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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话
第三十五章:夜话
高二下学期,学校突然出了新规定:重点班学生强制住校,美其名曰“集中管理,提升效率”。
消息一出,哀鸿遍野。
“不要啊——”顾西辞在教室里仰天长啸,“我这如花似玉的青春,难道就要葬送在学校的铁架床上吗?”
“你如花似玉?”许诺白他一眼,“别糟蹋这个词。”
“重点不是这个!”顾西辞哭丧着脸,“住校欸!早上六点就要起床!晚上十点就要熄灯!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陆川深平静地说,“坐牢不用写作业。”
温州年正在为这事发愁。住校意味着每周只能回家一次,意味着要和陆川深分开住……等等,分开住?
他突然想到什么,看向陆川深:“我们……能住一个宿舍吗?”
“按规定是随机分配。”陆川深说,“但可以申请。”
“申请!必须申请!”温州年立刻说,“我要跟你住一个宿舍!”
顾西辞凑过来:“年哥,带上我呗!”
“滚。”陆川深言简意赅。
最后,在陆川深动用了一点“关系”(他爸是学校老师)后,他们成功分到了同一个宿舍。四人间,另外两个是周祁和一个叫陈默的男生。
搬家那天,两家人一起出动。大包小包的行李堆满了宿舍。
“年年,这个是厚被子,晚上冷就盖这个。”周静夏一边铺床一边叮嘱,“这个是零食,饿了就吃。这个是常用药,感冒发烧……”
“妈,我不是三岁小孩了。”温州年无奈。
“在我眼里你就是。”周静夏眼眶有点红,“第一次住校,妈妈不放心。”
赵雅楠也在给陆川深整理东西,相比之下就简洁多了:“川深,照顾好年年,也照顾好自己。”
“嗯。”陆川深点头。
整理完,家长们依依不舍地离开。宿舍里只剩下四个男生。
“终于自由了!”顾西辞的声音从隔壁宿舍传来——他和许诺分到了一个宿舍。
温州年看着这个陌生的空间。四张铁架床,上下铺。书桌,衣柜,一个小小的阳台。这就是他们未来一年要住的地方。
“我睡下铺。”周祁推了推眼镜,“我恐高。”
“我也睡下铺。”陈默说,他是个看起来很内向的男生,说话声音很小。
温州年看向陆川深:“那我们睡上铺?”
“嗯。”
两人爬上上铺,开始整理。陆川深的床铺一如既往地整齐——床单铺得一丝不苟,被子叠成豆腐块,枕头放得端正。
温州年……就随意多了。床单皱巴巴的,被子团成一团,枕头歪在一边。
“整理好。”陆川深看过来。
“这样挺舒服的。”温州年辩解。
“整理好。”
“……知道了。”
在陆川深的监督下,温州年勉强把床铺整理得像样了些。但和陆川深的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你就不能放松点吗?”温州年小声嘀咕,“这是宿舍,又不是军营。”
“习惯。”陆川深说。
整理完,已经晚上了。食堂吃了第一顿住校晚餐,味道……一般。
“比我家做的差远了。”温州年抱怨。
“将就。”陆川深说。
晚自习结束,回到宿舍。十点熄灯,宿管老师准时来查房。
“都睡了啊,别说话!”老师在门外喊。
灯灭了。宿舍陷入黑暗。
温州年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陌生的呼吸声,突然觉得……有点孤单。
虽然陆川深就在对面床铺,虽然周祁和陈默就在下铺。
但就是不一样。
家里的床更软,房间更熟悉,还能听到妈妈在厨房忙碌的声音。
而现在,只有寂静。
“睡不着?”对面传来陆川深的声音,很轻。
“嗯。”温州年也小声回应,“你呢?”
“还好。”
“我有点想家。”
“正常。”
“你会想家吗?”
“……会。”
温州年翻了个身,面对陆川深的方向。黑暗中,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陆川深,”他小声说,“我们能说说话吗?”
“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陆川深说:“过来。”
“啊?”
“过来。”
温州年愣了几秒,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下床,踩着梯子爬到陆川深的床上。
床铺很窄,两个人躺有点挤。但陆川深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
温州年躺下,能感觉到陆川深的体温,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洗衣液味道。
突然就不孤单了。
“说什么?”陆川深问。
“嗯……”温州年想了想,“说说你第一次住校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
“不可能。”
“……有点不习惯。”
“看吧!”温州年得意,“我就说不可能没感觉。”
陆川深轻轻笑了一声。
笑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也格外温柔。
“陆川深,”温州年小声说,“我们能一直这样吗?”
“哪样?”
“住在一起,睡在一起。”
“现在是住在一起,但没睡在一起。”陆川深纠正,“你现在是偷偷爬过来的。”
“那也是在一起。”温州年固执地说,“以后……以后我们能一直住在一起吗?”
陆川深没说话。
“大学,”温州年继续说,“我们考同一个城市的大学,然后租个房子,住一起。”
“好。”
“真的?”
