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晴与雨

作者:蓝色的奥斯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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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固执,谁洒脱


      隔了几天,子熙收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

      那天已经晚间十点多钟,她的画稿还没完成,她打着哈欠走进厨房,要泡一杯很浓的咖啡,开水刚刚煮沸,糖罐子又忽然失踪,正手忙脚乱之际,桌子上的手机响了。她还以为是颂阳晚班下班,不想抢过去接了,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那女人柔美的声音说:“请问是萧子熙吗?”

      她不明就里地问:“是。请问哪位?”

      对方也不答话,只说:“这里有位秦先生出了点事故,能不能请您过来一下?”

      电话里也不好细问,子熙慌忙循着地址找过去,才发现是江滨大道上的一家酒吧。打电话的是老板娘,明艳的三十岁女人,妩媚又不失高雅,穿合身的黑色短裙,站在门口的瑟瑟秋风里等她,见到她,还是用那一种柔美的声音不急不缓地说:“秦先生多喝了几杯,开车从停车场出来撞坏了车灯。他执意要自己开车走,我实在放心不下,他又不听劝,我只好偷偷看了他的手机,通讯录正好翻到您的电话这一页,也不知他是不是正好要给您打电话。所以我想只好麻烦您过来处理一下,您看……”

      街角的路灯下停着子墨那辆看不出什么牌子的黑色轿车,显然是擦到了停车场门口的铁栅栏,一面的照后镜坏了,没精打采地垂下来。子熙问:“子墨人呢?伤到哪里没有?”

      老板娘指向江边:“在对面。”

      这里是江滨大道上最僻静的一段,背后的山上是著名的别墅区,大多是民国时期有钱人家的老房子,掩映在林荫里,只有零星的灯火穿过墨色的树影透出来,路上车也少,天气阴沉得可以,路边的路灯被云层压顶,全部显得郁郁不欢。

      子熙踏着阴暗的灯光走到马路对面,才见到子墨歪坐在面向江面的长椅上。他抬起头,怔怔盯着她看了十秒钟,才恍然说:“子熙?真的是你?”

      她在他面前喝醉过多次,每次都狼狈不堪,今天竟然轮到他,西装不整,头发凌乱,领带歪到一边,眼睛下有浓重的阴影,仿佛十天没睡过觉的幽灵。平时他泰山崩于面前恐怕也就满不在乎地一笑置之,没想到也有狼狈的时候。

      江上风大,她忽的打了个寒颤。刚才出来得急,随手抓了件外套,头上挽着头发的还是一支彩绘铅笔,现在被风一吹,才觉得冷。她把脖子缩进衣领里,伸出手说:“手机给我。”

      他用阴暗的眼神望她:“干什么?”

      她说:“打电话给你司机,叫他来接你。”

      他勾一勾嘴角,一个不象笑的笑:“你太不近人情了。人家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候,月黑风高的叫人出来接我?我是资本家我也不干这样的事儿。”

      她无奈,谁叫她月黑风高地被叫出来,又不好不管他,只好伸手掏出自己的手机,只是还没来得及拨号,冷不防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夺过她的电话。

      她还来不及反应,电话已在昏暗的灯光下化作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扑通”一声落进水里,溅起一串黯淡的水花。

      “你!”她对他怒目而视。

      “你不就是想找齐颂阳来帮忙?”他低着头,“我现在不想看见他。”

      和醉鬼她又无法计较,只好无声地叹气:“你喝醉了,我一个人可抬不动你。”

      他摇摇晃晃地说:“我没醉。”

      她没好气:“醉鬼都说自己没醉。”

      他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她:“那你呢?你今天是不是也醉了?”

      她莫名其妙:“我今天滴酒未沾,当然没醉。”

      他这才得意洋洋地笑:“你看,醉鬼都说自己没醉。”

      她只好无语望天:“行,行,你赢,还知道跟我抬杠,看起来你是没醉,我走了,你自己回家。等我买了新手机,会把□□寄给你助理。”

      “别走。”他忽然拉住她,掌心有炽热的温度。她下意识地要甩开他,他已经放了手。昏黄的灯光下只见他收敛起了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一脸认真地说:“今天是我大获全胜的日子,不能陪我喝一杯吗?”

      她顿了一顿,只一犹豫,他默然一笑说:“就看在我是你硕果仅存的亲戚的面子上。”

      不错,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再不济她也不好扔下他一个人不管,万一他酒驾出事,她也有责任。她这样说服自己坐下来,他把酒瓶递给她,被她推回去。她说:“恭喜你,听说现在CityTV也是你的囊中之物了。算计了那么久,所有的人都被你耍得团团转,终于如愿以偿了。”

      他诚恳地点头:“我会赚很多钱。”

      她无奈地笑:“你已经很有钱了。”

      他说:“只要我想,任何事都能做得到。”

      她附和:“是是是,谁算计得过你?每句话背后都有阴谋,相信你任何一句话,不知哪天就会死在阴沟里。”

      他说:“我只想赢,不想输。”

      她叹气:“谁有那本事赢你?你从来不输。”

      他忽然抬头,冷冷清清地笑了笑:“从来不输?颂阳说我赢不了。”他低下头去,“他说得对,子熙,我赢不了。无欲则刚,没有欲望的那个人才不会输。”

      她不禁感慨万分起来:“无欲则刚,不知谁能有那么高的境界。”

      “你啊。”他自嘲般地笑,“每次拂袖而去,头也不回一下,或者把我塞给别的女人,那样干脆。”他低头默然,停了停说,“无论我怎么不在乎,都学不会你那样干脆。子熙,你太强大,你才是这世上难以战胜的存在。想来想去,我可以赢过任何人,但赢不了你。谁先沉沦谁就输不是吗?我认输,完完全全输给你。”半晌他才抬起头,神色无奈:“子熙,我爱你。”

      午夜无人的街道上豪雨如注。

      她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看不清回家的路。车在无边的雨雾里艰难前行,最终停在黑漆漆的巷口。司机很不肯定地朝小巷深处望:“姑娘,是这里吗?”

