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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夏目，你留下。”
听到谷崎先生这么说，夏目没有迟疑地立刻答应下来，他知道现在情况危急，不是可以任性的时候。带上他，谷崎先生他们一路上还要顾着他，不过是徒增一个累赘。
——他还是太弱小了！
夏目咬了咬唇，因为紧张担忧而略显苍白的唇瓣逼出一抹不甘的红。
得到少年肯定回应的谷崎先生旋即转身回屋，走出去没两步，又少见地停了下来，扭头对他说道：“这次是我食言了，你可以重新提一个要求。”
夏目松开唇瓣，一时没有明白谷崎先生的意思。
“想好了说。”他轻扬了下手机，“号码你知道的。”
夏目有些怔愣地点了下头，忽然意识到谷崎先生曾经答应过自己“想和监护人一起生活”的要求……
——没想到，他记得。
夏目的心中霎时涌起一股冲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
一切等美和子小姐脱离危险再说。
桑原大叔来得很快，谷崎先生刚来得及请隔壁藤原一家关照夏目两天，小货车“滴滴”的喇叭声就响了起来。
夏目沉默地站在大门口，看着车子越开越远……
曾经他迫切地想要独自一人。
如今真的只剩他一个人了，却只感觉到一种茫然与深刻的孤独。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明知道不可能有人回来，就是固执地不肯离去。
期间藤原塔子出来看过一眼，见他这个状态，叹了口气，轻摇了摇头，没有打扰他就先回了屋里。
夏目想，他一定是被谷崎先生单方面“驯养”了。
《小王子》里，小男孩驯养了狐狸，从此小男孩和其他成千上万的小男孩区分开来，在狐狸眼中成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小男孩。
而他就是那只被驯养的狐狸。
“哦呀！”猫咪老师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了，从墙头一跃而下时差点撞到夏目，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怪叫。
夏目低头看了它一眼，转身回了家。
他最不喜欢猫咪老师喝成这样了，或许是对它以前喝醉弄脏过自己的房间和谷崎先生的书有心理阴影，它喝得烂醉的时候，少年都会把房间门关好，不允许它进入。
这次也不例外。
但是喝醉的猫咪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之前那件事本来就是夏目有错在先，不打招呼就把自己往地上随手一丢，虽然之后他试图再重新抱它，但是本大人岂是你想抱就抱，想扔就扔的？
猫咪老师傲娇地生着他的气，事后夏目那个家伙不知道多拿点东西哄哄自己也就算了，还成天对它沉着个脸，现在居然还嫌弃它，把它关在房间外。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再善良大度的猫咪也真的火了。
“夏目，你混蛋，我要离家出走！”
本来就心情非常糟糕的夏目回呛道：“你走好了，反正你就是为了我祖母的友人帐，早晚都会走的！”
两人就此谈崩，猫咪老师艰难地爬上窗户，摇摇晃晃地钻了出去，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独留夏目一个人站在原地。
这下，真的是彻底一个人了。
***
家里安静地可怕。
美和子小姐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夏目为了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总是去想那种最坏的可能性，尽力让自己忙碌起来。
擦桌子，拖地，打扫庭院，收拾完晾晒好的衣物……最后他爬上二楼，进入谷崎先生平时待得最多的书房。
二楼的窗户开着，书桌上放着谷崎先生没来得及合上盖子的手提电脑和改到一半的稿子，几本书散落地叠放在桌角，一把素色的陶制茶壶放在远离电脑和书本的一端，手边是一盏还剩几口茶水的配套陶制茶杯。这套茶具是当初搬进来时滋叔叔送的，古朴雅致，受到了谷崎先生的喜爱。
谷崎先生走得匆忙，根本没来得及收拾，眼前的这一切，就像是下一分钟，他就会脚步沉沉地踏上楼梯，一步步走进书房，继续自己的工作。
夏目替他收拾了一下桌面，端起茶壶茶杯，准备拿去清洗一下。
杯中茶水荡漾，一张诡异的空白面孔缓缓浮现在水面上。
夏目无意间一瞥，毫无防备下吓得双手一松，茶壶和茶杯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
——糟了！
夏目顾不上茶水迸溅得到处都是，下意识蹲下来捡散落一地的碎陶片……
——又闯祸了！谷崎先生的茶具……全完了。
夏目的心中满是懊恼，神思不属下，指尖传来尖锐的疼痛，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的手被碎陶扎破，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等一地的狼藉收拾干净，他已经累瘫了。
打了个电话跟塔子阿姨说不过去吃晚饭了，身心疲惫的夏目这一晚很早就睡了。
当天晚上，夏目似乎又做梦了。
在梦里，他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就像一只气球，轻飘飘地被一股说不清的力量牵引着往前飞。眼前是一片光怪陆离如万花筒一般的五彩通道，高速旋转扭曲的色块令他恶心反胃，却连合上双眼都做不到，在忍不住吐出来之前，他终于成功地降临在一片纯白的世界里。
夏目跪倒在地，一阵剧烈地咳嗽平复后，他手脚发软地站起身来。
四周白茫茫一片，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音，他茫然地四下打量，仔细观察之后，才发现脚下有一线细如发丝的红色线条指向远方，他定了定神，想着留在原地也不是办法，因此决定沿着红线的方向慢慢地向前走去。
一个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的白色丝毫没有变化，渐渐地，夏目感到有些不对劲，虽然身处的空间依然是一成不变的白色，但是红色的线条却是蜿蜒曲折地延伸向前，就像遇到什么东西，主动避开障碍物般绕了过去。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莫名又想起了之前在面馆，以及今天在谷崎先生茶盏里见到过的那张空洞诡谲的白色面孔。
是……又遇上什么妖怪了吗？
夏目停下脚步，睁大眼睛努力辨认红线绕过的地方是否有其他东西，实在没看出来什么后，又尝试着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向前快速地戳了一下。
指尖传来一种非常奇妙的触感，硬要说的话，类似于戳一种不会破的泡泡的感觉。
他好奇地又伸手摸了一下，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比刚才多了一点。
“夏目大……”一声类似窃窃私语的声音从手指感受到的微微震动中传出，夏目一惊，立刻收回了手，声音戛然而止。
夏目惊疑不定地看着刚刚手指碰触的地方，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没忍住又把手试探着放了上去。
那声音又悉悉索索地响了起来，拖着长长的重复回声，就像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在同一时间窃窃发声：
“夏目大人，您终于来了，欢迎来到器灵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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