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攻略手记

　　元一领命离开。

　　赵青萍坐在摆了冰鉴的屋子里头吃着冰镇的西瓜，想起自己刚刚对元一吩咐的话，她苦笑着扶额，她现在也成了这副封建的做派，开始要买人手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把自己的产业交给外人始终是不放心的，雇来的仆役不是个个都会像张时娘和陈莲花那般忠心不二，要是有起了坏心的，在她的花露水里头加料或者泄露花露水的配方，对她来说都是个麻烦。

　　买来的仆人虽然也难保说没有这个坏心肠的，但好歹她的身契在自己手里，多少会有所顾忌。

　　元一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个时辰，他便回来复命，“夫人，奴婢找了跟府上相熟的陈老大，他那里现在有三十多个人，奴婢已经粗粗看过一遍，有十多个可以用的。您看我是让他们来咱们府上还是夫人您去一趟陈老大那里？”

　　“我去陈老大那里吧。”赵青萍道。

　　陈老大是京城里头有名的人牙子，为人厚道，在他手底下也不会被动辄打骂，因此有许多过不去的人家就把孩子卖到了他这里。陈老大跟荀府也有几年的交情了，他消息灵通也知道荀大太监娶了妻，如今看到荀府的管事元一公公领着个美妇人进来就知道这人定然就是荀秋的夫人了。

　　这般美貌的女子，可惜配了个没把的太监。陈老大在心里头惋惜了一瞬，便笑着迎赵青萍进门，“夫人，您要看的人小的都准备好了。您这边请”

　　赵青萍随着陈老大进了院子，对方奉上新沏的好茶便朝着里间拍掌三声，接着陈老大的娘子便领着一众十多个人进了前院。

　　十几个身体健康的男女挨着站成一排。

　　陈老大躬身笑道：“夫人，这都是元管事挑过的人，您看看合不合眼？”

　　赵青萍点点头，起身朝着这些人走去。他们都是经过陈老大培训的，知道眼睛不能直视贵人，都纷纷地垂下眼，偶尔有两个好奇的，也是能赵青萍从自己面前经过后才敢抬头去瞟她。

　　赵青萍也没有想过到底要几人，铺子里头可以增添四人，和时娘她们换班。至于生产基地和库房，则需要更多一点的人。

　　她再次围着这十几人转了一圈，想了想对陈老大道：“这些人我都要了，不过我现在没地方安置他们，过两天再来找你领人。”

　　陈老大笑得眉不见眼，他就喜欢跟赵青萍这样的爽快人打交道。他朝自家的娘子使了个眼色让她领着这些人下去，方才对着赵青萍笑道：“那小的这就把这些人的身契交给夫人，夫人好拿到衙门里去登记。”

　　赵青萍喝了一口茶水，抬头看着恭敬地候在一旁朝她笑的陈老大道：“陈老板，你还没有说这些人身价多少呢？”

　　陈老大闻言摆摆手，“我陈老大做生意向来本分的，而且我跟贵府也有这么多年交情，这十六个人，男的十两，女的九两，还有两个小的六两，夫人一共给奴婢一百四十二两就是了。”

　　赵青萍听得心中感慨，人的身价竟还比不得一间院子的租金。她爽快付了钱，带着那十六人的身契离开了陈府。元一把身契带去衙门登记，赵青萍便和小彩先行回了府上。

　　一直等到晚上吃饭，还是没有荀秋的消息，不知道太后病情如何？也不知道他在宫里如何？赵青萍自己一个人面对着满满的一桌子爱吃的菜没有了他的陪伴一时间竟也没有了胃口。她今日来回出府奔波，肚子是饿的，心里却不大想吃。

　　她慢腾腾地夹着面前的一盘凉拌菜吃，忽而听到外头有人走动，以为是荀秋回来了，赶忙放下筷子起身朝外头快步走去。

　　外头两个扛着木梯换走廊上灯笼的小太监看到急忙忙的赵青萍赶紧朝她行礼，“奴婢见过夫人。”

