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训狗反被攻 [末世]

　　砰！

　　枪声响起，子弹穿透刀身，流动金属解体又重组，缠绕上梁奉迅速后撤的身躯，从腰间游向手臂，最后在掌心凝结，生长成一柄布满透明骨刺的墨黑长鞭。

　　身后子弹跟随，紧贴着鞋跟落地。梁奉脚步不停，一个滑铲蹿进桌底，看也不看地向后甩出骨鞭。

　　硬物落地声清脆。

　　从另一侧跃出，梁奉飞身上桌，这才看清站在侧门的刘甫阁。

　　同样是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明明视线并不聚焦，却能准确无误地捡起落地的枪支重新瞄准他。

　　“气还没撒够？”旻序靠在座椅里，抬手拭了下脖颈，看着指尖的新鲜血液，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终于透出些愠怒，“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梁奉阴沉着脸，对旻序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反而不管不顾一般，连枪口都无视，挥舞着骨鞭直冲而来。

　　旻序巍然不动，冷眼看着骨鞭被子弹击中，断成两截。看着梁奉手握残鞭疾冲而来，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决绝和狠厉。

　　像是真的要置他于死地。

　　眉间缓缓蹙起，失去束缚的发丝被带起的气流扑得飘荡，遮挡大半视线。

　　不知是没看清还是懒得躲，残鞭破空而来的时候，旻序连手指都没动一下，任由鞭子抽在身上，从侧脸到胸膛，绽破半身皮肉。

　　血液染红了半边脸。

　　残鞭化刃，梁奉半跪桌沿，一手借由惯性撑在旻序颈侧，椅背被按得后仰，旻序面门朝上，寒光如闪电，向他直劈下来。

　　却在距眼球一厘处停顿。像是下方有无形阻挡，无论如何都难以再降分毫。

　　旻序看着眼前刀尖，眸光比寒铁更冷，顶着半边红妆，忽而勾唇轻笑。

　　那刀尖一颤，悬在刃上的一滴血下滑，滴进眼珠，洇出一朵赤红的梅，开在白瞳中，妖谲鬼魅。

　　他转动眼珠，看向梁奉，窄长的眼睛弯起，微挑的眼梢就滑落一滴血泪。

　　像从地底深渊处挣扎而出的大妖，终于要撕碎这片不染尘埃的皮囊，呕出沉淀之地积攒的泥浆。

　　梁奉这才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屏着气，憋得胸口闷疼，心跳撞得耳膜鼓动，一下比一下重。

　　但旻序的声音无比清晰。

　　“我给过你机会了，不中用的东西。”

　　话音刚落，梁奉握刀的手就开始剧烈颤抖，手背青筋暴起，连手指都开始痉挛扭曲，勾着刀柄摇摇欲坠。

　　冰凉的指尖挤进手心，沾了一手滚烫潮湿的汗液。

　　旻序素来不喜脏污，这会儿却并未留意，只一味看着梁奉痛苦泛红的眼睛，轻易就卸了短刀，随手丢弃。

　　刀咣当一声落地，余音被拉得漫长。

　　颤音未息，梁奉痛极之下的嘶喘就再也压抑不住，带着闷嗥，从齿关艰难挤出，逐渐盖过刀鸣，在冷肃的议事厅响得断续。

　　他手撑着桌沿，垂着头身体蜷曲，和自己较了半天的劲，不愿意松懈力气。

　　旻序就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也没发出声音。

　　痛到模糊的视线里，只有那垂在腰间的染血发尾，被血浸得湿黏，不断滴落液体，在地面汇聚。

　　梁奉用力闭了闭眼，凝神盯着那处，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声。

　　视线中那只垂落的手就探过来，指尖托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

　　旻序半合着眼睨他，语气毫无起伏：“怎么？疼爽了？”

　　“你手好凉。”视线在旻序的伤口处流连，梁奉像是发现什么趣事，对上旻序的眼睛，终于露出点笑意，“快站不住了吧？”

　　旻序没有痛觉，也从不把受伤当回事，反正被鞭抽也不过一瞬麻痒，转眼又恢复如初，连疤都不会留，和被蚊虫叮咬的区别不大。

　　他忽视这些成习惯，渐渐地也就对伤情麻木，失血过多这种认知更是早几百年就被他进化掉了。

　　于是在发觉脖颈伤口没有像往常一样及时愈合的时候，他的内心也只闪过一瞬错愕，后又习惯性忽略，甚至任由梁奉中伤，血液在脚下铺了一地也不以为意。

　　即便被梁奉当场点出，他也并未有神色异样，只用拇指抹掉梁奉下巴尖积攒的汗珠，漠然道：“跪下来道声错，我可以不追究。”

　　“你放过他们，我还能给你磕一个。”梁奉疼得嗓音嘶哑，说话费劲，停下来缓着呼吸，才复又露出点笑，打商量的语气，却总也掩盖不住恨意，“这副身体也送你，抽筋剥皮，随你高兴。”