“真的。”
温州年笑了,往陆川深那边蹭了蹭。
“那说好了。”他说,“不许反悔。”
“不反悔。”
两人安静地躺了一会儿。下铺传来周祁均匀的呼吸声,看来已经睡着了。
“陆川深,”温州年又开口,“我有点冷。”
陆川深把被子往他那边拉了拉。
“还是冷。”
陆川深沉默了一下,然后伸手,把他搂进怀里。
温州年心跳加速。
陆川深的怀抱很暖,很安全。他闭上眼睛,听着陆川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暖和了吗?”陆川深问,声音就在耳边。
“暖和了。”温州年小声说。
“睡吧。”
“嗯。”
温州年真的睡着了。在陌生的宿舍,陌生的床上,但在熟悉的怀抱里。
他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宿管老师的哨声吵醒的。
“起床了起床了!六点了!”
温州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陆川深的床上。陆川深已经醒了,正看着他。
“早。”陆川深说。
“早……”温州年揉揉眼睛,“我昨晚……睡在这儿?”
“嗯。”
“周祁他们……”
“还没醒。”
温州年赶紧爬起来,爬回自己的床。刚躺好,下铺传来动静——周祁醒了。
好险。温州年想。
第一天住校生活正式开始。
早上六点起床,六点半晨跑,七点早餐,七点半早自习……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温州年很不适应。他习惯了在家睡到七点,习惯了妈妈做的早餐,习惯了慢悠悠地上学。
而现在,一切都要按部就班。
“我好困……”早餐时,温州年趴在桌子上,眼睛都睁不开。
“喝点粥。”陆川深把碗推过来。
“不想喝……”
“必须喝。”
温州年勉强喝了几口。顾西辞坐在旁边,状态比他还差。
“我觉得我要死了……”顾西辞有气无力地说,“这才第一天……”
“坚持。”许诺说,“习惯就好了。”
“习惯不了……”顾西辞哀嚎,“我美好的青春啊……”
上午的课,温州年一直在打哈欠。好几次差点睡着,都被陆川深轻轻踢醒。
“认真听课。”陆川深小声说。
“我困……”
“晚上早点睡。”
“哦……”
中午,温州年饭都没吃多少,直接回宿舍补觉。陆川深给他带了面包和牛奶,放在床头。
“睡醒吃。”陆川深说。
“嗯……”温州年已经快睡着了。
下午的课稍微好一点。但到了晚上自习,困意又上来了。
“不行了……”温州年趴在桌子上,“我要睡着了……”
“站起来。”陆川深说。
“啊?”
“站起来就不困了。”
温州年站起来,果然清醒了一些。但站了十分钟,腿就酸了。
“我能坐下了吗?”他小声问。
“再站十分钟。”
“……魔鬼。”
但不得不说,这个方法有效。站了二十分钟后,温州年彻底清醒了。
晚自习结束,回到宿舍。温州年第一件事就是爬上床。
“我要睡觉……”他嘟囔。
“洗漱。”陆川深说。
“明天再洗……”
“不行。”
温州年哀嚎一声,还是爬起来去洗漱。
十点熄灯。这次温州年学乖了,直接爬到陆川深的床上。
“你倒是自觉。”陆川深说。
“冷。”温州年理直气壮。
陆川深没说什么,给他让出位置。
“陆川深,”温州年躺下后问,“你以后想做什么?”
“医生。”
“我知道。我是说……具体想做什么医生?”
“外科。”
“为什么?”
“有挑战性。”陆川深说,“而且……能救人。”
温州年想了想:“那我要当摄影师,专门拍你。”
“拍我做什么?”
“拍你工作的样子,认真救人的样子。”温州年说,“一定很帅。”
陆川深笑了:“傻子。”
“我才不傻。”温州年蹭了蹭他的肩膀,“陆川深,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
“会。”
“就算以后你很忙,要值班,要做手术,没时间陪我?”
“会抽时间。”
“那要是抽不出时间呢?”
“那就带你一起去。”陆川深说,“你在医院等我。”
温州年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他在医院走廊里等着,陆川深穿着白大褂从手术室出来,虽然很累,但会对他笑。
好像……也不错。
“好啊。”他说,“那我就等你。”
“嗯。”
两人又安静了一会儿。下铺,周祁在说梦话,含糊不清。
“陆川深,”温州年忽然说,“我们能亲一下吗?”
陆川深顿了一下:“为什么?”