      她塞给司机几张钞票:“就停在这里吧。”

      下车走在雨里,司机在背后摇下窗:“姑娘,下那么大雨,我送你到门口吧。”

      可是她其实想在雨里走走。

      “子熙,我爱你。”就在二十分钟前,在山雨欲来的夜里,子墨红着眼睛对她说。

      她那时候平淡地答:“知道了。”

      “什么?”他危险地眯起眼,“知道了?就这样?”

      她反问:“那你指望我说什么?”

      他期望地抬头:“你可以说A,我也爱你,或者B…….”复又低下头,“还是别选B。”

      她冷着脸:“你喝醉了,明天醒来恐怕不知该怎么后悔。”

      他借着黑暗中的一点微光望着她,仔细辨认她的神色,片刻才问:“你不信?”

      她淡淡说:“你叫我怎么相信?不就是只准你不要别人,不准别人不要你?”

      “你不信。”他自嘲地笑,“连我自己也不想相信。”

      她望着他:“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你的玩具,你不可以不喜欢的时候放一边,喜欢的时候来逗一逗,有人抢的时候才来阴谋占有。如果你爱一个人,应该是保护而不是伤害,是宽容而不是苛求,是给予而不是夺取,是守候而不是占有……”

      他冷冷打断她:“简言之就是像齐颂阳那样的?”她闭上嘴,他抬头盯着她:“你不用跟我讲大道理,你只用说,你爱我,还是不爱我。”

      她也冷静下来:“行,讲实际的。你打算把我放哪里?”

      他目光茫然:“什么放哪里?”

      “是不是要放在加拿大?”她直视他,“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有空的时候来看看?就象爸爸对妈妈一样?想想一直以来你做过的每一件事,让别人丢工作,让我丢工作,收购公司时拿我作幌子,给颂阳家里施加压力,找一个林小咏来插在我们中间。接下来还要怎么样?是不是要拿华悦娱乐的股份去和齐颂平做交易?所有这些事,哪一件,任何一件,你曾经考虑过我的感受?你爱我,爱是个什么东西?能燃烧多久?你有公司有家人,他们能答应吗?我什么都没有,但至少还有自尊。承认吧,你不想象你爸爸,对一个女人俯首称臣,我也不想象我妈妈,躲在没人的地方聊度残生。那你打算怎么让我幸福,你有没有想过?哪怕是一秒钟?除了阴谋占有,你还会什么?和你在一起,我绝不会有善终!”

      她在大雨里走进楼道。楼道里没有人,四处漆黑一片。她在湿漉漉的口袋里找钥匙,摸了两遍没有找到。头上身上都是水,水珠顺着发梢滑落到脸上,温热的两道。她把头抵在门上,子墨的话犹在耳边。他抓住她的手,眼里全是狰狞的血丝,他语音涩然地说:“子熙,这一辈子也许我只能问这一次。我爱你,除了以前已经发生过的事我不能改变,其他任何事,任何事我都可以答应。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一千一万个理由不行,哽咽在她喉咙里,涌上来的只有一个。她冷冷说:“我爱的人,不是你。”

      眼前的门忽然轰然打开,光明大盛。颂阳站在门口,一把扶住了她,惊声说:“子熙?怎么了?你到哪儿去了?”

      她仓惶逃进卧室,只觉得疲惫不堪:“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告诉你。”

      窗外依然大雨滂沱。她换了衣服出来,颂阳在身后替她擦干湿漉漉的头发。他平缓的声音在背后问:“刚才去了哪儿?说好了我下班上你这儿来,怎么连门也没锁就跑了?咖啡洒了一地,炉子上还烧着开水。幸好我来得及时,要不然壶底早烧穿了。打电话给你也不回。你再不回来,我就去报警了。”

      “哦。”她迟疑了良久,最后轻声说,“一个朋友出了车祸。”

      “一个朋友?”颂阳在背后停住了手,“哪个朋友?”

      哗啦啦一阵惊雷在窗外响起,窗棂都为之一震,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沉沉黑夜。

      她回身猛然抱住了他。

      “怎么了?”他轻轻地笑,“怕打雷?”

      她收紧了胳膊,把脸埋在他胸口的温度里,低声说:“我不怕打雷,我怕下雨。”

      他微微笑一笑:“没想到冬天真的会打雷。不是什么冬雷震震,乃敢与君绝吗?”

      她埋头在他怀里:“别这么说,多不吉利。”

      他一定是觉出了她的不对,扶住她的肩膀,想要看看她的脸,不料她把头埋得更深,只低头喃喃说:“再抱一会儿……颂阳,再抱一会儿……别让我跑了。”

      他用温暖的双掌托起她的脸,凝视她良久,忽然说:“子熙,能不能跟我去美国?”

      她错愕地抬头望着他。他默默笑了笑说:“我原来的导师刚刚在波士顿的一家医院任外科中心的主任,问我愿不愿意去那里任职。可以和我一起去吗?就我们两个人。”

      有十秒钟她怔怔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等着她的回答,心里忽地沉了沉,又沉了沉,最后只好说:“你不用现在回答我。我答应了导师,圣诞节之后给他答复。”

      她低下头来:“……我回国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现在还没办好。”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想要问可不可以帮忙,她已经抬起头说:“会办好的……我会试试看。”

      “我爸爸的生日你会来吧?”他微弱地笑一笑,目光询问地望向她,心底满是期许:“你知道,小咏也会去。”

      幸好,她想了一想,下定决心似的点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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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谁固执,谁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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