日赤身裸体,离着太极宫殿约莫还有一大段路,我又从不在须弥境中存放衣物。我有些头疼。

      “阿虞,在想什么?”他亦坐起身,从身后抱住我。

      我仍觉不对。我的个性按元乐的话说就是贱皮子痒痒,总是非要把一件事搞得彻彻底底的才肯罢休,于是煞风景道:“师兄,你到底是想要怎么样?你之前说的那些好听,我多少有些不信。”

      他愣了半刻,突自笑道:“阿虞,你低估了你自己。栖梓年年岁岁花相似,时时日日人欢好。你不知我第一回在浊涟山顶那片雪苑花中见着你的模样之后,一眼花容,却是难忘。”话锋一转,站起来,在身上一指,身上便整整齐齐穿戴好了一身青花白衣。又低头拉我起来,再朝我一指,我身上也着了件轻薄无物的衣袍。

      “这‘千鸾重火九渊浴火袍’穿在你身上果然好看,也不枉费了我求来的辛苦。”
      他笑道。

      我低头一看,只见身上裹着的一件纹有金色鸾羽流云的长袍鲜红如火,浓烈鲜红的色泽仿佛就要闪瞎人眼。和着他这几日离开九重天原是去讨这件山里花开红艳艳衣袍了。

      我汗颜:“师兄,我觉着这个色儿……确是不大适合我。”怎么这几日师父和大师兄都抽风了要让我穿红的?跟要去哪儿闹洞房似的,作势就要去脱。

      他伸手一档,道:“阿虞,你素日爱穿白衣,却不知道你如今的模样,啧啧,可真是夭桃秾李,容光照月呵……你别再脱了,如若今日我在你身边你还可将它脱下来,却真是小瞧了我这苦苦修来的这十万年。”

      不想再说什么,我赶人:“你今日可还有事?要走先走,我再回去收拾收拾。”

      “好像真有事。”他想了一想,揽了我的腰笑了笑道,“走吧。”

      “去哪儿?”

      他歪头看我一眼:“今日天后大寿,你我同门,自当一同前往。”

      先回了一趟太极殿,元乐还在睡着。尔竹将我赶进浴池清洗,自己去将元乐提起来。洗完之后我意欲换上平常的白衣,正在穿衣,尔竹进来手一挥那“千鸾重火九渊浴火袍”便又整整齐齐地穿在了我身上。

      我抬起眼与他抗议,他只淡笑道:“我说了,今日我在你身边你休想将它脱下来。等你某一天超越我了再说。不过,我想,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你若是从今日开始加倍努力,修一年当我修两年的功夫,也还要七万八千年才能够追回来。”

      元乐蒙蒙瞪瞪地跟在他后面揉眼睛,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瞪眼,竖起三根手指问道:“死鱼……这是几?”

      我踹了他一脚,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去。

      天后寿宴,仙乐大殿。

      笙歌美酒,歌舞锦绣,人来人往,富丽堂皇。

      天后娘娘一袭华丽盛装,立在仙乐台上笑意盈盈地说了一大堆客套话,并十分友爱慈祥地询问了我的伤势,颇为诚恳地致歉。我含含糊糊回了,之后来与我说话寒颤的却像无妄海潮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弄得我一顿饭吃得十分不安生。

      尔竹与天族太子似乎是一对酒肉朋友,开宴没多久就被那太子请去了。元乐也跑去找静初玩。我被那些完全素不相识却对我笑得像花儿一样的脸孔整得烦不胜烦,好在遇见了办完事回来宴会的颜子京。

      当是时,一个叫做韩山还是韩海的散仙正在向我敬酒,一口一个感念我师父当年对他的再造之恩,言辞切切,泣涕涟涟,弄得我简直不好推脱。我干笑着抽抽嘴角,旁的一面水袖便挡在了我面前,是颜子京来救了我一回。

      在他温和有礼又干脆利落地打发了那散仙之后便来问我:“纪虞,听闻你被皇沨虔重伤,可好些了么?”

      我道:“是被伤得很重,不过师父与师叔都恰好在身边,那天君都折了一对龙角过来,我就是想挂也不好挂。”

      他笑道:“听你还能开玩笑,看来也是没有什么大碍。不过,那皇沨虔对你出手却是为了什么名目?我听闻他已经安静了好些年了。”

      我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想起皇沨虔那双悲痛欲绝的眼睛以及那喊得肝肠寸断的一个名字,道:“也许是将我错认成谁了吧。”摇摇头再拍了他的肩膀,道,“不说这事了,好好的宴会,吃喝要紧。”与他各吃了一碗“珍珠白玉碎雪软香金针丸子”后又想起问他:“对了,颜子惑最近如何?”