“就是想。”
陆川深没说话,但低头,在他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很短,但很甜。
温州年脸红了,好在黑暗中看不见。
“睡吧。”陆川深说。
“嗯。”
这次温州年很快就睡着了。
住校生活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温州年渐渐适应了节奏——虽然还是起不来床,虽然还是想家,虽然还是觉得食堂的饭不好吃。
但有陆川深在,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陆川深会叫他起床,会给他带早餐,会陪他站夜自习,会在熄灯后让他爬到自己床上。
宿舍的其他两人也习惯了——周祁一开始还有点惊讶,后来就习以为常了。陈默话少,但人很好,偶尔还会给温州年带零食。
顾西辞经常跑来他们宿舍串门,抱怨宿舍生活有多苦。
“你们知道吗?许诺居然打呼噜!”他控诉,“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
“你也打。”许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顾西辞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许诺走进来,“而且我打呼噜是因为你老在宿舍吃泡面,味道熏得我鼻子不通气。”
“我饿嘛……”
“活该。”
温州年看着他们斗嘴,笑了。
住校生活,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有朋友在身边。
至少,有陆川深在。
一个月后的某个晚上,温州年突然发烧了。
白天他就觉得不舒服,但没在意。晚上回到宿舍,越来越难受。
“你怎么了?”陆川深注意到他脸色不对。
“头晕……”温州年声音都有气无力。
陆川深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烧了。”
“啊?”温州年自己也摸了摸,“真的欸……”
“去医务室。”
“不想动……”
“必须去。”
陆川深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起来,扶着他往外走。周祁和陈默也跟过来帮忙。
医务室的值班医生量了体温:38.5度。
“感冒引起的发烧。”医生说,“打一针,吃几天药就好了。”
听到“打针”,温州年脸都白了:“能不打针吗?吃药就行……”
“打针好得快。”医生已经准备好针筒。
温州年看向陆川深,眼神哀求。
陆川深握住他的手:“不怕。”
“我……”
针扎进去的那一刻,温州年用力握紧了陆川深的手。很疼,但他没喊出来。
打完针,医生开了药。回到宿舍,温州年瘫在床上,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喝水。”陆川深端来温水。
温州年喝了点水,躺下。陆川深给他盖好被子,又用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
“你睡吧。”陆川深说,“我在这儿。”
“你也睡……”
“等你睡着。”
温州年闭上眼睛,但睡不着。头疼,浑身难受。
“陆川深,”他小声说,“我难受……”
“我知道。”陆川深握住他的手,“忍一忍,明天就好了。”
“我想回家……”
“明天给家里打电话。”
“嗯……”
温州年迷迷糊糊地睡了。半夜,他醒了一次,发现陆川深还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
“你怎么不睡?”他问。
“醒了。”陆川深说,“感觉怎么样?”
“还是难受……”
陆川深又给他量了体温:37.8度,降了一些。
“好点了。”陆川深说,“继续睡。”
温州年闭上眼睛,能感觉到陆川深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一样。
他突然就不难受了。
或者说,难受,但心里很暖。
因为有个人,在他生病的时候,一直陪着他。
第二天,温州年请了假。陆川深也请了假,在宿舍照顾他。
“你去上课吧。”温州年说,“我没事。”
“不行。”
“真的没事……”
“别说话。”陆川深把药递过来,“吃药。”
温州年乖乖吃药。陆川深又给他煮了粥——用宿舍违规的小电锅。
“你怎么还带了锅?”温州年惊讶。
“预防万一。”陆川深说,“看来带对了。”
粥煮得很好,软软的,热热的。温州年喝了一大碗,感觉好多了。
“陆川深,”他喝着粥,突然说,“你以后一定是个好医生。”
“为什么?”
“因为你很会照顾人。”温州年认真地说。
陆川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耳朵有点红。
下午,温州年的烧退了。但陆川深还是不让他下床,让他好好休息。
“我都好了。”温州年抗议。
“再观察一天。”
“我躺得腰都酸了……”
“那就坐起来。”
温州年坐起来,靠在墙上。陆川深坐在床边,陪他聊天。
“陆川深,”温州年说,“如果以后我生病了,你还会这样照顾我吗?”
“会。”
“一直都会?”
“一直都会。”
温州年笑了:“那我以后要多生几次病。”
“胡说什么。”陆川深皱眉,“不许生病。”
“开玩笑的嘛……”
“这种玩笑不许开。”
温州年看着他严肃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好,不开。”他说,“我要健健康康的,一直陪着你。”
“嗯。”
傍晚,顾西辞他们回来了,带了水果和零食。
“年哥,好点没?”顾西辞问。
“好多了。”温州年说。
“那就好。”许诺把水果放下,“陆大神照顾得真周到。”
“应该的。”陆川深说。
温州年看着大家关心的眼神,突然觉得,住校也挺好的。
有朋友关心,有陆川深照顾。
虽然想家,但这里也有家的感觉。
晚上,温州年的烧完全退了。但他还是爬到陆川深的床上。
“今天不冷。”陆川深说。
“就是想跟你睡。”温州年理直气壮。
陆川深没说什么,让他躺下。
“陆川深,”温州年小声说,“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照顾我。”
“应该的。”
“为什么应该?”
陆川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因为我是你男朋友。”
温州年笑了,往他怀里钻了钻。
“嗯。”他说,“你是我男朋友。”
所以照顾我是应该的。
所以陪我是应该的。
所以爱我,也是应该的。
黑暗中,两人相拥而眠。
宿舍很安静,只有呼吸声。
但温州年知道,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充满了温暖。
因为有人在。
因为有爱在。
而这,就足够了。
永远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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