　　赵青萍见是自己想岔了，荀秋根本没有回来。她朝两个小太监点了点头，又一步步挪回了饭厅。

　　吃完饭，赵青萍沐浴后在西厢房里一边看话本一边晾着头发。这话本是元二帮她去墨香书坊买的望云山人出的新作，故事情节紧凑，男女主人公相处张力十足。换到平常她定是看得津津有味，乐不可支。可如今她心里有个记挂的人，再好看的书，她也是看得屡屡走神。

　　小彩在她旁边为她梳发，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问她道：“夫人怎么像是看不进去的样子，望云山人的书，夫人不是最喜欢吗？”

　　小彩现在跟着冯德安学了这些日子，字认得多，想起赵青萍当时的话也拿赵青萍书房里望云山人的书看过，她才明白夫人说不适合她看的意思。里头的情节实在让她瞠目结舌，不过夫人已经成婚，这样的书看看也是无妨。等她长大成婚后，这样的书也就可以看了。不过想到那些羞人的情节，她觉得这些书也没什么好看的。

　　只是夫人素来最喜欢，今日却看不下去，这一点还是很令她感觉奇怪的。

　　赵青萍把书拿在手里，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却望向门外。

　　小彩把象牙梳放回梳妆台上，转过身看到夫人的这份神色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想了半晌才想起来小时候她家隔壁刚成亲的冯娘子等她相公就是这个样子的。冯娘子的相公是个货郎，四处奔走叫卖东西，十天半月才回一次家。冯娘子在院子里头绣东西，绣着绣着就忍不住抬头朝门外张望。

　　冯娘子长得好看，又会绣东西，她小时候经常跑到她家门口偷看她，有时候冯娘子看到她还会塞给她一两个她家相公买回家给她甜嘴的干枣。

　　小彩给赵青萍端来晾凉的茶水，等赵青萍接过喝茶的时候她道：“夫人是不是在等老爷回家呀？”

　　赵青萍喝茶的动作一顿，看向身旁的小彩撇嘴道，“对呀，我就是在等他回来，这人走了也不知道让人传个话回来，不知道有人在家里记挂他。”

　　小彩道：“可能老爷太忙了忘记着人给夫人说了，不过老爷这么厉害，肯定在宫里也平平安安的。”

　　赵青萍想起昨晚她亲吻荀秋的瞬间，想到他干净震惊的眼眸，想起他们这段日子相处的种种……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他这人她没攻略下来，她自己反倒先栽进去了。荀秋现在对她也只有一点点心动，她自己现在却因为他茶不思饭不想了，谁能想到对一个太监产生的情意的反倒是她自己。

　　喝完半盏凉茶，赵青萍让小彩回屋休息。她自己看不下书又睡不着，便拿出针线笸箩想着给自己绣一张手帕，蝴蝶才打了个样子，就听到门外元一的声音。

　　她叫了声进，元一便领着两个小太监进来给她换冰鉴里头的冰。赵青萍看到新换好的冰又想起了荀秋。

　　荀秋不怎么怕热，虽然也流汗也觉得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所以荀秋夏日里头是没有用过冰的。自从上次赵青萍研发花露水满头满身的汗，荀秋才知道她怕蚊子也怕热，便吩咐元一从京城里头的冰铺里头订冰，日日及时给她添换。

　　他这个人好像就是这样，不怎么喜欢说，喜欢说的也都是些挖苦讽刺的话。可打她嫁进荀府除了最开始两人因为宿仇的磨合，他几乎没有亏待过自己。他对人的好不会明说出来，不过都是实打实的，隐匿在生活之中的，像无处不存的氧气包裹的着她，让她觉得十分安心可靠。

　　除了美色之外，荀秋对她的好恐怕就是她动心的另一大理由。

　　两个换冰的小太监离开，元一看到赵青萍对着刚换的冰块怔怔发神，出声唤她道：“夫人，宫里老爷托人传话回来了。”