      “能如何?”他喝着参汤含糊道,“左不过又是关个百八十月的禁闭。父君将他从掌凡那里接回去后就将他关进了玄月塔,亲自守着呢。”

      我笑笑:“活该他调皮。”

      元乐一会儿又焉焉地来找了我们,说他正和静初聊得开心时那皇舒玄就晃悠过去了,他说他看到那三皇子就添堵,于是跑来找我们。

      这四海八荒能让元乐添堵的人不多,我觉着很是惊奇,十分佩服三皇子的功力。这只死腓腓是能和任何活着的东西聊开来的家伙。这不,转眼又和颜子京天南地北地侃开了。我又在他两中间站了一会儿,感觉很无聊。看他两说得激烈,我也不好打断,径自去了。他两居然没发觉。

      晃悠到蟠桃园后面,我看着九重蟠桃树上尚且青涩的仙桃,莫名其妙觉得心情很好。

      然后我听到了一阵乐音。很熟悉,悠扬又幽深,仿佛月光铺洒。

      不出所料地跟着音乐找到了他。他的一头墨绿长发笔直垂下,充满禅意美感的青花在雪白袖角肆意开放。他站在蟠桃园的瑾宣亭中,侧着身,手执一支漆黑的纹有红色花纹的埙,就是他在人界也带在身边的那一支。

      他显然也看到了我,冲我眨眨眼睛,但依旧沉静地将曲子继续吹了下去。

      我站在亭前,等待他。

      一曲终了,他向我伸手:“阿虞,过来。”

      我登上亭去,问他:“你不是同太子处在一处吗?怎么在这里?”

      “宫延有事去处理了。”他拉着我在亭栏上坐下,轻轻吻了我的侧脸。

      我感觉一点麻麻的感觉从他的嘴唇传递过来,确实很有些恍惚。

      我恍惚了一阵,他又开始吹埙。清澈如水又宽宏如海的音律跳动在蟠桃园颗颗青涩的仙桃尖,凌驾于如雪月光之上。

      我侧头看着他的侧脸,边缘有玉色的月光。

      “谁?”他停了下来,朝林中问了一声。

      灌木丛动了几下,钻出一个人影。那家伙瞪着一双乌溜溜的无辜的大眼睛,还吐了吐舌头。

      我看到那家伙,坐直了:“戈婳?”

      “纪虞你好。”那家伙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戈婳,是一只长在秋叶山的灵猫。秋叶山其地,正与蓉炼谷半里之遥,戈婳时常跑去蓉炼谷唠嗑,终于在一万年前,与静初正式确立了闺蜜关系,顺带和我也混得比较熟。

      这家伙的性格嘛……我不好评价。

      现在关键是,她在那儿呆多久了。看到了多少。

      “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她作势要溜。

      “站住。”尔竹突然说。

      戈婳僵硬地转过来,干笑道:“这位上神……小仙不过是碰巧路过,还请上神网开一面啊……”

      “这个……大师兄,算了吧。”着实不知道尔竹会干出什么来,也劝道。

      “放她走?”尔竹歪歪头看着我,眼带狡黠,飞扬的眉梢坏坏地挑了挑。

      我不明所以地琢磨了半刻,点了点头。

      然后尔竹淡笑着将戈婳放了。那厮走之前冲我挤眉弄眼的几个神情,恕我眼拙,着实没看出来有什么深意。

      又是一曲《青妃》后,尔竹看了看我崇拜的眼神,将埙递给我:“试一下。”

      是的。不是疑问语气,是肯定语气。

      我推脱了一番,他又将修为搬出来压我。我只得接过,吹了吹,吹不响。那漆黑埙上的红色花纹却亮了起来。

      我惊悚道:“这是怎么了?要炸裂了吗?”

      他将埙接过去,指尖轻轻抚过微微发亮的红色纹路。

      “也许它认得你。”他说。

      下一秒,他吻了我。

      滚烫的舌突破唇齿长驱直入,将呼吸和思绪都夺了过去。他伸手按住我的后脑,另一只手抱住我的肩膀,深深地拥吻。属于他的气息蔓延过来,我睁着眼,没有动。

      这次历劫之前的两万多年,我撑死了一共就见过他两次,每一次交集都少得可怜。完全不了解他,他对我来说也远远的像一个符号,只是脑海中不冷不热的三个字:大师兄。

      就像刚刚,我摸不准他的为人处世,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戈婳,亦如在之前太极殿庭院中的那一番表白,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信。

      之前,我没有想过。之后,再给我千千载万万年,我也绝不能料到,我与那个仿佛隔绝在栖梓之外的大师兄,会这样交集。

      可是它就这样开始了。

      之前有没有不知道,但是这一刻,心中滚烫悸动的这样的感觉,是真切的。

      不问因果,不论劫缘。

      人界点燃的那一根小火苗,就这样,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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