　　“原本就是我的东西。”旻序视线下移，意有所指地扫向梁奉的手臂，那里有他亲手刻上去的印记，“可惜教不乖，是个残次品。”

　　“聚落民奉你为主，敬你成神，也不见得你多满意。横竖就是个孤独终老的命，一把年纪了还折腾什么？跟我一起走趟黄泉怎么样？”

　　梁奉说着，喉间发痒，漫上铁腥味，他握住旻序的手腕，偏开下巴，一阵猛咳，呛得身体震动，嘴角溢出血丝。

　　偏偏手还不愿意松，连带着旻序也被抓着向前晃了一步。

　　不知是不是真的因为失血过多，这一下原本没多大力，旻序却还是弯了腰，一只手扶住桌沿，才堪堪稳住身形。

　　施加在梁奉身上的神经疼痛也一下子消减了许多。

　　二人离得极近，气息都融在一块儿，稍一动作就能鼻尖相抵，却始终顽固地隔着距离。

　　“脉搏弱成这样，就别硬撑了吧？”梁奉捏着他的手腕，愈发用力，“疼不死我就在这儿耗着，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血能流。”

　　说着，流动金属飘荡过来，缠上二人相交的手腕，硬化成一副手铐，锁得紧密，一寸都不得分离。

　　旻序默然看着，也不挣动，表情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议事厅内才响起旻序的话音，语气索然，不疾不徐:

　　“传令，联席会议事厅遇袭，启用一级警戒——”

　　接驳港口。

　　梁奉仓惶离开之后，原本就喧闹的众人更是炸开了锅，一群人无头苍蝇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比一个摸不着头脑。

　　为首的莱安德都统最先察觉异样，对梁奉这样莽撞又冒失的行为十分不齿，边在心里给梁奉记上一笔，边面上沉稳地带人将任务星舰搜了个遍。

　　一无所获。

　　他清楚地记得，舱门开启时自己明明看见一个白发高束的身影向他走来。

　　那人面容年轻，肤色雪白，五官绮丽却苍素，视线浅触时，像随风卷起、扑面而来的雪雾。

　　应该就是他们这趟要迎接的远客。

　　但如今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那抹身影却凭空消失，仿佛从未来过。

　　这不禁让他产生自我怀疑，甚至询问起在场人员，得到的答案也模糊不清。

　　有人说好像确实看见个脸生的一闪而过，也有人说从头到尾只有梁上校站在门口。

　　莱安德于是也恍惚了。

　　那张颜色浅淡的脸像是在记忆中被蒙了层白纱，如梦醒时分逐渐消逝的画面，越要看清就越是模糊，最后只剩了点碎片散落脑海随波逐流。

　　他又想召来刘甫阁一问究竟，这才得知这趟任务的两位负责人都不见了踪影。

　　莱安德顿时黑了脸，边盘算着关于整肃军纪的议会迫在眉睫，边带着一众人往梁奉离开的方向追去。

　　结果在中央大厅碰上了同样莫名其妙的另一群人。

　　两拨人撞在一处，中央大厅被挤得水泄不通，乌泱泱闹哄哄，间或夹杂着“梁奉”、“旻序”这样的字眼，混在乏味惯了的无数张嘴里，像死水微澜，微末之鲜都要被咀嚼半天。

　　德安莱被淹没在嘈杂声中，灰眸里几乎要窜出火焰。

　　但怒意再盛也没忘都统威仪，好歹没扯着嗓子大吼出声，只从身侧不知道谁的腰上取了把枪，刚要鸣枪震慑，警报器响了。

　　警报声尖锐，响得毫无预兆，连续又高亢，穿透人类基地的每一个角落。

　　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心脏，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与此同时，中央大厅每一位惊惶失色的官兵手上，腕机震动，提示音和着警报响起，贴着紧急军令的全息屏像纷飞的纸页，从腕机里自动弹出，在中央大厅上空密密麻麻布了一片。

　　全息屏红光闪烁，像催命的符画，鲜红公章之下，极简练地凝出一则求援信息。

　　来自联席会议事厅。

　　这种状况百年难得一遇。在深空处沉寂了许久的封闭基地，此时此刻，突然被一把火烧沸了一般，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朝着一个方向，奔涌如潮。

　　莱安德打头阵，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威仪什么军纪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快要掀翻基地，一众人狂奔起来如鸭群过境，带起一片噼里啪啦的乌烟瘴气。

　　最先到议事厅门外的一位军官面容稚嫩，估计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在一众人的盯视中扭捏了半天，最后还是莱安德赶到，照着这人的屁股就是一脚猛踹，连人带门一块儿踹飞了出去。

　　众人顿时一拥而上挤在门口，彻底将莱安德淹没，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拓宽的门缝，在看清门内景象之后，就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悚然抽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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