　　“他说什么？”听到荀秋传话，赵青萍的眼睛一瞬间亮起来直直看向元一激动道。

　　元一道：“老爷说他恐怕要在宫里头耽搁好几天，让夫人不要忧心，跟平常一样生活就是。”

　　赵青萍闻言神色又耷拉下去，对元一微笑道：“好，我知道了，你也下去早些休息吧。”

　　冰块的凉意慢慢地将燥热的空间变得清爽，赵青萍坐在铺了竹簟的罗汉床上看着灯罩里头的跃动的烛火。她没有睡意，太后病情不好，也不知道他在宫里该是怎样的繁忙？

　　子时初，荀秋在宫里的御花园附近的值房里头处理着玄禁卫的文书。他没出宫置府时，这里就是他的居所。比起青宁馆里只摆得下一张床铺的值房，这里足足三间屋子要宽敞得多。

　　太后昏迷现今已经苏醒，只是太后的病也有些时日，且是心病，郁气凝结于心腑之中，纵是太医院的圣手也没什么良方。

　　若说李弗是他宫里的第一个贵人，那太后就是他在宫里最重要的贵人，是太后改变了他的命运。一步步把他推到了现在的位置。太后给了他人们梦寐以求的权力，他也尽心尽力做着太后手里最趁手的快刀。

　　太后不是先帝的原配，甚至太后嫁给先帝时并非是未嫁之身。他听师傅李弗讲过，太后张文鸢是先帝在民间强娶回来的女子，先帝看上了太后的美色让人移花接木给太后安了个张家的假身份送进宫了，至于太后原本的身份现今除了太后恐怕谁也不知道了。

　　太后入宫后最开始不大情愿，后来先帝觉得自己得不到她的心过了一段时间也就冷落了她。太后在宫里生活变得艰难起来，宫里各处给她使绊子甩脸色。又过了半年，太后自觉出宫无望，她必须忘却前尘在宫里开启新的一段人生。

　　在先帝的万寿节上，太后献上自己亲手做的一张手帕，虽是礼轻先帝却看到了太后向自己低头示好的样子，当晚便召了太后侍寝。

　　接着太后盛宠不衰，接连生下来了二公主宋雪卿和六皇子宋鉴，也一路从丽嫔升到了淑妃，贵妃，最后在皇后因病去世后又一跃成为了新的皇后。

　　六皇帝宋鉴资质平平，在一众皇子中并不出彩，朝臣对他也没什么期许。不过有太后的保驾护航，还有先帝因太后对他的爱屋及乌，他打败几个资质优于他的哥哥们，成为了先帝亲封的太子。

　　太后知道皇帝在她和先帝走后恐怕难以镇压那些颇有能力的兄弟，又在先帝身边吹耳旁风，几个有能力的王爷都被分封到了边地戍边。那些王爷手里也没有军队的管辖权，只能拿着田税俸禄过悠闲日子，至此皇帝才坐稳了太子的宝座。

　　先帝去后，皇帝登基，一切也进行得像模像样。皇帝没什么开拓进取之心，却也并不昏庸暴戾，只是一位能力平平，勉强堪称中庸之君。有太后和内阁辅佐，皇帝当得也算容易。

　　不过时间久了，就难免朝廷中有人生出异心，想要借着权势谋利或者逆反，太后便想要同前朝一样建立一个只属于皇帝的人手。荀秋就是那时被太后选中，有了太后的看重他才从李弗众多的徒弟干儿子干孙子中一跃成为了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又成为了玄禁司的都督。

　　内阁的首辅况瑞和司礼监掌印太监李弗都是太后的亲信，况瑞年过七旬，过几年就要致仕，李弗身体尚且康健，可一旦太后有事，一切都会产生变动。朝廷必定骤起风波，他作为太后的绝对亲信定然也逃不过被波及的命运。

　　荀秋写完最后一纸批复，把手里的湖笔搁在笔山上，揉了揉自己紧绷的太阳穴。

　　宝全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递上温热的茶水，道：“老爷，给夫人的话传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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